飄啊飄……
飄啊飄——
一陣風吹過。---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我緩緩張開眼楮。
不對,不是張開眼楮,是突然有了知覺,對周遭的事物有了感應。
可是——
為什麼我會飄在半空中?
趕緊四下里觀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刺眼的紅。象是要把靈魂燃盡般,如火一般熱切燃燒著的紅色!
我嘖嘖稱奇,視線下移,然後,看到了一雙白皙晶瑩的玉手,由繡金絲花邊瓖珍珠寶石的紅色衣袖里鑽了出來,縴細修長的十指,扶著一個長方形的漆金雕花黑色木盒,擱在膝蓋上,隨著整個狹小空間的輕微搖晃而微微晃動著。
我的視線一直膠著在那雙手上,然後,開始流口水——如果我有口水的話。
好漂亮的首飾!瞧那戒指,多麼晶瑩剔透的一顆翡翠!那個手鐲,金包玉的!還有那紅裳的手工,布料,花色,刺繡,真是太精致了!讓人不禁聯想到︰那個黑色木盒子里,莫不是裝的金銀首飾,就象杜十娘的八寶盒一樣,是這個姑娘的私己?
我往上飄了一點點,看看究竟是哪位美人,有如此奢華的裝扮。結果,讓我大失所望。
倒不是人長得不漂亮,而是——那大紅的喜帕遮住了我所有的視線!
這是新娘?難道我正藏在花轎里?
下意識的轉了一個圈,果然,周圍空間狹小,方方正正的,全都用大紅色的布幔圍了起來。只有新娘子端坐的位置兩側開了個小小的窗口,窗子上的遮布正隨著花轎的晃動,不時露出一道縫隙,刺眼的陽光偶爾會泄露進來。
緊盯著那一條細小的窗簾縫,趁著轎子搖晃把縫隙擴大了的時候,我一閃身,嗖的一下——沒鑽出去,又被厚實的窗簾布給擋了回來。
“哎喲!”我被彈得好不爽,帆布做的?還是硬紙皮啊?
經過這一遭,我這才發現︰我沒有手,沒有腳?沒有身體!!!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在這里,陪我一會兒吧……”正當我茫然無措的時候,一個嬌柔的聲音突然說道。
我嚇了一跳,轉了個圈,緊緊的盯著那個紅蓋頭。
“你在跟我說話?”我問。然後發現沒有聲音,有些焦急,便又重復了一次。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對方沉默。
看來是我誤會了。她怎麼可能听到我的話。
扭一扭,再飄去另一邊窗戶看看。
“你……究竟是什麼東西……”她顫著聲,手和身軀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你在問我?”我的好奇心來了,“我不是東西!”啊——呸呸,我怎麼會說自己不是東西!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
她抖得更厲害了,連呼吸也混亂起來。
是害怕麼?
不過,為什麼我可以听到她的聲音?除此之外,其他聲音我一點也听不到。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新娘子抽泣著,嘴里發出嗚咽聲。
這下我算是弄明白了,她真的是在跟我說話!
“你一定死得很不甘願,所以,才會、一直附在這個骨灰盒上吧!”
……骨、灰、盒?!
我嚇了一跳。
她手捧的那個黑色漆金雕花的木盒子,裝的是骨灰?
我抖了抖,輕飄飄的離她更遠了,直接貼到轎頂的角落里去。開什麼玩笑!有人死了?我還一直貼在那個人的骨灰盒上?想起來就恐怖!天哪!這是什麼狀況,竟敢叫新娘子抱著骨灰盒嫁人?哪個混蛋干的好事,居然還有這種惡趣味?
“那你為什麼要抱著這個骨灰盒?你要是不想踫,完全可以把它放到腳下踩著。”
她嘆了一口氣,哀怨的說道︰“不可以。要是讓靖哥哥知道了,他就不會娶我了。”
“啊?你是黃蓉?”還靖哥哥咧,我嘔——
“我不是黃蓉!我是……你不是最喜歡靖哥哥麼?為了他,連孩子都懷上了。嗚嗚……對不起,要是我知道、你懷有小孩,我就不會同意爹爹,讓他們、對你做這種事了……”說著,她的抽泣聲更大了。“我不會把你的骨灰放在腳下的,我會抱著你一起嫁給靖哥哥的!”
我認真思考了一下,覺得她話里有話,就默不作聲的呆在那里,無趣的飄浮著。
我不會真的是剛死了的亡魂吧……
再次被自己的想法嚇得抖索了一下。
之後,她再也沒跟我說一句話,雙手緊緊的抱著那個骨灰盒,一滴滴晶瑩的淚珠,打在那描金的雕花上,直接滲開來,宛若沾染了晨露的嬌媚花朵,在偶然泄露進來的陽光照射下,靜靜的綻放。
真刺眼……
我覺得這個新娘真的很可憐,就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誰?你抱著的那個,又是誰的骨灰?”
她沉默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問︰“你——不是雲月姐姐麼?”
雲月?雲月是誰?
“我不記得了。而且,死了無所謂誰與誰,就是一抹幽魂而已。你抱著的,是雲月的骨灰?”
她點點頭。
唉,又是一個可憐人。死者死矣,就不能讓生者安心麼?不過,听這個女孩剛才的話語,好像,那個叫雲月的翹辮子,跟她有莫大的關系。莫非,我就是被她害死的雲月的亡靈?
……
我心情復雜的看著她。
因為沒有記憶,我並不怨恨她。只是對她的同情,徒然降到了零點。果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還是離開這個壓抑的地方吧!
“能幫我撩開窗簾嗎?我想出去。老是呆在這里看著你,你也會不自在吧?”
她沉默了一會兒,伸手緩緩的挑開了左邊的簾子。我倏地一下竄了出去。
嘩!好壯觀的場面!
金車玉輪,旌旗招展,浩浩蕩蕩的送嫁隊伍,延綿數里。
街道兩旁人頭涌動,紛紛伸長了脖子看熱鬧,兩隊士兵分列兩旁,三步一崗的攔著圍觀的百姓。
誰家娶媳婦擺那麼大的排場啊?紅花轎里的那名女子,究竟是哪家小姐?
隨著迎親的隊伍,我一路往前飄去,總算是看到新娘的目的地了——
很漂亮的殿宇,幾座金碧輝煌的大殿座落在城池正中,大殿兩旁的樓宇亭台錯落有致,一望無邊,六角攢尖琉璃瓦頂,角上掛著大紅燈籠;長長的廊道兩旁,是延綿不絕的紅綢,紅花,紅色宮燈,朱砂琉璃盞;第一座大殿前的廣場上密密麻麻的列隊站滿了人,正應了一句話︰金瓦紅牆白玉欄,翠枝翡葉花滿園。粉妝麗人三兩千,白首偕老能幾人?
莫非這是——皇宮?
成親的究竟是皇帝還是皇子,連死人都敢娶!真是有夠惡劣的。
我跟著十二人抬的花轎飄進皇宮,直走到大殿前,才停了下來。
轎簾掀開,兩名喜娘扶了手捧托盤的新娘子出來,緩步朝前走去。
在那高高的玉階梯上,正殿的入口,一個挺拔俊逸的紅色身影,肅然而立,面無表情的看著緩步行來的紅妝麗人。
新娘手托紅色托盤,上面蓋了一塊紅巾,方方正正的,蒙住那不吉祥的黑色。
此時,殿內殿外的人全部跪下,行三跪九叩的大禮。這下我算是弄明白了,新郎居然是皇帝!天!他竟敢娶了一個死人回來!簡直是對眾妃嬪們的侮辱,真是不尊重女性!
我一邊腹誹著,一邊飄到了他面前,忿忿的盯著他看。
真……帥!
紅色滾金邊的袍服,將他挺拔的身子更顯修長,修眉俊目,顧盼間流露出一股淡雅的孤傲之氣。秀發如新沐,金冠束于頂,驚世風華幾乎灼燒了人眼。
我吸了吸空氣(米口水,只好吸空氣),看著他朝我緩緩伸出右手,我輕飄飄的降落在上面。一股電流流過,我明顯的感覺到他的手心震了震。然後,他不可思議的緊盯著我——其實是在看著他自己的手心。
修長的眉峰微揚,深色的眸子寒鋒透出,只是這麼被他看著,就會覺得全身生生鈍痛。
秋風突起,濃雲遮天,日光昏昏淡淡,照在他的臉上有一種氤氳的感覺。
突然,他驀地收緊手心,我被彈了出去。
白玉般的臉龐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他抿抿紅唇,又緩緩的張開手。一只瑩白如玉的柔荑,輕輕的踫觸到那縴長的手指,那只溫暖的大手一握,牽著新娘的手,一齊朝殿內走去。
拜天拜地拜祖宗,夫妻對拜,然後皇帝懷抱著他的新娘——那個骨灰盒,站在玉階梯頂上,面向殿外,接受群臣叩拜。
而真正的新娘子,那名身穿喜服的女子,卻只能在他身後一步遠的距離,孤零零的站著。只有一小步,近在咫尺,卻遠似天涯。看那皇帝的態度就知道,這個新娘應該是很不得寵的,不然,為何會讓她抱著個骨灰盒來嫁給他?莫非,此女子是個丑顏,被手握大權的重臣硬塞給他的,皇帝不能拒絕?
都說帝王最是無情,我倒覺得也最是可憐。他也很無奈吧,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
接受完群臣的叩拜和進獻的賀禮,一旁站出個白胡子老頭——大約是禮官什麼的,手捧一個黃皮本念了有差不多一個小時,連我都快昏昏欲睡降落到地面上了,他才振臂高呼一聲天佑什麼什麼,然後身後一陣聲浪,直震得我發麻,把我吹到了皇帝腳下。
我趕緊飄起來,回轉身看去,又是群臣們呼啦啦的跪下叩拜,高呼三聲萬歲。
拜皇帝也就罷了,居然讓這麼多人朝拜死人,這也太亂來了……我轉身惱怒的盯著皇帝。
很奇怪的,大概是心有靈犀還是別的什麼,他抬眸看向了我的方向,然後,跟我的視線對上了。半餉,大概是因為什麼都看不到,他終于垂下眼簾,滿臉的落寞。
我心虛的抖了一下,圍著他轉圈圈。
‘禮成!送入洞房!’終于,從那個禮官的口中吐出一句像樣的人話,我松了一口氣,屁顛屁顛的跟在皇帝身後,朝他們的新房飄去!
等了半天,等的就是這一刻啊!皇帝的龍床,皇帝的洞房花燭夜,由皇帝來扮演av男優、妃子來扮演**,真人上演春宮秀!這些,我統統都要看!搞不好,還有美人出浴圖、美男子裸奔圖什麼的……嘿嘿……
喜滋滋的跟著他們進了房,卻見皇帝只是跟新娘子簡單說了幾句話,就小心翼翼的捧著那個骨灰盒,走了。難道說皇帝出去應酒,入夜才進來?
我靜下心來,仔細的打量新房。
不得不說,這是我見過的最豪華的新房。
大堂正中的桌案上,燃著兩支大紅燭。桌案前,是滿滿一桌美味佳肴,一壺酒,兩只高腳玉杯。
屋子的各個方位,齊整有序的擺放著各種珍貴的寶貝,一顆顆耀眼的夜明珠懸掛在房間四周,映著火紅的顏色,發散著淡淡的光芒。厚實的地毯上是一朵巨大的金邊芍藥,點綴其間的金線在粉色的花瓣中滾出一片漣漪。青紫色的銅爐里焚著香,青煙裊裊。內間,鋪著朱紅色綢緞的喜床 上,一個華麗的身影端端正正的坐著。
不知,那紅蓋頭下究竟是什麼模樣,現在又該是何種表情……
由窗戶射進來的陽光,漸漸西沉。當那抹光亮終于消失在皇宮的一隅,天很快就暗了下來。
我無聊的在新房里轉圈圈,然後飄到那一桌美味佳肴上方,一碟一碟菜的過目。真是精致又豐盛的晚宴。可惜,看得到吃不著,是很難受的事,干脆又換了個地方,去燭台附近玩,把自己整個放在燭火上烤,弄得那個火苗一會往東一會往西,可是我一點也不覺得燙,只是感覺暖暖的,很舒服。然後,跟新娘一起靜靜的等待。
誰知,這一等,就是半夜。直到那對紅燭燃了大半,還是沒能等到新郎官——我們親愛的皇帝陛下。
新娘一直坐在床邊,十指糾纏,直把那喜袍絞出了一道道折痕,也沒人來為她掀開那刺眼的紅蓋頭。桌上的佳肴早已冷卻,那對精致小巧的酒杯,那個金光閃閃的酒壺,依然沒有發揮它們應有的效用。
我突然心疼起來,很是為她不值。等一個不會回來的人,何必呢?不如早早上床睡覺!
可是,皇帝現在究竟在干嘛?
帶著疑問,我從半開的窗口飄了出去。浮在半空中,把整個皇宮的格局俯視了一遍,再慢慢的往自己感興趣的地方飄去,輕輕松松的游覽。然後驚奇的發現,這個皇宮還真是裝點得富麗堂皇,且地域寬廣,我現在正飄在一個金頂殿宇的上空,居然看不到四周圍的宮牆!可見這規模有多大。
漫無目的浮游了一會兒,西邊那個波光粼粼的湖面,把我給吸引了過去。
湖邊站著幾個宮女和宦官,還有侍衛。被數盞宮燈照亮的湖心亭里,一個孤寂的紅色身影,對月獨自斟酌。桌子腳下,已經堆了幾個酒壇子,東倒西歪的,估計早已空了。
我飄了過去,在桌面上降落。唉,死者死矣,生者猶存,應當惜取眼前人。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這個皇帝也太差勁了!
“你說誰差勁?”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在我對面響起,在這靜謐的夜晚顯得很是突兀,把我給嚇了一跳。
“你——你居然听得到我說話?”天哪!剛才我只是在心里小聲的抱怨啊!
“過來!”他朝我伸出手,“不管你是什麼東西,今天在這里陪我!”很霸道的語氣,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我乖乖的飄了過去,在他那帶著薄繭的手掌心緩緩降落。又是一陣電流流過,他很明顯的顫了一下。然後,一陣酒氣,和著他手心的溫暖,把我包圍了起來。這是自我有意識以來,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人的體溫以及周圍的氣味。
我們誰都沒有出聲,只是在這靜謐的夜里,對著湖光月色,安靜的待在一起。
“那個……問你一句。”憋了半天,我終于憋不住了。
“說。”皇帝的手動了動,把我捧到他面前,定定的看著。
對著那麼俊帥的面容,我不好意思的扭捏了一下。他伸出另一只手,用手指戳了戳我。那縴長的手指穿過我,又縮了回去。我盯著手指上的金戒指,垂涎。
他皺眉。“不是有話要問?”
“哦,”我回過神,終于想到自己要打听清楚的事情,問︰“這里是哪里?”
“皇宮。”他言簡意賅。
靠!這個我知道!我想問的是——
“什麼國家?年號是什麼?都城又叫什麼?”
“燕國。興平三年。雲錦城。”
貌似,我記憶里的燕國國都不是這個名字。年號——也沒有听說過……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不記得了。你呢?”
“……”他擰眉,有些怨氣。
“那個,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不是有名字,還是生來如此。而且,我只是隨便問問,你不願意回答就算了。”我吸吸空氣,裝作沒事的在他手心里轉了一圈。
“林靖宇。”嫣紅的薄唇輕啟。
啥?鯨魚?天哪!還是海洋里最大的生物!莫非你媽是恐龍?
我瞪著他。他笑,伸出手指彈了彈我。
很不幸的,我被他彈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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