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爺!!小少爺!!”
一到清早,赫那拉王府里里外外又開始了這樣的尋人喚聲,一波連著一波,此起彼伏。---瀏覽器上輸入-看最新更新---
從外院到內室,再從里門到外門。所有的僕人都停止了手頭的工作,為的便是能夠快些找到老王爺與老福晉的心頭肉,他們心里的小祖宗——赫那拉逢時。
眼見這屋外已經炸開了鍋,玉寧的院落之內卻是一派寧靜,畢竟現下玉寧是赫那拉王爺的大福晉,又很是寵幸,誰都不敢拿這已成家常便飯的煩惱去打擾她。若不是玉寧失明之後耳朵靈敏了不少,或許等逢時已經被人找到了,她都不會清楚自己的兒子竟然在王府之內耍小孩子脾氣,突然就人間蒸發了。
“小彩,人找到了沒?”
玉寧听到有氣喘吁吁的聲音由遠及近進了房間,抬頭便睜著一雙沒有神采的眼楮問道。
“逢時,還沒找到人。”
等了許久,回答她的竟然是她的丈夫,赫那拉允鎏。顯然,他應該是才來不久,剛到門口就把小彩給支配走了。
玉寧微微一皺眉,伸出手來似乎是要握住允鎏的。允鎏見狀,趕忙便迎了上去。
“你這是做什麼?”
“這個孩子,愈來愈不成體統了。不是明擺著是讓家里人擔心麼?不成,還是我去尋尋看吧。他在藥王谷呆慣了,扶傷兄弟又教了他不少功夫,真想要藏起來,那些僕人又怎麼能夠找到他?”
誰知允鎏一笑,輕撫著她的雙肩,硬將她又按回到了椅子上。
“時兒有著功夫底子我是清楚的,剛回來的那幾天我就發現了。他想躲起來便由著他去吧,實在找不到也無妨,不過是逃了一天先生的課罷了,回頭我親自給他補回來便是。你就別操這個心了。”
話已至此,允鎏對于逢時的寵溺不言而喻,玉寧坐下之後,沉默了許久,忽然便又拉住了允鎏的手。這雙手,已經變得更加粗糙,雖然看起來一定是不明顯的,可是玉寧感受的出來。
“……逢時頑劣,讓你和額娘都費心了。”
“哪兒的話?自己的孩子,能費心是好事情……再說了,時兒這般,並非無理取鬧。他是為了你,才會如此。我自問也是愧對與你,若還不自知而只是一味責備時兒的過錯,豈不是又負了我對你們母子二人的承諾?”
允鎏低沉的話語剛落,他的一只手便扶上了玉寧的面龐。
“怎麼樣?這兩日身體可好些了?”
玉寧乖巧地用臉頰輕輕蹭著他的手心,只覺得此時此刻幸福便在手中,即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自然是好些了,不然,怎麼有空起來打理這些花花草草?”
說著,她便將手中花剪擱置在一旁。窗台上的茶花嬌羞地含著花蕊,隨時都有可能怒放其花容。
允鎏望著這些花,閉眼去聞,不止是花香,似乎還有玉寧特有的味道。
……
眼看著赫那拉王府里找尋小少爺的行動已經過了一個時辰有余,卻全然沒有頭緒。無法,老福晉只好先好言請走了在這里久候多時的教書先生,這心里卻依然為逢時遲遲不出現而感到七上八下。
這一切,逢時也並非不知道。
此時此刻,他就正藏在大院里一株四人才能合抱得攏的槐花樹上,看著王府上下為他匆忙焦急,而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正在暗自得意間,一個熟悉的身影匆匆經過。他眼楮一亮,連忙便喊住了那人。
“阿寶!阿寶!!”
樹下的少年先是四處看了看,卻又听到有人在痴痴笑他,一皺眉,便抬起了頭。
“少爺,您果然是在這兒。”
阿寶年紀不過比逢時大上一歲多罷了,卻比他老成得很。兩人玩在一起的時候,又因為逢時是他的小主子,更是處處禮讓三分。不知不覺間,他倒成了逢時入府這兩年來,除了玉寧之外,最為親近的人。
“哎,哎。你嚷嚷什麼?上來,上來啊!”
逢時見他往僕人在的地方看,立馬就對他叫道。阿寶听罷,滿臉的為難。
“少爺,您就別鬧了。現下王府里頭都炸開鍋了,您要是再不出現,還不知道老福晉會急成什麼樣子呢……”
阿寶可憐兮兮,站在樹下瞪著一雙大眼望著逢時。誰知逢時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心軟,反而臉色更是不好。
“你到底上不上來?這是本少爺的命令!!”
此話一出,阿寶只得乖乖听命,轉眼間,便也用輕功上了樹。與小主人並肩而坐,他這才發現,在這棵樹上,是可以瞧見外院全景的。所以說,王府里的人到底有多麼手忙腳亂,即便他不說,逢時也應該清楚。
“少爺……”
阿寶轉過頭來,卻發現逢時的眼神極度冰冷。平日里跟在主子後頭不覺得他有什麼成熟的地方,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頑皮的小男孩,今天坐得如此之近。大了逢時一歲多的阿寶,感到了不寒而栗。
再轉頭,卻發現逢時看著的地方正是大福晉的院落。
“他剛才進去了,就一直沒出來。”
他?
阿寶低頭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間,才明白逢時是在說他的阿瑪,允鎏大貝勒。
見阿寶不答話,逢時倒也不以為意,只是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待見自己的父親,還是對于阿寶的動靜不滿意。
也不知道二人這般坐了有多久,突然逢時卻往樹下跳去,輕松落了地。沒有和阿寶打一聲招呼,便往外走。
“少爺!您這是去哪兒啊!”
阿寶慌忙也跟著下來了,就怕逢時又要鬧著離家出走。
“去我娘親那兒。”
逢時一邊說著,一邊頭也不回地向玉寧的小院走去。
……
小院落內,允鎏與玉寧本來是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忽然允鎏的一聲嘆氣,又將話題拉到了逢時身上。
“……時兒,似乎不願意接受毅康這個名字。”
玉寧溫柔一笑,輕聲細語。讓允鎏有些浮躁的心情也平靜了下來。
“怎麼?又在想著逢時?”
允鎏點點頭,沉思之下,並沒有想到玉寧的雙眼已經失明。
“我該怎麼樣去做,時兒才會叫我一聲阿瑪……”
以前別人常說,父子情是債,他還不相信。眼下這般看來,還確實是如此。
不僅僅是前世種下的債,或許還有今生他對時兒與玉寧的虧欠。
玉寧見允鎏只說了這句話便沒了聲響,摸索著便將雙手撫上了他的臉頰。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只是時兒他太倔強,有些事情,也要花時間去慢慢咀嚼才能明白……這麼復雜的事情,別說是時兒這樣一個孩子,即便是大人,也有看不開的時候。你說是不是?”
允鎏輕輕點頭,便將玉寧的手又包裹在了自己的掌中。
“不然……時兒在府里,確實也是太沒規矩了。額娘阿瑪又總是寵著他,這樣下去,我看也不好。不如這樣,把他送到我阿瑪那兒去吧……嚴加管束個兩年,也不會這般胡鬧了。”
“……你是說,忽倫王爺?”
允鎏皺了皺眉,想到忽倫王爺是在江浙為玉寧的娘親守墓,這般遙遠的距離,他竟然感到了不舍。剛想說反對的話,卻覺得後背被一個不大的力道狠狠推了一把。轉頭一看,竟然是逢時。
“時兒!”
允鎏一愣,剛要站起身來與他說話。卻見逢時的眼淚已經掉了下來,那雙本應該充滿童趣的眼楮里,裝滿了恨意。
“都是你!!讓我娘不要我!!”
“時兒,你听我說……”
允鎏見兒子竟然頭一次在他面前掉了眼淚,頓時有些手忙腳亂。想與他好好說話,逢時又哪里肯听。
只是大吼了一聲,便轉身跑了出去。
“你們不要我!!我走就是了!!”
阿寶見狀,匆忙向允鎏鞠了一躬,就追了過去。
玉寧這時候突然也說話了。
“……隨他去吧,有阿寶跟著,若他晚上不肯回來,阿寶也會保護他的。”
說著,她突然也是一陣嘆息,只覺得頭疼得很。
……
是夜,逢時果然沒有回去。
阿寶為了不讓他到處亂跑,只得將其帶回了自己家。
“阿瑪。”
剛進門,布托正在擦拭著佩刀,旁邊放著一個食盒,似乎還沒有添置滿。布托點了點頭,剛想說什麼,卻見到逢時正跟在阿寶後頭。趕忙起身道。
“胡鬧。怎麼讓小主子走你後頭?少爺,您怎麼到這里來了?”
逢時臉一紅,下意識地看向阿寶。阿寶了然于心,便幫逢時答了話。
“阿瑪,小主子想著學些騎獵功夫,所以便說要到咱們家里來。我也已經與王爺還有大福晉稟報了。”
布托听罷,這才放下心來。輕輕把佩刀跨在腰間,便又開始準備著放置到食盒里的東西。
“……阿瑪,是要去看額娘麼?”
阿寶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問著。
“嗯。你就在這里好生待著,伺候好小主子就好。”
阿寶听罷,回頭望向逢時。抿了抿嘴,突然轉頭又說。
“不如把咱們一起帶過去,好不好?額娘那兒離校場也近,最多我答應您,您去陪娘的時候,我帶著小主子在小木屋里頭,絕對不亂走。好不好?”
布托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向了自己的兒子。忽然摸了摸他的頭,剛想說拒絕的話。逢時也走上前來。
“布托,就帶我和阿寶過去吧。我們兩個人單獨在這里,你不是也不放心麼?”
布托一愣,沒想到這個平常調皮慣了的少爺也如此善解人意。仔細一想,他說的話也有道理,便答應了阿寶的請求。
“既然如此,咱們簡單的收拾一下,等會就啟程吧。”
“好!!”
阿寶連連點頭,開心地去準備著其他的用品。
因為,他又可以去見娘了。
夜深,布托一人拿著一把馬頭琴,靠在離著醒兒的墓地不遠的草堆上,一罐酒,陪了他一整夜。
醒兒的墓前,放著她平日里最愛吃的水餃與甜食。都是些漢人的做法,只是現下雖然菜肴可口,還泛著些熱氣,卻並沒有減少一點。
這些原封不動,逐漸在夜空下變冷的食物。讓布托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
最後一口酒入喉,喉嚨還是很干澀,只是他的眼楮已經濕潤。好像喝酒的並不是他,而是他的眼楮。
一曲歌謠,乘著馬頭琴渾厚的音色緩緩響起。
因為天氣有些冷,逢時與阿寶互相靠著,房間里,還有著一小團火堆。
朦朧間,听到了這淒涼的搖籃曲,逢時一皺眉,含糊不清地問著阿寶。
“阿寶,這是誰在拉琴?”
“……我阿瑪。拉給我的額娘听,听阿瑪說,額娘最愛听的,就是這只曲子。”
阿寶一邊說著,一邊丟了些干柴進火堆里。逢時看著火苗劈啪作響,輕輕嘆了一口氣。
“你阿瑪,對你額娘真好。”
這一聲感慨,卻讓阿寶的動作頓住了。當他再開始自己手頭的活時,也是他開口說話的時候。
“好什麼……娘被人害死的時候,他又不在身邊。”
小聲的一句嘟囔,讓逢時听得更是一驚。他突然發現,自己其實一點也不清楚阿寶的身世。只知道他的阿瑪,是那個人的隨從,只知道阿寶的額娘,曾經是自己娘親的貼身丫鬟,她們兩個人的關系,比親姐妹還好。
只是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娘親離開了那個人,離開了王府,誰都沒有再提。好像這樣的事情從來沒發生過一樣。可是如果真的沒有發生過,母親的眼楮怎麼會看不見?
小小的逢時不明白,這些人,包括額娘在內,怎麼可以假裝事情沒有發生的時候,就當它真的沒有開始過。
他記性很好,所以討厭忘記。
只是他沒想到,阿寶如此溫吞,與他父親的感情如此深厚。他的背後竟然也藏著一段關乎額娘苦難的事情。逢時沒有問,也知道這結局有多麼淒慘。
“……那,你不很他麼?”
他,指的是布托。
“恨?為什麼要恨?”
阿寶奇怪地轉過身來望了望躲在被子里的逢時。
“失去額娘,對他來說還不夠懲罰麼?這不是一兩年的事,而是一輩子的事情。”
阿寶喃喃說著,突然也不明白這話里的意思了。逢時更是听得似懂非懂,只是跟著點了點頭,又因為那搖籃曲太催眠,又這麼稀里糊涂地睡了過去。
……
回到王府的逢時,雖然依舊沒有叫允鎏一聲阿瑪。卻對他的態度改變了許多,一天夜里,也不知道他與玉寧是談了些什麼。總之,他是同意了娘親的提議,跟著表舅白鴻一道去了江浙,在那里,他見到了自己的姥爺,還有表姨奶奶,他們對于逢時的關心與照顧,讓逢時忽然就變得開朗起來。
從此,忽倫止戈與自己的孫子相依為命數年,並將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了這個機靈聰明的孩子。
只是誰也沒想到,回到京城後的逢時,在他接受了王府貝子的這個身份的同時,更為武林掀起了一場血雨腥風。
當然,這已經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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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今天終于回復更新了。這一篇屬于該系列其中一本的引子1,引子2是說的無月與無明的事情,不日將會奉獻給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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