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二天,實驗室里又有了新消息,說有倆韓國人因為找不到資助,索性退學工作去了。---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據說公司都還不錯,一個是底特律的通用汽車,安全舒適的“養老基地”;另一個是某個新成立的小公司,百萬富翁的搖籃。發布消息的家伙話里透著羨慕,听眾也難免要表情豐富。畢竟是一幫子外國學生,心里除了牛頓和愛因斯坦,給汽車洋房和美國綠卡也留著不少地方呢。
我心里突然冒出個想法,這讓我突然心跳加速,跳得好像砸夯機,連帶著屁股都有點兒坐不穩當。
我打開電腦,立馬兒動手寫起來︰s大機械工程碩士,成績優異,精通某某某某軟件和技術,做過某某某某科研,上過某某某某課程,參與過某某某某項目……
寫完了簡歷,我立刻又到上找了找和我對口的空缺職位。多是不多,不過還真有兩個。一個是通用電氣,遠在紐約州,這我不感興趣;另一個是家小公司,就在mountain view,距離s大開車不過一刻鐘,而且更令人興奮的,那還是家start up,專門給生物公司設計和生產試驗儀器。
我立刻發了份兒簡歷過去,渾身興奮得直冒汗,可肚子里隱隱約約地有點兒不踏實——畢竟念了快二十年的書,真的就這樣輟學?跟爹媽怎麼說?跟奧地利老板又怎麼說?
不踏實的感覺迅速擴大,很快收復失地,把興奮趕得無影無蹤。
我安慰自己︰反正只發了一份兒簡歷,難道就真的能找到工作了?就算 谷經濟再好,可也沒好到這地步吧。
一切听天由命,我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對著電腦發了會兒呆,突然听見老板叫我,趕忙把瀏覽器關了。奧地利人正笑眯眯地走過來,胖脖子上蕩漾著一圈圈兒的紋路,慈祥得讓我恨不得管他叫爺爺。
老板微笑著問︰“飛,上周叫你寫的科研報告寫好了沒有?”
我心里一驚,後背見了冷汗。老板上周布置的工作早讓我忘得一干二淨了。我強作笑容道︰“還差一點兒,明天——不,後天一定交給您。”
老板微微皺了皺眉︰“飛你可要抓緊,這學期好像有點兒放松了。”
我立刻兩頰發熱,心里發慌,好像偷東西給人抓住手腕子。
奧地利人絕對是好心腸的老板,轉臉兒的功夫,他又眉飛色舞道︰“其實我今天還有個好消息!我向一個國際研討會提交了你的課題,這次說不定會得獎!你再抓緊一些,爭取夏天就把qualify(博士資格考試)通過了。九月份跟我去巴黎!這可是個非常有份量的研討會,若不是你的課題很有獨到之處,而且你做得又非常好,也不會有這麼好的機會!”
他沖我擠擠眼,好像我明天就要站在領獎台上,後天就能畢業,大後天就要去世界最好的大學做教授。
老板臨走又囑咐了一遍要抓緊時間。我點頭哈腰地答應著,可心里卻突然覺得有點兒委屈。這兩天一共睡了沒仨鐘頭,這會兒眼楮都快睜不開了。這學期我可真沒閑著。
我趴在桌子上悶頭想了想,確實,這學期沒做什麼試驗,老板的事也是應付的多,賣力的少。他就是指著鼻子罵我,我都得心服口服。可這學期都忙什麼去了?做飯?記筆記?編程序?把自己累了個死去活來,我虧不虧?
我越想越心虛,越想越覺得對不起老板,對不起爹娘,甚至對不起我自己。巴黎開會的事有譜嗎?科研得獎有譜嗎?畢業當教授有譜嗎?不管有譜沒譜,那總歸是我自己的事情,跟我自己的前途有關。我恨不得一個禮拜不睡覺,立刻把這學期沒做的實驗都做出來。
倒是剛發出去的那份兒簡歷,被我忘得一干二淨。
晚上回到家,方瑩在廚房里忙活,桐子跟在旁邊兒當小催本兒,我這才想起今兒又是禮拜五了。
桐子和方瑩雖沒什麼話,可動作里透著和諧,昨晚電話里吵的架,看來早就風吹雲散了。
ebby也在客廳和廚房之間遛著彎兒,有一眼沒一眼地看電視,同時有一句沒一句地沒話找話說。他最近總是很早就跑回來,生怕誤了飯點兒吃剩的。
有方瑩在,晚飯自然比平時豐盛。四菜一湯,外加方瑩特意炸的春卷兒。
方瑩解釋說今晚算是給桐子補過生日。ebby一下子興奮起來,眉飛色舞道︰“真沒想到,桐的生日竟然和我是同一天!”說罷就要攬桐子的脖子。
我一把架開ebby的胳膊。ebby沖我翻了翻白眼兒,嘴里連珠炮似的繼續往下說︰“那天晚上的生日party多熱鬧,桐真該留下來跟我們一起慶祝!”。
我說你們的party太高級,你朋友更高級,我們可不敢高攀。
不知ebby听沒听懂我的意思,他反倒尖聲笑起來,渾身扭動得好像挨了大力金剛指,每根骨頭都被捏成一寸一寸的。他邊笑邊說︰“他們哪里高級?就是比較時尚而已,其實他們都很喜歡你們,特別是larry,就是kissfire的老板,他可從來對誰都看不上眼的,昨晚卻一直跟我打听桐,哎呀嘖嘖嘖……”
方瑩在旁邊支稜著耳朵滿臉狐疑。我兩頰發熱,桐子臉上也變了色。我趕快岔開話頭兒,大聲地宣布桐子做家教的消息。方瑩立刻就樂了,飛速地在桐子臉上親了一口,桐子歪頭躲可沒躲開,臉立刻變成豬肝色。
ebby尖著聲兒起哄,小女生臉也發了紅,可畢竟是方瑩,一抬眉毛,硬做出一副“怎麼著吧”的樣子來。我本想借題發揮,拿他倆開開心。可忽而又覺得意興闌珊。我腦子里突然晃出kissfire老板的那雙病猴子眼,並不在什麼醒目的位置,而是藏在某個陰暗的犄角旮旯里,好像黃昏時街牌子上的字,不專門去看,總感覺到它的存在;可盯著它看,卻又看不清楚了。
吃了晚飯,ebby照例要去酒吧狂歡,而我呢,也照例要出門兒,把那間早就插不下腳的臥室留給桐子和方瑩。今兒我用不著思考該往哪兒去,方瑩早給我安排好了——她跟蔣文韜通著電話,當著我面兒說︰“文韜姐啊,高飛又要被我們轟出去了,呵呵,你收留不收留他啊?”
我高聲叫︰“你甭替我操心!”
方瑩用手捂住話筒,擠眉弄眼兒地跟我說︰“人家沒意見!呵呵,你就快著點兒去吧,記著早點兒回來啊,我還得過去睡覺呢!”
方瑩每次來,必到蔣文韜家睡覺。我說這是多此一舉,小女生卻說︰要不然我睡客廳你們倆睡屋里?我說你不怕深更半夜的ebby帶什麼人回來?小女生吐吐舌頭說那我還是去文韜那兒睡,正好兒跟她聊聊。
照我說這就落了那句老話兒,既要做什麼又要立什麼。桐子又不是沒去u大住過,那會兒桐子還剛出院,我就不信她能讓桐子睡客廳,難道桐子還能讓她睡客廳?
愛去哪兒睡就去哪兒睡,就算去蔣門神那兒睡我都沒意見,可別老把我也折騰進去。腿長在我身上,我愛找誰就找誰,難道離了方瑩地球還不轉了?為這個我給了她點兒臉子看。我咬牙說了一句“真讓您費心了”,轉身兒就出了門兒,听她在我背後喊︰“哎你別好心當成驢肝肺啊,我可是為你們……”
我“咚”的一聲兒把後面的話關在門里邊兒。
不過我還是去找了蔣文韜——總不能讓人挨家白等著。
我們又去看了兩塊錢一場的過氣兒電影兒。新上映的片子我可看不起,一張票九塊,倆人加起來十八。爆米花兒我們舍不得買,飲料則是不用買——蔣文韜偷偷帶進去兩罐子可口可樂,電影開演了才鬼鬼祟祟地打開喝。然後整整一晚上她就把那罐子放在嘴唇兒邊上,這倒省得講話了。今兒晚上她又穿了裙子,裙子上的褶子好像也不見了。她眼楮始終盯住電影屏幕,頭一動不動,以至于從她那付大眼鏡兒上也能看出電影的情節來。電影再無聊,也能把那眼鏡片兒照得跟萬花筒似的。我好歹堅持著沒睡著,算是對得起她的裙子。
看完電影兒我們開車回家。先到我家接桐子和方瑩;再到蔣文韜家把方瑩和蔣文韜卸下,最後我和桐子開回家。四個人一輛車子,幾乎每個周末都進行著同樣的搬運,就好像小時候玩兒的華容道,里面那個四四方方的關羽,挪來挪去挪不出手掌大個塑料小盒子。
?
只要輸入--就能看發布的章節內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