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四看了一下手表,略一遲疑,抓起酒杯喝了一口,對林武說︰“你也別喝了,給蝴蝶安排車去吧。---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林武說,菜還沒上齊呢,那不是浪費?胡四說,浪費又不是浪費你的,你操的什麼心?趕快去吧。
我以為胡四是想讓林武先走,他有話要對我說,就催促林武︰“走吧,喝酒有的是機會。”
林武剛站起來,胡四就夾起了他的包︰“蝴蝶,我也要走了,回家過生日,時間還來得及,走了。”
我一時很落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那……你們都走了,我自己在這里喝?好,都走吧,我自己坐會兒。”
胡四低著頭想了一陣,抬頭看著我說︰“別難受,在社會上混,出點事情難免,為難的話,錢我先給你墊上。”
我搖搖頭︰“不用,明天我跟林武過去交接車的時候,把錢給你帶過去。”
“好吧,那我走了,”胡四拉了拉林武,“走吧,以後你就是蝴蝶的人了,呵呵。”
“四哥,”我終于鼓起勇氣說了聲謝謝,然後走過去用力抱了抱他,“生日快樂。”
“別說見外的話,”胡四推開我,拍了拍我的胳膊,“在我還能幫上你的時候,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
“真他媽黏糊,說走又不走,”林武站在門口嘟囔道,“要不我先走了啊。”
“好,我們走了。”胡四往後推了我一把,轉身出門。
天已經擦黑了,房間里開了燈,燈光是那種帶些蘭色的橘黃,映得房間里很曖昧。我把兩只胳膊支在桌子上,用手托著腮,目光呆滯地瞅牆上的一幅油畫。畫上是一座寧靜的山村,一個肩扛農具的老農牽著一頭牛走在鄉間小路上,後面是晨曦中的村莊,炊煙裊裊,整個畫面是那種明快的蛋黃色。這樣的景色對我來說再熟悉不過了,我的童年整個徜徉在這樣的環境里。那些遙遠的記憶跟這幅畫一樣,也是這種淡淡的黃色,只是比畫面朦朧了一些。我似乎能夠聞到畫面里飄出的氣息,那里面有一絲青草的香味,還有一絲牛糞的臊氣,炊煙的氣息是那麼的濃烈,是燒麥秸的味道,這些氣息攙雜在一起,很容易就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吃晚飯的情景。傍晚的時候,我一般會在大街上跟一幫伙伴瘋跑,我爹或者周阿姨就會站在胡同口的那塊大石頭上,扯著嗓子喊,大遠,來家吃飯嘍,不吃就涼了,涼了就不好吃啦——聲音傳得又高又遠,仿佛整個村子都能听見。有時候我弟弟也跟著喊,大遠,涼了,不好吃啦……不知不覺地,口水就順著我的嘴角流了出來,我歪著嘴巴吸了兩下,將口水吸回去一些,剩下的就任由他往脖子里面淌。
我這才想起來,自己一天都沒有吃飯了。我拿起筷子將眼前的鍋燒鴨從中間戳開了,里面橙黃一片,就像陽光一樣。我丟了筷子,抓起來一陣亂咬,我的牙齒在嚼著,可是嘴巴里沒有一點兒唾液,感覺是在咀嚼一口腐爛的樹皮。我不吐,依舊嚼,像開動著的磨床一樣,執著而又蠻橫……夜色就這樣在不經意之間降臨了,我從窗簾的縫隙里看到了幾顆雀斑似的星星,我沒有看見月亮,可是我能夠感受到月光。呆坐了一陣,我撥通了金高的電話。
金高好象是在家里看電視,嘈雜的聲音里有動畫片的對話,聲音尖利又古怪。
金高在那邊喂喂著,我就吃吃地笑︰“你他媽多大了?怎麼整天看動畫片?”
金高不承認︰“這哪兒是動畫片?武打的,你沒听見少林和尚哇哇的叫嘛,跟道士們戰上了。”
我不想跟他爭論這個,問他吃飯了沒有,他說還沒呢,一會兒下樓吃幾個肉串拉倒。
“來我這里吃吧,我在觀海樓,跟胡四談事兒,他走了,現在就我自己。”
“奢侈啊,荒淫啊,真他媽不過日子啊……”金高嘟囔道,“提前過上大款生活了啊,扯淡啊。”
“老子本來就是大款,”我催促道,“快過來,吃飯是一方面,我有重要任務讓你去完成。”
“真不想動彈……有任務在電話里安排不行嗎?”金高打著哈欠說。
“別那麼懶,權當出門鍛煉鍛煉身體,沒發現你已經開始發胖了嗎?趕緊往這跑,我還在原來那個房間。”
掛了電話,我讓服務員進來把桌子收拾了一下,順便讓他上扎啤,瓶裝的太熱了。服務員納悶道,不熱啊,別的客人都嫌涼呢。我說,一會兒來一個朋友,這個朋友這兩天便秘,得想辦*把他搗鼓拉了。服務員說,大哥真幽默,沒听說扎啤還治便秘的。我說,你說什麼治便秘?要不等他來了,你操他個 眼兒,給他把下水道疏通疏通?服務員乜我一眼,神色慌張地走了,我估計他以為我喝醉了。百無聊賴地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月光如瀉,滿地都是水銀。
不長時間,金高就來了,一進門就嚷嚷︰“你是越來越瀟灑了,吃飯都吃到高檔場所來了。”
我拉他坐下,訕笑道︰“與時俱進啊這叫,社會在發展,咱們的肚子也得跟上時代的腳步不是?”
金高把手在眼前一拂,板著臉說︰“別鬧了,找我來干什麼?”
我先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對他說了一遍,末了說︰“我是折騰完了,下一步該你了。”
“我操,這麼亂?”金高皺著眉頭點了一根煙,“長*這小子怎麼這麼辦事兒?他就不能親自去嘛。”
“別怨他了,已經這樣了,”我說,“長*走了,他想讓你去幫他照應一下他那幫兄弟。”
“怎麼照應?”金高有些不悅。
“他那里有個叫蝦米的,我讓他明天給我打電話,到時候你跟他談。”
“給不給工錢?”金高不屑地矜了矜鼻子,“這年頭可沒有白干活的啊。”
服務員送來了扎啤,我讓他出去,遞給金高一扎,用我的杯子跟他一踫︰“給,等長*回來再說。”
金高咕咚咕咚喝了一氣,噴著酒氣說︰“他不是想把他那根拴狗鏈子給你嗎,我要了,拴狗用。”
我笑了︰“行啊,哈哈,不過你得給他管理好了那幫螞蟻,不然他一毛不拔。”
金高閉著眼楮想了一陣,睜開眼說︰“那幫孫子好管理,明天我召集他們開個會,連唬加詐先‘造’暈了他們再說,我看他們哪個敢亂說亂動?尤其是那天在電話里吹牛逼的那個,先砸這小子一頓,再讓他頂著個拉肚子嘴亂噴。”我問他哪個吹牛逼的?金高說,“你忘了?那天你給長*打電話要跟他談判,那邊的一個小螞蟻吹牛說,蝴蝶怎麼了?惹毛了我,我把他的腦袋提來給大家下酒……”我笑了笑,說,無所謂,小流氓給嘴巴過年,原諒他一把,金高翻個白眼說,“這樣的毛病不能慣,前幾天我就想找出這個混蛋來砸他一頓,一忙就忘了,這次我饒不得他了,不攥出他的尿來,我他媽不姓金了,我姓土!”我說你這是何苦?讓你去照應那幫人,目的就是長*不在的時候,讓他們別亂叨叨,你這麼一干,不怕添亂嗎?金高想了想,“那我就先寄下這顆項上人頭,長*一回來我就踹扁了他的腦袋。”
“哈哈,大金你是一點兒長進都沒有啊,”我苦笑了一聲,“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根本不值得分神。”
“你錯了,當大哥的應該以形象為重,這樣的話絕對不能讓他出現!不然,人人都敢藐視你了。”
“難道你對了?”他說得似乎有些道理,我一怔,“照這麼說,黃胡子也應該收拾他一下了。”
“黃胡子又跳出來了?”金高把眼楮瞪得溜圓,“再砸他,讓他徹底不敢冒泡兒。”
還是以後再說吧,我不想把很多事情都趕在一起處理,那樣很亂︰“大金,這事兒以後再說,先幫長*。”
金高一口把那扎啤酒喝了, 地一敦杯子︰“拿酒來!”
服務員進來,我沖他一笑︰“小哥,就是這位大哥便秘。”
服務員頭都不敢抬,夾著屁股閃了出去,金高不解地問我︰“誰便秘?便秘怎麼了?”
我笑道︰“剛才我寂寞大了,跟這小子開玩笑呢,說你便秘,讓他操你個 眼兒……”
“去你媽的,”金高推了我一把,“說點正事兒啊,我想幫幫牛玉文,先跟你打個招呼。”
“怎麼幫?”是啊,老牛現在混得不怎麼樣,應該幫他,“我能幫上忙嗎?”
“我冷庫那幾個鐵門太舊了,我想把它換換,牛玉文正好干這行,讓他干怎麼樣?反正給別人也是一樣。”
“給他,”我點點頭,“只要價格合適,你隨便安排。”
“那我就給他了啊,”金高說,“價格沒問題,我跟著他干了那麼長時間,他不會糊弄我的。”
“行,開工那天喊我一聲,我想牛哥了,大家一起聚聚。”
談到老牛的生意,金高說,老牛過得很不順心,同行很多,競爭很激烈,老牛又不好意思跟他們爭得太厲害,整天半死不活的,也就是照顧個吃喝。孩子也快要上學了,老婆單位效益也不好,好幾個月沒發工資了,家里很困難。金高在那里的時候,別人害怕金高,不敢去搶他的生意,金高一走,那幫狼們一點兒不客氣,擠走了老牛好幾單生意。我想了想,對金高說,這樣吧,等咱們消停下來,你帶幾個人去,給牛哥把行業清理一下,讓他安安穩穩過幾年。
“老牛不願意那樣干,我不是沒提醒他。”金高嘆了一口氣。
“那是沒逼著他,”我說,“有機會我開導開導他,這個世道不狠起來沒*活。”
“他的脾氣很拗的……”金高猛地沖天吹了一口煙,“不提他了,窩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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