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了高中,我們三個每個周末和寒暑假還是會泡在一起。---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我們還像曾經一樣,沒事就往紅日嶺跑。在那里,除了風聲、雨露、陽光和植物,誰也不能竊听我們如花的心事。
倪喜紅和h的故事已經變得陳舊。同一所學校,課余十分鐘,兩個人牛郎織女似的站在某個特定的位置,相互張望,眉目傳情。
林楚君的話題始終離不開崔西晨。崔西晨現在是三中最英俊、最痞氣、最拽的男孩,抽煙喝酒,和社會上的人打架鬧事,而且經常翹課,這個家伙居然逃課也能把成績逃得出奇地好。喜歡他的女孩排成了一個加強團,可他從沒有緋聞。
“那麼多那麼多的女孩子喜歡他,不過,除了我,他誰也不理。”林楚君在說這話的時候,微眯著眼楮,神情有些如夢如幻的飄飄然。
是啊,林楚君自從過了十六年生日後,人越發嫵媚迷人。倪喜紅也說“女大十八變”已經在這個女人身上體現到了極致。她不再認為林楚君是個女孩,而是用女人來形容她。這真讓我嫉妒。
每每听林楚君說起“崔西晨”三個字,我的一顆心就像只在疾風中翅膀受傷的小鳥,失控地不停地往下墜,往下墜。
這種感覺讓我變得惶恐和茫然。甚至走在路上,我也會覺得某個身影就是崔西晨,會沒來由地心跳加快,會有暈眩的感覺。有時我也會有種感覺,崔西晨就在我的身後,一直跟著我看著我。也許是因為這樣,我越來越注重自己的衣著和舉止。因為我覺得崔西晨躲在某個角落里看著我,我怕我一不小心就糟蹋了自己的形象。我也立志要成為真正的淑女,做個讓所有君子都好逑的窈窕淑女。
這期間,我有一年的時間沒有見到過崔西晨。
再見到崔西晨是在我的家中。
那個下午爸爸call我,讓我放學早點回家,說家里有重要的事情。我猜想也許是關于爸爸和琴姨的婚事吧。
琴姨是爸爸的初戀。爸爸還在礦山做洗錫工的時候認識了琴姨,據說兩人兩情相悅,花前月下,私訂百年。可琴姨的父親是礦主,堅決反對琴姨跟一貧如洗又沒有文化的爸爸在一起。但琴姨和爸爸吃了秤砣鐵了心,一個非君不嫁,一個非卿不娶。為了阻止他們,琴姨的父親把爸爸給辭退了,並把琴姨很快嫁給了一個門當戶對的男人。前幾年,爸爸在鄰市遇到了琴姨,琴姨的丈夫因食道癌已經撒手人寰。爸爸把琴姨接到了冷水……
關于那段往事,爸爸說起來簡明扼要,我和弟弟對于這樣的事早已漠不關心。我們都已經長大了,經歷了沒有父疼母愛的幼年期,像風雨里拔節而長的樹,有足夠的力量和勇氣對抗一切,就算琴姨真像傳說中的後母那樣可怕,我們也已經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
後來據我們的觀察,琴姨是個很善良的女人,而且懂人情味兒。听說她自己帶著兒子在冷水,卻從來也沒有帶著兒子往我們這里蹭過。她過來也是給我和隱畫做幾個好吃的菜,天一黑就收拾完屋子回去了。不多話也不多事,我和隱畫也就睜只眼閉只眼,和琴姨保持著不冷不熱的關系。
然而,我始料未及的一幕是當我回到家時,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沙發上,穿著白襯衫的崔西晨。他泰然自若地坐在那兒,翻著我的卡夫卡。
我如遭雷擊一般,腦袋轟地變得空白,唯有心髒跳動的速度讓我的呼吸變得無比困難。
琴姨坐在崔西晨的對面。看到我,她欣喜地笑著說︰“墨墨,你回來了。”
我明白了,崔西晨!崔西晨是琴姨的兒子。我早听說琴姨有個玩世不恭、桀驁不羈的兒子,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是崔西晨。
幾分鐘後,爸爸就用語言證明了我的判斷,這事實如萬伏電壓足以將我擊倒。
這笑話可鬧大了。我的暴發戶爸爸就這樣強制性地給了我一個後媽和一個哥哥。他是等我回來向我和弟弟宣布他和琴姨已經領了結婚證了,已經是正式的夫妻關系,並且還買一送一地送了一個拖油瓶。他的姿態不是與我們商量,他只是來宣布一件事的結果。
我不可置信地將眼楮轉向崔西晨。在他的臉上我找不出任何的驚訝與不適。他很平靜,很從容,很自在,表情一如往昔般冷漠落拓,仿佛這個家理所當然是他的。
我明白了,他早已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有我由始至終像頭被蒙住頭圍著磨盤轉動的驢子。
我可以接受琴姨,她是個溫婉沉靜知書達理的女人,對她談不上有任何惡感。雖然我和爸爸之間的感情淡漠,總有一天我會義無反顧地離開他,但他畢竟是我的親爸爸,有個人陪著他也好。
可崔西晨,我無法接受,不可以接受!
當爸爸要我叫崔西晨哥哥時,我瞅著他,又恨又痛地瞅著他,然後我听見自己說出幾個字——“你給我滾”。
聲音不大,卻清晰堅定。
“墨墨——你怎麼說話的?”爸爸厲聲對我喝道。
“我憑什麼叫他哥哥,我又不認識他,他又不是媽媽生的。他算哪根蔥哪瓣蒜?”我尖銳地反駁。
啪的一聲,爸爸揚手給了我一耳光,我捂著被打得火燒火燎的半邊臉,不屈服不妥協地看著這個從來沒有打過我的男人。我開始憎恨他的專制冷酷和蠻不講理,他從來不問我們願不願意,從來不顧及我們的感受,總是自作主張地安排好一切。
我的胸口像被堵住了一般地難過。我不知道我心里難過些什麼,憤怒些什麼。為什麼是他,而不是別人?
琴姨走上前,攔在爸爸面前,柔聲細氣地說︰“讓孩子有個接受的過程吧。”
我冷冷地推開琴姨,走到崔西晨面前,咬著牙,恨恨地說︰“以後,我不希望在我的家里見到你。”
爸爸第二個巴掌掄過來時,被崔西晨擋住了,那一巴掌結結實實地落在崔西晨的手臂上,那一聲很響,崔西晨的身子晃了晃。我一把推開他,恨恨地看了爸爸一眼,就沖了出去。
表姐和陳龍去深圳玩了一個月,回來後call我,要我去他們的新居坐坐。
表姐和陳龍已經同居了。他們在江東路租了一套兩居室。我從不知道表姐可以把房間布置得如此簡潔溫馨,連沙發的靠背墊都是自己用毛線織的,又漂亮又柔軟,讓人坐下去就不想起來。
我有些不敢相信。遇到陳龍前那個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女孩,和眼前這個彎在沙發里給陳龍織毛衣的溫婉女子,一定不是同一個人!
愛情,有這樣的魔力嗎?可以把魔鬼變成天使。
這幾年,陳龍在賭場上放高利貸,身後跟著一群小嘍�@ 照頌終耍 謁 竺孀笠簧 蟾纈乙簧 蟾緄亟校 乃閌欠縞 稹K 不蹲齟蟾緄母芯 旌舴緇接甑摹D腥耍 焐 を萑 Α br />
也許他不算個好人,拉幫結派,打架斗毆,放高利貸,賣搖頭丸,當地頭蛇收保護費,什麼壞事都做,但他對表姐一往情深。所以,表姐從不認為陳龍是個壞男人。是啊,女人對男人的定義就只有好人和壞人之分,只要自己愛的男人對自己好,他就是個好人,反之,他就是個壞人。在愛情面前,女人是頭腦最簡單的動物,總是那麼容易為愛感動,被愛融化。
表姐開始時並不喜歡陳龍,僅僅因為陳龍為了她而剁掉了一根手指,她便覺得他很男人。現在,他在她的眼里就是她的保護神,她的避風港,他隨便一伸手就能為她撐起一片天。
陳龍告訴我羅唯已經在深圳開了自己的酒吧,自己當老板,組織了一支搖滾樂隊,買了一輛二手越野吉普。
“對了,羅唯還問起你哩!”陳龍邊換衣服邊說。
“是嗎?說什麼?”
“怕你跟我們這些混混還混在一起。”陳龍說。
進入高中後,我收斂了很多。人大一些,想法就成熟一些。十五六歲是幼稚走向成熟的一個過渡期,而且羅唯離開冷水時的那番告誡,我覺得也很有道理。我不是個很容易听進旁人話的人,但我听了他的話。因為那一瞬間他那麼像我的親人。而且我立志做個淑女,我已經學會了把鋒芒與驕傲藏進骨子里。
自從那次家庭風暴後,我就住在學校了,周末也不願回家,沒事就到表姐家蹭飯吃。表姐的廚藝近段時間突飛猛進,真不敢相信這個曾經粗枝大葉不識蔥蒜的女人,有朝一日也可以成為家庭主婦。
“不得了,不得了,老姐,這樣下去,你一定會被陳龍給甩了的。”我搖著頭看著差點把眼球貼到稱上去的表姐。
“你個鬼丫頭,你想死——”愛狂了的女人是听不得半點不吉利的話的,她握著拳頭朝我擂了過來。
“本來嘛,你自己不想想,當初陳龍看上你哪點?要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要性格沒性格,不就是看到你渾然天成的一副邋遢樣子和比茅坑的石頭還要臭還要硬的壞脾氣,你這樣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你想他還會喜歡你嗎?”我不服氣地說。
“是啊!我怎麼這麼笨呢?可是……”
還沒有等她說完“你去死吧——”,我已捏了一只雞腿飛快地跑進客廳。
不知為何,我好喜歡待在他們的家里。真有家的味道,雖然陳龍的小嘍�寣@@椿旆鉤裕 梢淮笞廊耍 鄧敵πΥ虼蚰幟鄭 淅秩諶冢 芯跽婧謾 br />
晚上我就和他們一起去k歌,喝酒,猜拳。陳龍總是警告他的小嘍�@灰 暈葉 盒拿刃澳睿 裨潁 嵐閹 且桓齦瞿笏饋H緩笏 嶙 桓瞿蟺畝 鰨 路鷲嬗懈鋈嗽謁 氖中睦鑀純嗟嘏ク磁シャ br />
沒有一只鳥能躲過白天,
正如沒有一個人能避免黑暗。
我終于還是不可避免地見到了崔西晨。
夜晚的他,依然穿著白襯衫,解開兩顆紐扣,嘴里叼著煙,眼神冷漠又孤傲。他看上去與他們如此地不同,他很少跟陳龍身邊的那些小嘍�@禱埃 切┤撕退 淳疲 膊瘓芫 br />
他不理我,不看我,沉默地坐在一旁,有時和陳龍低低講幾句,踫踫酒杯。從不見他唱歌。
我從來沒有問過陳龍有關崔西晨的事情,我知道,那些凡是能成為心口秘密的東西都是疼痛的,因為疼痛,所以說不出口,問不出口。
時間就這樣悄然滑過,紅了櫻桃瘦了春,黃了梧桐濃了秋。
又到了聖誕夜。林楚君很神秘地說晚上有事。這是我們認識以來,第一次她不和我與倪喜紅一起過聖誕節。
晚上,我和倪喜紅還有h去教堂領聖誕禮品。從教堂出來後,天空飄著大朵大朵美麗的雪花。雪花簌簌地穿越樹木、房屋、街道,很快刷白了整個世界。我站在雪地里,仰著頭,深深吸了一口氣。下雪的夜晚,空氣凜冽清新,讓頭腦也變得異常清醒。
我和他們在廣寧路上分手,一個人沿著江東路慢慢走著。自從上次跟爸爸爭吵過後,都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回過家了,看著路面上被路燈拉長的清冷的影子,我好想哭,我竟是如此地寂寞、孤獨。
雪花落在我的臉上、唇間,輕輕的暖暖的,融化。我伸出手,讓它們飄落在手心。
橘色的街燈,窄窄街道兩旁高大的梧桐,漸漸變白的枝丫相互糾纏著,整條街就像一條長長的時間隧道,蔓延到黑暗深處。世界這樣靜謐,仿佛除了我再無別人。我站在世界的最中央,有跳舞旋轉的沖動。
我長長吁出一口氣,忽然想︰這個時候,林楚君在做什麼?崔西晨會在做什麼?倪喜紅和h是不是躲在某處深情地擁吻?表姐和陳龍呢,對了,也許正在某個地方和他們的小嘍�@喬熳JД 傘 br />
這樣想著,我竟听到了林楚君銀鈴般嬌脆的笑聲從幽暗的人行道上傳出來,仿佛做夢一般。更加不真實的是,我眼前出現的不是林楚君一個人,還有一個,是崔西晨。
他們看到我,也很愕然。倒是林楚君落落大方地走過來,拉著我的手問︰“可憐的家伙,怎麼你一個人?倪喜紅呢?”
“剛跟他們分手。”掠過她的肩頭,我看了站在梧桐樹下的崔西晨一眼。崔西晨雙手插在肥大的牛仔褲口袋里,看不清他的臉,但看見他那雙在幽暗中閃著光芒的眼楮。
“西晨,我們送隱墨回家吧?可憐的流浪小貓。”林楚君看上去那樣甜蜜無辜,顯然不知道我和崔西晨的關系。
林楚君是我最好的朋友,看到她那樣甜蜜,我該高興才是,可是為何如此難受呢?
“我和隱墨送你吧,你家近,等下我和隱墨一起回家。”崔西晨對林楚君說。
“你們一起回家?”林楚君仿佛沒有听清楚,忍不住確定一下。
“哦,他新搬的住所離我家很近。”我飛快地回應,隨即我又轉過頭對崔西晨淡淡地說,“你送楚君回家,我一個人會回去。”
“這麼深的夜了,你一個女孩子,不好。”崔西晨堅持著,語氣倒輕緩。
我本想爭辯,怎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好跟他們走。他們繼續討論開始的問題,關于太陽和地球公轉自轉的問題。他們並不熱烈,特別是崔西晨有一句答一句的。我沒有听進去一個字,頭腦很混亂,心也亂成了一片。他們今晚去哪兒了?做了什麼?牽手了沒有?接吻了沒有?到了什麼程度了?明天林楚君會跟我講些什麼?
天,不能想了,不能想了,再想下去我要瘋了。
我攔了輛的士,站在的士門邊,找了借口說太冷了,先回去了。一上車,我再也忍不住地流淚了。
原來這淚水,才是我內心里抗拒崔西晨成為我哥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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