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奶鎮確實很繁華。-------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它正好位于商路的交叉點上,周圍的田野呈現出一望無際的金黃,農夫們正忙著清點一年的收成,遠處山坡上隱約可見大片的羊群。葡萄酒、香料、羊奶和烤肉的芬芳包圍住每一個人,集市上叫賣聲和歡笑聲淹沒了一切。到處都充滿了世俗的歡樂,尤其在這個收獲的季節里。但姬絲心不在此,她的心思是據說能冒出羊奶的一眼泉。
安排好旅店之後,姬絲立刻就拉著卡梅斯和巴利爾出了門。
“您看這棵樹長得多奇怪!像老人在伸懶腰,是一位精靈族詩人種下的呢!”向導絮絮叨叨地介紹著。她搶生意比誰都快,走起路來卻是慢吞吞。
“羊奶泉在哪里?”姬絲有些著急地問。
“不遠了。您看這塊石頭。賢者拉努唐多在這里休息過,他可是著名的佔術學家呀!听說他出身于陶比拉王國五大家族之一的隆巴迪諾家族,現在他是陶比拉法師公會的議會成員……”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三個人的耳朵都快要被廢話塞滿了,他們終于來到了目的地。小河繞著一座山流過,山上樹林茂密,前面是兩個小小的山坡。一條小溪從它們中間流出來,匯入狹窄的河道,許多人正在溪邊觀望閑聊。“羊奶泉在哪里?”這回兩個男人也已經不耐煩了。
向導指指流過腳邊的溪水。水流有些混濁,但卻不是由于髒污,而是溶進了某種乳白色的液體。
“這小溪里混著羊奶泉的水。”向導說道,“泉水就在山坡後面。您可以自己去看。我就不跟您上去了,因為那里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去的。”
三個人溯溪而上,穿過山坡間的空隙,沿著舒緩的斜坡向上走。幾分鐘之後,他們看到稀疏的林中有一間小木屋,背靠著一堵高大的石牆。一個枯瘦的老婦人坐在屋前,面前放著一個小木盒。
老婦人用昏花的老眼盯了他們一會兒,目光很快落到姬絲身上。“您得向豐收女神塞琳洛卡敬獻三個金幣。要是女神願意降福,讓您摸到三顆白石子,您就可以獲準在羊奶泉中洗浴。”她打開盒蓋,里面是黑白混雜的幾十顆小卵石。
“這麼麻煩。”巴利爾咕噥著。
姬絲倒是顯得很高興,立刻取出錢袋。收下金幣之後,老婦人裝模作樣地念叨著,蓋好盒子搖晃了一會兒,然後把手伸進盒子側面的洞孔里掏摸。
一連三次,她都取出了白色卵石。
“您真的是受女神眷顧的人呢。”老婦人感嘆著打開木屋。
卡梅斯和巴利爾一起看著姬絲走進小木屋,關上屋門。兩個男人坐在不遠處閑聊,不時向小屋瞟上一眼。看來拜訪泉水的人很少能通過女神的考驗。一個小時之內,有兩批人來到這里,但全都失望而去。
一個時辰過去,姬絲還沒有出來。兩個人有些焦急,幾次走近小屋想要催促姬絲,都被老婦人擋了回來。“你們想偷看女人洗澡嗎?沒禮貌的年輕人!”她嚴厲地瞪視著兩個男人,直到他們紅著臉退開。
再一個時辰之後,兩個男人終于忍無可忍了。巴利爾當先闖過老婦人身邊,朝里面大聲喊道︰“姬絲小姐,您——可以出來了嗎?”
沒有回答。小木屋中寂然無聲。
卡梅斯抽出了劍,巴利爾則一腳踢開木屋的門。只一眼,兩人頓時張大嘴巴呆住了——小屋里根本沒有人。
沼澤在歌唱,沼澤在哭嚎。
在陽光照耀下,長弓山脈猶如巨人的臂膀,守護著法提克王國東北方的邊界,阻擋住寒冷空氣的侵襲;但每當夜幕降臨,這里立刻顯出與白天完全不同的景象。不論是皎潔的月色還是燦爛的群星,都無法為大地添加一絲一毫的光亮;長弓山脈接連不斷的山峰像是一排齒牙,沉默地立在荒野盡頭,而沼澤正如貪婪的黑色舌頭,隨時準備吞噬任何不幸送上來的食物。
這里是法提克王國黑魔法師公會的總部。
她緩緩走過沼澤中微聳的埂道。幽魂和鬼火都在她周圍十幾尺之外的地方盤旋,似乎是被她身上不可見的力量震懾。泥淖泛起深灰色的黏稠浮沫,受了魔法陣的催動,向闖入者翻卷過來,但卻沒有一個氣泡敢于濺上她黑袍的下擺。她有如幽靈一般,直向黑暗的深處。
在巨形圓墳的中心,一條裝飾著灰白色欄桿的階梯從大廳盤旋而上,經過刻著恐怖浮雕的牆壁,一直通向頂層中心。這里一共有七個房間,六個較小的側室圍繞著中心的六角形廳堂。這是黑魔法師公會在法提克王國境內最高的權力中心,而目前它屬于黑袍法師杰瑞德。
新任會長今晚的心情並不太好。公會里的事務已經夠讓他忙得不可開交,而總部又在不斷傳下新的命令。當然,最重要的命令始終是尋找詛咒之石。自從幾個月前魔塔被毀之後,這顆魔石就失去了下落,至今毫無消息。黑暗神殿的大神官對此十分不滿,為此甚至派了一位高階祭司從薩丁島趕到這里,專門監督這件事的執行,也順便來監督他。
杰瑞德在心里罵了一句。他並非沒想過要獨自奪取詛咒之石,但是,這顆魔石是血杖的重要配件,而血杖又是復活黑魔王的關鍵。他沒有維妮那麼大的膽量,敢于冒著被整個黑魔公會追殺的風險去偷奪魔石。
“她可真敢干。”杰瑞德盯著黑曜石鏡光滑表面上的影像,由衷地說道。
“確實是如此,但是她的能力實在非同一般。”黑暗祭司坐在桌子的另一端。這位祭司在黑暗神殿的地位並不算高,但是在大陸各地的黑魔公會中,沒有人敢隨意得罪黑暗祭司,甚至包括當地的會長在內。
“她進過那座塔,她見過魔石,莫塞尼大人。”杰瑞德忍耐地說。
“黑暗神殿會對每個分會給予必要的支持。”祭司冷漠地說。
杰瑞德差點把桌子掀到對方臉上。見鬼,他們除了想要的東西之外,還關心什麼?杰瑞德深吸一口氣,強忍住心頭的怒火,轉身從壁櫥中取出一根瓖金權杖。當他撫過杖身細密的花紋時,緊張的心緒逐漸開始平息。在法提克黑魔公會中,這權杖曾幫助過每一任會長擊敗敵人——以及爭奪權位的同僚。現在,它的力量開始慢慢發散,讓積蓄的魔力滲透到他的全身。
維妮,讓我們來看看是誰更強。
巴利爾像發瘋一般瞪著還在淌著羊奶的石砌洞口,一名農婦斜躺在地上,雙手反綁在身後,嘴里塞著破布。看到兩個年輕人,她眼中立刻閃出欣喜,但巴利爾殺氣騰騰的表情立刻使她重新陷入更大的驚恐。
“姬絲小姐在哪兒?!”巴利爾用力扣住她的喉嚨,“這就是羊奶泉?你們這群騙子!姬絲小姐在哪兒?說!”
婦人的臉色變得發青,看起來隨時可能昏倒。卡梅斯急忙拉住巴利爾的手臂。“不會是她干的。”
“不是!”婦人哭喊道,“是強盜!”
“在哪里?”巴利爾吼道。出于急切與憤怒,他的手臂又向前挺了一點。婦人感受到頸前的刺痛,以為自己的喉嚨已經被捏碎,于是馬上就暈過去了。
經過半小時的盤問——其中大部分時間是用來救治那名農婦——兩個年輕人終于得知了事情的大致原委。正如他們所見,羊奶泉只是個騙局,一個可以讓小鎮名聲更響並且增加收入的小伎倆。但是關于劫走姬絲的人,農婦卻一無所知。她只知道他們突然從山坡後面跳出來,堵住她的嘴,然後用某種類似吹管的東西塞進小屋後牆的縫隙,再搬開石塊,把姬絲抬了出來。當時姬絲已經昏迷不醒。“他們把她裹在毯子里帶走了!”農婦賭咒發誓地指著山坡上的樹林,“一眨眼就不見了!”
卡梅斯和巴利爾都有些傻眼了。他們立刻回到了鎮上,第一件事,他們要有足夠的情報。令卡梅斯詫異的是,巴利爾打探消息的方法竟然非常簡單。褐發年輕人從街上抓了一個小賊,把某樣東西給那個賊看過之後,就回到旅店的房間里等著。
“你跟盜賊公會有聯系?”卡梅斯猜測道。
巴利爾面無表情︰“他們會幫忙。”
等待。一個時辰之後,一個瘦削的中年人走進房間。 “不是我的人干的。”那個人臉上帶著盜賊少有的坦率表情,“我可以保證與本地所有的盜賊無關。”
“那麼是誰?”巴利爾在桌上捶了一拳,使得杯子都跳了起來。
顯然盜賊首領並不習慣這種低人一等的談話,尤其是和一個年輕人。“我不是很清楚。”他忍耐地說,“但我的手下報告說,前幾天附近來了一些人。听說是‘血獅’佣兵團,約有三百人——”
“你有多少人?”卡梅斯似乎想也沒想就問。
“有一些。”盜賊首領狡猾地眯起眼,“但他們都跟了我很多年,就像我的兄弟一樣——”
“你的損失會得到加倍的補償。”巴利爾打斷他,拿出一塊金錠。
盜賊首領故作遲疑地停了片刻道︰“我最精干的手下听您的安排——”
“今晚。”巴利爾再次打斷他,“今晚就出發!”
盜賊首領迎視著褐發年輕人,簡潔地說︰“今晚。”
送走這個盜賊首領之後,褐發年輕人立刻開始仔細檢視自己的裝備。“你說你上過戰場?卡曼。”巴利爾一邊收拾行囊一邊問道,“你很有經驗嗎?”
“有一些。”卡梅斯謹慎地回答。
“那麼再讓它增加一些吧。”巴利爾說道,臉上緊繃的線條如同岩石一樣堅決。
卡梅斯詫異于褐發年輕人居然沒有問他是否願意一起去。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也知道巴利爾和他一樣是勇猛的戰士,他並不害怕對付十幾個劫匪,但是和佣兵團作戰就是另一回事了。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技藝超群的士兵,並且由于常年為錢財賣命而變得更加殘暴。
然而卡梅斯並沒有質疑或是反駁。這不僅是因為他在巴利爾眼中看到了信任的光芒,也是因為他和褐發年輕人一樣關心姬絲的安危——想到這個樂觀活潑的女孩會在劫掠者手中受到何種折磨,憤怒與責任感立刻就佔據了他的心靈。
這樣的女孩不應該受到傷害,他想。他必須去救她,但不只是因為她現在是他的雇主。他在她身上所看到的美好,不知不覺中已經溫暖了他的心靈。
自從逃離法提克王國,他就一直困鎖在沒有方向的黑暗中。姬絲就像是一盞燈光,照亮了他的眼楮,也使他心中一些陰暗的角落重新變得柔軟。
是的,他必須保護她的安全,這是他的職責。他想不清為什麼,但他知道自己必須這麼做。
那天夜里,卡梅斯和巴利爾帶著五十多名盜賊,悄悄穿越羊奶鎮北面的田野。所有的人都換上了黑衣服和軟皮靴,並且帶了面網、煙火球、抓鉤等等一些零碎的雜物。卡梅斯在佩服盜賊首領的辦事效率之余,也不禁詫異不已。他從來沒听說過盜賊公會能夠如此听從一個外來陌生人的指令。
不久之後巴利爾就向他揭破了謎底。
“有些事不必再對你隱瞞了。”在前進半個小時後,來到一片荒野的邊緣,隊伍開始按計劃行動時,巴利爾對卡梅斯說道。
“什麼?”
巴利爾取出一樣東西遞到他手里。借著朦朧的月色,卡梅斯看出那是一枚用細鑽瓖邊的純金戒指,上面刻著復雜精美的徽紋。他不認識這個圖案,但僅從戒指的做工和重量來看,它的價值就非比尋常。
“我今天拿給那個盜賊看的就是這東西。”巴利爾望望四周遠遠散開的盜賊們,低聲說道,“也許你沒有見過,但你肯定听說過它。”
“皇家護衛徽章。”他繼續解釋道,“現在你該猜得出姬絲小姐的身份了。”
雖然卡梅斯不是一個容易吃驚的人,他還是瞪大了眼楮。
“沒錯,姬絲小姐正是我們的公主。”褐發年輕人輕聲說道,“王上最寵愛的人,也是整個坎撒王國最可愛的女人。沒有人能比得上她的美麗!”
卡梅斯聳聳肩。顯然巴利爾的贊譽有很大程度是出于內心的感情,但是卡梅斯認為褐發年輕人對姬絲的評價也並不算太夸大——她確實非常可愛。
“所以我一定要救出她。”巴利爾堅決地說,“哪怕為此犧牲生命!你知道,我曾經以我的榮譽和我的劍發過誓,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她。我會做到的!”
卡梅斯無意識地皺起眉。他的目光掠過黑暗中山丘模糊變形的陰影。潮濕泥土的氣息包圍著他,但他的思緒卻停留在記憶中的一座宮殿中。是什麼時候,他也曾向另一個女人許下類似的承諾?那件事才過去幾個月,但在卡梅斯的感覺中,已經恍若隔世。然而,有些東西是他無法遺忘的,恐怕死亡都無法令他忘記。
卡梅斯苦澀地想著,伸手撫過腰間,感到匕首的銅柄在掌心迅速變熱。
他決定轉換話題。“說說你的計劃吧。”他對巴利爾說道,“如果確實是這個‘血獅’佣兵團干的,你打算怎麼做?”
“很簡單,沖進去救人。”
“我不太習慣跟盜賊一起作戰。”
“我也是。他們並不是值得信賴的戰友,至少以戰場上的標準而言是如此。”巴利爾向潛伏前進的盜賊們望了一眼,“我們得靠自己。”
卡梅斯幾乎驚跳起來。“什麼!”他低叫道,“你是說,我們兩個,去對付三百名佣兵?”
“你害怕了嗎?”巴利爾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你可以退出,卡曼。我願意為姬絲小姐付出生命,但你不需要這樣。”
卡梅斯緊盯著對方,想要弄清這個不要命的年輕人是不是發瘋了。他在巴利爾眼中看到了渴望戰斗的狂熱光芒。這是真正戰士的目光。他太熟悉這種表情了。從前身為騎士的時候,許多勇敢的戰士面對強敵時都有過這種表情,也包括他自己。
他毫不懷疑巴利爾會讓對方付出慘重的代價,但是兩個對三百,這也太……“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卡梅斯自語道。
巴利爾挑起眉毛。這時候一個盜賊從夜色中匆匆走來,手中拿著一張紙。
“已經查清了,閣下。”盜賊急促地說,“那位小姐確實在他們手里。這是佣兵營地的布置圖。”他把紙上潦草的線條展示給兩個人看。
“你們干得真快。”卡梅斯一邊看圖一邊說。
“並不難。”盜賊停了一下,“只是有點麻煩。為了盡快搞到消息,我們干掉了兩名守衛。下次換崗是在午夜,但巡哨很可能半小時之後就發現異常。”
“所以我們得在半小時之內……”
“去擊敗三百名佣兵。”巴利爾用力抓緊戰錘。
“不是三百。”盜賊說道,“大約是兩百六十。有四十人,包括首領和所有的分隊長,都在宴會廳里喝酒。他們會睡到天亮,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們可以到酒庫里幫個忙。”他取出一個裝著某種藥粉的小包,有些得意地晃了晃。
“我們的勝算又多了一點哪。”巴利爾說道,向遠處荒野上的營火瞟了一眼,那邊正傳來隱約可辨的喧嘩和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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