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里？”卡梅斯睜開眼楮，咕噥著四處張望。-------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一張破舊的桌子出現在他眼前，上面擺著一摞摞更為破舊的書。冰冷無火的壁爐從黑乎乎的牆上突出來，旁邊的角落里堆著許多瓶瓶罐罐，灰塵足有兩寸厚。再往右則是幾排雜物架，上面名副其實地堆滿了各種雜物，其中有些東西十分怪異，卡梅斯根本認不出是什麼。他發現自己是斜躺在半截馬車車廂里。他依稀記得自己似乎穿過了一些柔軟的東西，然後被丟進一只大桶甩來甩去。他想爬起來，強烈的眩暈使他險些摔倒。
“別亂動！”
卡梅斯愕然回頭，突然感到腳下傳來灼熱的刺痛。他詫異地低頭，正好看到幾條躍動的火蛇鑽入地板。
“這是火縛術。”姬絲的聲音繼續從旁邊傳來，“只要別離開它限定的圈子，它就不會燒到你。”
卡梅斯從破車廂上面望去，發現姬絲坐在一大塊涂滿古怪文字的彎板上，不遠處則是滿臉疑惑的巴利爾，被一張黑沉沉的繩網托在離地兩尺的高度。他再仔細審視，發現姬絲所坐著的“彎板”居然是一本展開的大書，幾乎和一張床一樣大！“我們在什麼鬼地方？”他禁不住低吼道。
“儲藏室。”
三個人同時抬頭，看到天花板的邊緣有一雙灰撲撲的手套正在一張一合。“我很抱歉把你們暫時安置在這里，你們可不要到處亂走。”手套一邊說話，一邊啪噠啪噠地拍打著，灰塵不斷從上面飄散出來。
“你是什麼東西？”卡梅斯大聲說道，隨即明白這手套只是個傳聲的工具。他向姬絲望了一眼，她正羨慕地盯著手套，顯然對這種法術十分感興趣。
“我不是東西。”手套心不在焉地說道。但三個人都沒有心思發笑。“我是人，確切地說，我是——哎呀！”手套驚叫一聲，胡亂撲打了一陣。“該死，又斷了。矮人的制品竟然也不可靠……哎呀！著火了，著火了！水杯！我的水杯在哪里……鸚鵡！我的水杯！”從手套的縫隙中傳出咒語吟誦聲，然後是一陣幾乎無休無止的潑水聲，中間夾雜著瓶子翻倒的聲音和混亂的咒罵。
“總算沒事了。”半個時辰之後，手套再度發聲，“我可以馬上跟你們見面。請跟著鸚鵡走，它會帶你們過來。對了，我先得解除你們的魔法禁制。”
幾句咒語之後，牆壁後面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然後，隨著一聲巨響，木板壁毫無征兆地裂開了，像被人用力踢爛的。在怪模怪樣的門洞外面，有一條狹長的走廊，一雙大頭木鞋浮在空中，忽上忽下地晃動。
“來吧。”手套說。
“來吧！來吧！”大頭木鞋的兩只鞋跟不耐煩地互相敲擊。
“這就是鸚鵡？”姬絲很興奮，卻也無法掩飾心中的駭異。
“我覺得我像個傻子。”卡梅斯喃喃自語。
“鸚鵡傻子！鸚鵡傻子！”大頭木鞋不斷重復道，像青蛙一樣跳進走廊。
“我說過，那匹黑色飛馬會把我們帶到惡魔的洞穴。”在跟著一跳一跳的大頭木鞋前進時，巴利爾低聲說。
“怎麼會？”姬絲立刻反駁道，“這明明是某個法師的居所。”
“這兒比惡魔的洞穴更讓人不舒服。”卡梅斯嘆息道。
走廊末端的弧形門無聲地開啟。三個人停在門口，被突然的強光照得睜不開眼。過了好一會兒，卡梅斯才能夠看清東西。
盡管他已經準備好面對任何怪異的情況，但他仍然對眼前的一切感到驚訝。這個房間到處都光芒耀眼，各種顏色的光線交互穿插，在光滑彎曲的牆壁上來回反射，結成一張立體的網絡。許多模糊的影子在光線的空隙中穿梭，時而交匯融合，像是有生命的霧團。他再仔細觀察，赫然發現這原來是一個巨大的球形空間！而他們所站立的門是開在球體的中部。
“你們好！”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很明顯那正是他們在手套中听到的聲音，只不過不像剛才那麼怪異，多了些真實的存在感。“請直接走上來，不要偏離方向，也不要往下看。喂！讓開點兒！對不起，我不是說你們。讓開點兒！這是我的客人！回洞里去，不然我就——喂，你听到沒有！”
一個比門板還大的扁平黑影從右邊掠過，忽然向下翻卷成一根黑色的長笛。它的兩端隨即向中間彎過來，變成一只很大的套環。從每個笛孔吐出一根紅舌頭，向三個人搖晃幾下之後，消失在閃亮的牆壁中，把三張驚愕的面孔拋在後面。
“嘿！”一個身穿寬大灰袍的老人坐在大木桌邊沖他們大叫。他的胡子和頭發都已花白，亂蓬蓬地伸展開，使他腦袋看起來像是個弄髒的大毛球。“參觀一下我的研究室吧！”老人驕傲地宣布，“我敢說，整個阿拜迪恩大陸上也不會有幾個研究室比我這兒更棒！”
“我什麼都不想看！”巴利爾低吼道，“你把我們弄來，到底想干什麼？”
“胡說八道！”老人吼了回去，“誰說是我把你們弄到這兒來？”
“飛馬！”巴利爾惱火地說，伸手去摸戰錘，這才想起它已經在峰頂失落。
“飛馬？”老人冷笑道。突然，木桌邊“ ”地爆出一團火焰，黑色飛馬再度拍打雙翼，用烏黑的眼楮盯著他們。三個人的嘴巴還沒來得及合攏，老人的身影又隨著另一聲爆響重新出現。“沒禮貌的年輕人！”老人怒沖沖地吼道，指著姬絲，“你壓痛了我的脊骨，而你們倆，”他瞪著卡梅斯和巴利爾，“差點扭斷我的手臂！你們抓住一個老人，強迫他帶你們回到他的家，居然還要質問主人想干什麼！我倒想問問你們想干什麼！”
巴利爾和卡梅斯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姬絲則在皺眉沉思。忽然間，她眼楮一亮，向老人走近一步，用少有的恭敬語氣說︰“隱者阿摩瓦，是您嗎？”
老人驀然一怔，目光頓時變得銳利無比，立即又黯淡下去。“我真是老了，”他喃喃自語，“我都開始听不清別人說話……”
“我知道您並不邪惡，因為我知道自己是善良的。”
老人眯起眼，仔細研究著姬絲。他灰白的眉毛垂了下來，眼珠縮進皺紋層疊的眼皮下。“聰明的女孩。”他坐回椅子里，明顯放松下來，唇邊浮起一絲與年齡不太相稱的俏皮笑容。“你真很聰明——但我不是隱者阿摩瓦。”他嘲弄似的盯著姬絲疑慮的眼楮。“不是！我也不是法師阿摩瓦。我是——”老人用力揮下手以加重語氣，“魔法歷史學家阿摩瓦！”
“對我來說都差不多。”巴利爾低聲自語。
“差不多？”老人氣憤地叫道，“你怎麼能混淆如此明顯的概念，就像……就像帽子和面包的區別那麼大！法師研究法術，而我則研究法師與法術，以及法師之所以成為法師、法術之所以成為法術，還有法師和法術對法師和法術派系的發展沿革的影響甚至精細到魔法物品對世界魔法平衡的平衡作用！”
老人停下來，連著喘了好幾口氣才重新開口。“我這里的每一樣東西都得益于我的研究。每一件裝置都是價值連城的古物！這張桌子，”他拍著面前的舊木桌，“已經傳承將近九百年！大法師諾倫曾在這張桌子前招待擊敗黑魔王的英雄們！還有這個，”他指著一盞形狀怪異、有許多盤旋銅柱的油燈，“這可以把人送到任何地方，甚至任何界域！你們要試試嗎？”
“我們現在只想離開這里。”卡梅斯說道。他的聲音有些飄忽不定，姬絲不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身體在微微搖晃，像是因為虛弱而頭暈。
“啊，我會送你們離開的，在我完成我的研究之後。”
“什麼？”
“我的研究！”老人惱怒地豎起眉毛，“我把你們帶到這兒來是有事、有事相求。”他模糊不清地說著，似乎向人求助大大違背了他的行事作風。
巴利爾接口道︰“您剛剛還說我們是自己跑來的。”
“但是當我去找你們的時候，我的腰帶爆炸了！”老人大吼，“如果不是因為你們，這件事就不會發生！這是石鼓山脈矮人宗師的絕世作品！為了賠償我的損失，你們必須為我做事！”
“如果我們拒絕呢？”
“那就永遠待在這里，直到你們答應為止！”
卡梅斯搖搖頭，感到跟這個無理取鬧的老人爭執實在很愚蠢。“您想要我們做什麼？”
“一個測試。”老人很快地回答，目光在三個人身上掃來掃去，“現在我需要志願者——”
“您要拿我們來做試驗？”姬絲驚叫。
巴利爾跨上一步，擋在姬絲面前，“我們才不會參加什麼古怪試驗！”
“用不著護著你的小情人。”老人促狹地擠擠眼，看著姬絲臉色轉紅，“我不會選擇她的。她已經是個幻術師了，呃，你們兩個，誰跟我來——”
“我不參加！”想起那手套和大頭木鞋，巴利爾大叫。
“愚蠢！”老人突然發起脾氣，“這對你們有好處的！對這個世界更是莫大的貢獻！要培養一個法師有多麼困難，但只要這種方法有效……”
他輕彈手指，周圍的彩色光線起了波動，有兩根像繩索一樣甩了過來，立即纏上巴利爾和卡梅斯的身軀，拋向牆上的一扇門。兩個年輕人的怒吼聲撞上光滑的弧形牆，在這球形空間中四處反射，听起來像是幾十個人在叫喊。
“您要做什麼?”姬絲驚慌地叫道。
老人瞪起眼楮，“我是在幫助他們！”他不由分說地抓住姬絲的手臂，“你也來，女孩，來看看這精彩的一刻！”當老人拉著她，像走鋼絲一樣踩著一根光線行走時，姬絲緊張得屏住呼吸，完全忘了反抗。
“您到底要干什麼？”姬絲問道。盡管十分焦急，但她的目光仍然禁不住被這龐雜精妙的魔法陣吸引。以她在這方面的知識，只能勉強認出這個魔法陣的類型，卻完全不可能看懂其中運作的奧妙。“增幅法陣？”她自語道。
老人忙著把寶石球分別安放在六芒星的各個角上，“你是誰的弟子？”
“我沒有老師。”姬絲答道，“我曾經幫過一個法師的忙，所以他教了我一些簡單的東西。”
“你能幫到法師什麼忙？”老人懷疑地問，“他叫什麼名字？”
“卡迪珈。”姬絲遲疑了一下說︰“他有個朋友被關進監牢，我想辦法把那個人放了。”
“我沒听過卡迪珈這個名字，陶比拉王國的嗎？”
姬絲點頭。“他來自特龍奈多家族。據說他在年輕的法師中很出色。”
“難怪我不知道。”老人在一堆卷軸中翻找著，“我認識的人都是老家伙啦。不是怪物就是瘋子。法師們上了年紀還能保持精神正常的實在不多。”他感嘆地搖著頭，忘了這句話也把他自己包括進去了。接著他興致勃勃地說︰“這個實驗可是我費了好大勁兒才搞出來的。絕對是一次突破！盡管一千多年前早就有人提出了想法，但只有我把它完善到可以實施的地步！”他把最後幾個卷軸攤開在水晶球前，“女孩，你認為要成為強大的法師需要學習多久？”
“我不太清楚。”姬絲猶豫地說，“我只學習了不到一年。我想，要把這門技藝掌握純熟，至少要五年吧。”
“遠遠不夠。”老人不贊同地說，“法師有各種派系，每個派系都至少包括幾十種甚至上百種法術。五年時間僅僅夠你在某個派系上修習到初級水平，要十年才夠到中級。想成為大法師，至少需要二十年，不，三十年！”老人突然轉過身來，雙眼閃閃發亮，“但是有了阿摩瓦法師速成術，一切都不一樣了！”
“法師速成術？”姬絲好奇地問，同時更仔細地去研究那個魔法陣。
“沒錯！”老人驕傲地宣稱道，“只要一天就可以讓你入門，也許半個月就能造就一個初級法師。當然，要想繼續深造，還必須認真修習。畢竟魔法這門技藝需要人用心去領悟，更深奧的東西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去掌握。但至少在開始的階段，學徒們可以省掉好幾年的時間！這將是魔法歷史上一次偉大的變革！”他嚴肅地板起臉，對著空氣鞠了一躬，像是在對幾千名法師演講。
“但您如何做到——”
“怎麼你還沒看懂嗎？”老人不耐煩地說，“我們只要讓魔法的能量和受術人產生共鳴，然後把相應的法術灌進他腦子里就行了。但是要讓偵測法陣、增幅法陣和傳心法陣完美地結合，那是非常困難的。而且這還只是第一個難點，我很巧妙地解決了它以及後續的一些更麻煩的問題。關鍵的秘訣——”老人忽然狡猾地眨眨眼，“別那麼看我，女孩，我不會告訴你。”
但姬絲所想的是另一回事。“這不會有——我的意思是說，不會產生什麼意外的結果嗎？這完全違背了正常的原則！”
“意外？”老人搔搔頭，顯得有些泄氣，“這個，或許吧。”
“或許？”
老人神情變得尷尬，低頭去整理灰袍的前襟。“有時候不太好控制——受術者可能會有預料不到的改變，比如變成鞋子或是別的什麼東西……”
“鸚鵡！”姬絲突然想起那雙飛舞的大頭木鞋，眼楮立刻瞪圓了，“它原來真的是鸚鵡！”
“它當然是鸚鵡！”老人惱火地說，“它仍然有鸚鵡的靈魂哪。而且它現在永遠不會死了，不是嗎？除非你把它扔進火里。”他抬起手示意姬絲不要插嘴，“那只是我第一次的實驗品！以後我再也沒犯過類似的錯——呃，疏忽。我拿一只貓實驗過。它學會了傳送術！只是一下子，它就跑得沒影了。我再也沒見過它，也許它正在某條河里捉魚吃哪。下一次我又試了一只狗。它的毛和眼楮都變成金色的了，還會吐閃電。我好容易——你要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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