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時候,一幫孩子呆在一起總喜歡談論各自父母的職業,由此也常常滋生出許多經典而深刻的回憶。-------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比如現在一看見“茅台”牌的字樣就會想起那個象姑娘一樣靦腆的小學男同學,他媽媽是售貨員,所以我們的香煙一般都是他負責提供;如果某一天忽然在電影里看到過去的布票,一個父親在百貨公司上班的女同學見人就發的一大摞當草稿本兒用的布票則就會鮮活地出現在記憶面前;而現在已經瀕臨倒閉的電影院門口,似乎還有著另一個小同學的姥爺的模糊影子︰他總是坐在那里一邊黑著臉收著別人的票,一邊微笑著告訴拼命往里擠的我們幾個︰別擠,別擠,慢慢來。
我爸我媽都是醫生,所以我鼻腔經常接觸的大多都是各種消毒水的味道,就是那種一進醫院就可以聞到的氣味兒。因為父母的工作規律和時間都差不多,沒有特別充裕的時間來照顧我,所以在除了姥姥住在我家之外,童年我的大多數時間就泡在醫院里,幾年下來,除了消毒比較嚴格的科室,比如手術室沒進去過以外,基本上已經把整個醫院的各個角落都轉遍了;就象那個年代喜歡跟著大人上班的每一個孩子都對父母職業相當熟悉一樣,那些在部隊里的同學每天玩的是槍和子彈夾,而我的收藏品里,絕大多數則都是各種藥品的小瓶子小罐子——相對于那些一見穿白大褂的拉著大人的褲子坐在地上放聲大嚎、眼淚、鼻涕、口水一起流的孩子,我對各種醫院的檢查及治療手段卻顯得見慣不怪,覺得都是小菜一碟,實在犯不上大驚小怪。
不過就算是再小的菜,也有吃頹的一天——我還在上小學的時候,好象是剛過完春節不久,我正在街上瘋跑,被父母逮個正著——要知道,我小的時候不管任何情況下,通常都是一個大人出來找我,如果是倆人一起出現,那肯定是我又闖了什麼大禍,否則決不會如此地興師動眾;當時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撒腿想跑,不過大人們顯然要比我聰明得多,早已做好了準備,過來的時候就按照地形走好了圍追堵截的步伐,想跑也來不及了。結果是,我爸笑眯眯地拍著我的腦袋,說,小子,跟我走吧。
印象中,除了有什麼特別開心的事情,比如我過生日之類的情況外,一向追求以酷代嚴的我爸是從來都不會輕易地沖我笑的,所以我的第一感覺就是這是一個圈套,如此討好于我,一定有什麼事要我做,並且這事兒也絕對一定是我不樂意干的。但那時候我還是比較小,雖然滿腹狐疑,但還是跟著乖乖地去了——直奔手術室。
因為我小的時候身體不是太好,特別是扁桃體經常發炎,這也就是我經常發燒輸液的罪魁禍首——我爸由此從省里請了一個專家下來給我做手術,這就是我進手術室的目的,不過我還是驚訝于老爹老媽保密工作的完美,那之前我根本沒有一丁點兒預料和消息,我估計倆人平時交流此意見也得用上眼神了——這種勁頭放到解放前,也絕對是干地下革命工作兩口子的好苗子。
手術的過程是這樣的︰我象一個木偶一樣被拉到這里叫到那邊,從洗臉開始,然後是往嗓子里噴了一些防止嘔吐的氣霧劑,之後是換衣服換拖鞋,往里走,由我媽為我做心理準備工作,再之後是走到手術台上,開始局部麻醉……就象江湖高手總是在最後一個出場一樣,當所有準備工作都完畢的時候,戴著大口罩的專家出現了——我剛上小學的時候有同學問我說,醫生為什麼都要戴著口罩,當時我什麼都不知道,還要不懂裝懂地胡說一氣,後來問過大人稍微懂一點兒了還是繼續瞎編,我告訴他們說,那是因為做手術或者打針的醫生都害怕被小孩病人認出來,否則走在街上非天天挨彈弓子不可,呵呵。
接下來的過程是我的眼楮都被蒙住了,什麼都看不到,這是大張著嘴巴,不能說話,也不能叫喊,更不能拿口水吐人,就是說,再怎麼難受也都得忍著……不知道多長時間以後,手術終于做完了,我下地之後一溜煙想跑,卻覺得嗓子那里怎麼也不一樣了,似乎話也說不出來;後來听說,起碼得一個月不能說話。
就這樣,我也戴上了大口罩,走在街上想說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比劃,象個小啞巴一樣,咿咿呀呀地,感覺別提有多痛苦了——當時和我一起做手術的還有一個小女孩兒,有一天我跟著我媽在街上遇到她,她也戴個大口罩,也不能說話,嘿嘿,當時覺得特好玩兒,除此之外還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倆大人在那里嘰里呱啦地說個不停,完全不理倆小孩兒不能說話,在一邊兒站著干瞪眼什麼都說不出來,哈哈。
若干天後,我終于拆了線,可以講話了,記得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我能吃根兒甘蔗嗎?”其實那只是脫口而出的一句話,我心里最想說的是︰媽,你們以後再要想收拾我,拜托能不能打個招呼先?
現在,我也穿上了白大褂,上了十幾年的學繞了一大圈子,也當了醫生,回到了醫院。有時候因為工作需要和同事一起進手術室的時候,在推開大門的那一瞬間,還是會想到第一次進來時的感覺,那種感覺就象是一陣小風,從褲腳下一直往上吹,吹到脖子上的時候一涼快,忽忽地打個小寒戰,乖乖隆的冬,就差起一身雞皮疙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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