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嘯風是第七天才從老家看母親回到市政府的。-------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時間已經進入六月,回來就召開了一個夏收的工作會議,這是程萬里書記非常重視的會議,他親自主持。鄭嘯風覺得,這事兒就不需要把各縣區的領導集中起來開會的,年年都是一樣的內容,年年都沒有任何新意,所提出的要求,所采取的措施,全是大同小異的,甚至可以把十年前的文件改個時間就行。鄭嘯風就十分反感這種形式主義的東西。可是,反感歸反感,市委書記讓開你不開,到時候出了問題怎麼辦?那時就是領導不重視了。鄭嘯風左思右想,還是像模像樣地召開了。于是,會議就在減少文山會海的聲浪中召開了。不過,鄭嘯風在會上講了,明年不要再開這樣的會了,春種秋收之類的節令農事,不應該成為市政府年年歲歲強調的事情,農民和鄉村應該有這樣的勞動自覺性,就像到了下班時間該吃飯一樣正常。政府最應該做的是什麼呢?絕不是催種催收,而是切實解決農民在稼穡中出現的具體困難和問題。他的這番講話贏得了不少掌聲,許多縣長反映,我們從心里也反感這種會議,但市政府讓來,我們又不敢不來。所以,形式主義還是大家共同培養出來的,也是集體智慧的結晶。走走形式,到時候真出了問題也好交待,至少不能說領導不重視。說到底,還是領導干部怕負責任的表現。領導干部怕負責任了,他必須用形式主義的軀殼來抵擋責任,防御風險,通俗地講就是敷衍塞責。所以,明明知道可以不開的會議要開,明明知道可以不發的文件要發,明明知道可以不走的過場要走。這就是庸俗政治和官僚政治的極大悲哀。這個悲哀的核心是什麼?就是徹底背叛務實精神,明明知道做了等于沒做,還要當成大事去做。
會議一完畢,就有人議論開了,說是鄭嘯風的這番講話是沖程萬里來的。他們知道程萬里喜歡開會,而且喜歡開長會,開大會。他是一開會就要作報告,一作報告就是長篇報告。某縣的一位縣長喜歡文學,業余時間寫寫短篇小說什麼的。程萬里作工作報告時,這位縣長一直埋頭刷刷地寫著筆記,筆底如飛,全場的人就數他認真。中午休息時,鄰座好奇,偷偷翻了一下他的筆記本,開頭便是︰
故事發生在一個窮奢極欲的春天。一個長滿了灰毛的下午,滾子埡上的張老三用大黃牛駝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回來,在土屋里狠命日弄,日弄得鄰牆的頂棚上土灰直落。正在這時,劉黑子來借他家的黃牛耕冬地,見門緊閉著,便使勁敲打。張老三對著門外回應︰“我忙著。再過半晌來吧。”
鄰座恍然大悟,這哪是記錄市委書記的講話!原來這是一個短篇小說的開頭。事後訛詐了這位縣長,逼迫他請了一次客,否則給他曝光。
程萬里喜歡開會,鄭嘯風又在會上大講特講文山會海的弊端,便有人認為鄭嘯風的講話是針對程萬里的。事情就傳開了,傳到了姜克鋼耳朵里。姜克鋼是一直關心鄭嘯風的,更關心市委班子的團結。他找到鄭嘯風說︰“下面可是有議論了,說你的講話針對性太強。你是不是以後要柔和一點?”
鄭嘯風說︰“我還正想給你提建議呢,今後在紀委的工作中,要把查處一些縣委縣政府成天泡在文山會海的情況,把反對文牘主義也作為紀委的工作範圍。”
姜克鋼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鄭嘯風︰“你家保姆跟你司機吳江關系如何?”
鄭嘯風說︰“他們不存在什麼關系呀!只是認識。簾子有胃病,讓吳江拉到醫院去過。”
姜克鋼點點頭。
可鄭嘯風是個敏感的人,姜克鋼一問,就感覺到有什麼事。鄭嘯風說︰“你直說,他們怎麼了?”
姜克鋼把四個指頭的右手搓了搓,他沒說看見他們親嘴的事,只是說︰“那天下午,我看見兩人在飯店吃飯。”
鄭嘯風說︰“你能回憶起是哪天嗎?”
姜克鋼說︰“就是你回老家的時候。”
鄭嘯風說︰“不會是談戀愛吧?”
姜克鋼說︰“那可難說,簾子也是成人了。對愛情可能略知一二了。”
鄭嘯風一笑,說︰“女大不中留。只要不胡來就好。”
鄭嘯風突然想到姜克鋼的事,問道︰“哎,你自己的戀愛如何?說來听听。”
姜克鋼就如實把跟牛亞麗見面的情況說了。他說這個女人表面上還是很可愛的,有點天真,有點裝嫩,也有點讓人琢磨不透。鄭嘯風反問道,你干嗎要把女人琢磨透呢?琢磨透了的女人就不好玩了,就不可愛了。你要讓她身上存在更多的謎團,才能持續地吸引你。記住了,女人是不能透明的。鄭嘯風說得有板有眼,儼然一個研究女人問題的專家。鄭嘯風考慮到牛亞麗的身份,這種沒有正式職業的女人往往膽子大起來就不要命的,一不小心就纏上男人的。鄭嘯風怕姜克鋼吃虧,特別叮囑說,你再喜歡都要放慢節奏,有些事不能急于去做,要水到渠成。姜克鋼說,你指的是什麼事?鄭嘯風說,你明知故問嘛!姜克鋼呵呵地笑起來。
這次市政府開會,江河縣來參加會議的本來是常務副縣長羅小理,可到會的卻是鄭永剛。鄭永剛自從上任縣長後,急于成就一番事業,一直在鄉下東奔西跑,無暇回家。鄭永剛家在北安市,老婆也在公安系統。鄭永剛跟老婆的關系確實不像鄭嘯風和祁潔的關系那樣親密,但也談不上有什麼矛盾,是平平淡淡的那種。鄭永剛以前干公安,經常外出,老婆也習慣了。羅小理就對鄭永剛說,我看這個會你去參加合適一些。你上任這麼長時間,一次家也不回,又不是有多遠。不知是你不想你老婆,還是你老婆不想你,反正長期這樣是不好的。你正好利用參加會議的間隙回家看看。于鄭永剛就來了。
鄭永剛回家看看當然是要看鄭嘯風的。第二天晚上他就來到了鄭嘯風家里。彼時,鄭嘯風在電腦上寫東西,簾子正在洗碗。簾子開門一見是鄭永剛,就覺得突然親切多了,那俊俏的臉上就盈滿了微笑。她從吳江那里得知,她的戶口就是鄭永剛幫忙辦的,自然心懷感激之念。叫小鄭叔叔的聲音都比以前柔和了許多。簾子問︰“叔叔吃了沒?飯還是熱的。”
“吃過了。”鄭永剛環顧一下四周,不見鄭嘯風,便徑直走進書房,見鄭嘯風正在打字,便呵呵一笑,說︰“你也真是的,市長還親自寫東西。秘書干什麼的?”
鄭嘯風見弟弟來了,轉過身來,說︰“秘書寫的是例行公文,親自寫的才是自己的思考。如果都用秘書的腦袋,那市長還不成了秘書的專業讀者了?為什麼有人說領導好當,他們就以為稿子有人寫,思路有人理,點子有人出,領導只需要出一張嘴,照本宣科就行了。這是一種本末倒置的。秘書在牽著領導的鼻子走,是秘書領導領導,而不是領導領導秘書。一個真正的好領導並不是這樣的,他必須要用自己的腦子去思考、分析和解決問題,有自己獨立的判斷。”
鄭永剛說︰“是的。”
簾子端杯茶進來,放在茶幾上,沖鄭永剛莞爾一笑就出去了。鄭永剛給鄭嘯風敬上煙,就談了談上任縣長後的工作情況和一些想法。鄭嘯風听著听著就打斷了他,說,“你不要老是匯報好的方面。假如你在江河縣干七八年,你將怎樣讓它大變樣?一個縣長,眼中應該有一個成熟的長遠規劃,既要讓百姓能從你身上看到希望,你也能給百姓帶來希望。如果一個縣長在任期間能做一兩件造福于民的事情,你也不枉此生當了一回縣長。你退休之後,回憶你的人生歷程時,不僅是你個人享受過權力的美味,更重要的是,你在享受權利的過程中讓更多的人得到了福祉。這樣你就問心無愧了。”
鄭永剛說︰“我現在最急的就是你說的這個。”
鄭嘯風說︰“急什麼?關鍵是要調查研究!要通過調查研究才能發現問題,才能找到發展的出路。”
鄭永剛說︰“看來我得經常到你這里來,來一次受一次啟發。”
鄭嘯風大笑起來,在屋子踱了幾步,說︰“你也是來一次給我一次啟發。現在的縣長縣委書記,有的人胸無點墨,目光如豆,卻莫名其妙地自負。有的人也很謙虛謹慎,也想通過學習得到進步,可學的是什麼?是《厚黑學》,是骯髒的官場權術。我們面臨的問題那麼多,為什麼不能好好學習有用的東西?學習正經的東西?讓我們的心靈光明磊落一些?”說到這里,鄭嘯風打住了︰“好了,我也不發牢騷了。你回去吧,我得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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