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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一為沿著麓山南路走了兩個來回,準備走第三個來回,猛然發現我們很像蒼蠅。-------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我說︰“蒼蠅一號,你說我們是不是要想個法子,要不只能死在這條路上了。”在這條喧鬧而又冷漠的大街,似乎沒有一個縫隙可以**去了。
蒼蠅一號若有所思︰“你說誰會要我們呢,要不只能挨頭挨尾地問了,反正我們的臉皮是豬臉皮,要有多厚有多厚。”
我說︰“有道理,人在江湖,幾回不低頭,就從前面那家餐館開膛吧!”
“好吧,你先還是我先?蒼蠅二號大爺們。”
“一起吧。”我勇敢地說,說著說著撞上了餐廳玻璃,一為雙手使勁拉開玻璃門,我鑽進去。
老板娘迎過來︰“兩位吃點什麼?”
“不,不是,阿姨請問這里需要小工嗎?”
臭婆娘翻了個白眼,“哧”了一句轉身走了。
我立刻頭腦發悶,遭岐視的滋味不好消化,我很想掉頭走掉,可好不容易鼓足勇氣進來,我想再次一次,人在江湖走,幾回不低頭,我捅了捅一為,叫他說台詞。
老板娘再次走出來,看見我們還站在原地不動,怒火中燒︰“不要站在門口!我這生意還要不要做?”
一為悄聲說︰“我忘台詞了。”
我說︰“去你媽的,忘了你也給說下去。”
老板娘惡狠狠地干著她的活。
一為緊巴巴地說︰“大叔,我們……”我踢了他一腳︰“看清楚點,是個女的!”一為改過來︰“阿姨,我們什麼都會干,洗盤子打雜都會,請問需要招小工嗎?”
老板娘停下手中的活,用手指著門外,我們順著她的方向望去,她聲音提高八分貝︰“出去!”
一為還想堅持,老處女轉身進廚房去,出來就變成個滿臉橫肉的大廚舉著菜勺大罵︰“狗崽子!”我和一為嚇得不行,撥腿就跑,凳子桌子撞翻一地。
跑出兩三百米,我們就像兩個泄氣的皮球癱坐在路邊。
我說︰“皮球一號,打氣,繼續。”
皮球一號走上懷疑主義道路︰“不知下一次又會遭遇什麼。”
皮球一號和皮球二號推推搡搡推到一家鞋子專賣店。
售貨小姐詳細地給我們介紹一款新鞋,我們實在不忍打斷她動情的敘述,就一直安靜地听。她講完了,問︰“兩位覺得這款怎麼樣?”一為說︰“姐姐,請問這里招人打雜嗎?”那女的眉毛一瞪︰“不要!”轉身走掉,丟下一句話︰“不買東西就滾出去!”
有了上次經驗,我們滾得很快。
滾出來,艷陽高照,刺痛眼球。路上行人匆匆忙忙,撞得我們暈頭轉向。
我們重新又變成蒼蠅,到處亂撞。
太陽在不可遏制地往西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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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蠅一號和蒼蠅二號讀遍了街角的每一張小廣告小招貼小啟事,巴掌大的小紙片也沒放過,知識增長了不少,錯別字也揀了一籮筐,可還沒找到適合我們的飯碗。我也走上了懷疑主義道路了︰“我們是否存在?”
蒼蠅一號走上修正主義道路︰“事物是普遍聯系存在的,一環扣一環,最後扣到的總是低層,沒有共產概念。”
“走吧,go back e from”這句話用英語說不那麼難听,翻譯成中文比較難听︰“從哪兒來滾回哪里去!”
兩個皮球往回滾,一為還狗改不了吃屎,東張西望尋找招聘啟示廣告。
不幸還被他找到一張,是一張貼在路燈桿上巴掌大小的紙片︰“招按摩女,要求年齡18-20 \女,漂亮,身材好……”我差不多又要踢他兩三腳︰“別找了,回去吧。”
一為走著走著又驚叫起來︰“這次是真的找到了。”我湊過去,看到又是一張擦屁紙大小的招貼,不過內容很吸引人︰“招工,服裝店推肖,男女不線,有金驗從優,工支面意……”雖然錯別字是多了點,但畢竟是一線希望,祖國文字受糟蹋就顧不得痛心疾首了。
我們按地址找到服裝店,老板娘正在櫃台嘩啦嘩啦地點鈔票。嘴唇涂著艷麗的辰膏,眉毛畫得極不搭調。
“阿姨,請問這里招工嗎?”
女人抬頭瞟了一眼,繼續數錢︰“不招!”
我們輕聲問︰“廣告上不是有說招推銷嗎?”
女人頭也沒抬︰“我說不招就不招!”
我有點吃不消,掉頭想走,一為還要堅持︰“我們什麼都能干,待遇要求很低的……”
女人破口大罵︰“我操你媽個x,狗崽子……”
一為來了火氣︰“老**你再說一次……”我接著他往外走,費了十頭牛的力氣把他拉了出來︰“跟老**爭什麼,算了。”一為的意思要把那賤貨捅了。
走出幾百米,一為眼楮一亮︰“我倒是看上了架上那件夾克。”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再去招聘一次,我也去。”
“蒼蠅一號,我明白了,你夠銀夠陰的,走吧!”
“彼此彼此。”
再次回到服裝店,一為在我後邊潛入衣架後面。老**看見我又來了,又破口大罵︰“狗崽子你給我滾出去。”
我心平氣和地說︰“老**,請問這里招妓男嗎?我什麼都會做。”老**惱羞成怒︰“狗雜種!我操你媽個x……”
我說︰“這里環境不錯,我到里頭看看。”一晃一晃往里面走,老**氣瘋了,追上來︰“你他媽的神經病。”
我繼續肆無忌憚往里走︰“我是有神經病,怎麼啦,沒見過神經病?”她伸手來抓我的衣領,我順勢一躲,撞倒一個衣架,衣服像坐山似的塌下來,亂七八糟堆了一地。老**尖叫起來︰“操你媽個x!”我往門口瞟了一眼,估計一為已經逃掉了,我跳上衣服, 啪啪踩了幾腳︰“我叫你罵!”趁勢拔退就跑,老**瘋狂地追上來,尖叫不斷︰“狗雜種……”
我想她就是長四條腿也趕不上我,我高一里就是學校的長跑運動員,一只雞能追上一個長跑運動員那真是個天大的奇跡。
我跑出很遠,只听得遠處哭喊連天。
跑了不久,我就追上一為了,一為手里抱著兩件夾克,興奮得滿臉通紅,他丟給我一件︰“穿新衣服了。”
我們飛快地扒掉身上的破上衣,把新衣服套上。我情不自禁贊嘆︰“許一為,你他媽的帥呆了,我認不出來了。”我拍拍他的肩膀︰“喂,請問你是許一為嗎?”一為挺挺胸膛,聲音飽滿地回答︰“對,我是許一為,請問你是左門嗎?”我說︰“是的,我是左門。”一為無比驚訝︰ “原來你是左門啊,我都認不出你了,我以為你是阿波羅呢。”
好久沒穿過這麼暖和結實的衣裳了,穿上去整個人簡直像吃了大力丸,精神飽滿得過了份,很有衣錦還鄉的感覺。
我紳士彬彬地問︰“許一為,這麼多年沒見,在哪里混啊,混得人模狗樣了。”
一為特樂呵︰“做生意,發大財了,左門同志,你最近干什麼啊,混得也不錯。”
我保持深沉︰“開了個公司,弄了點小錢,見笑見笑。”
一為一腳就踢過來︰“別裝丫了,土包子兩個,帶上帽子還是只猴子。”
我說︰“這件事不正確,我們應當深深地懺悔。”
“懺悔懺悔,應當深深地懺悔。”
我們在胸口劃著十字架︰“主啊,原諒我們吧,阿門……”
說這麼多字太累,我建議只說“阿門”,于是—路邊走邊說“阿門”,一直“阿門”到地下室。
顏貝他們都放學回來了,看我們進來大吃一驚︰“請問兩位先生走錯門了吧?”
一為特傻b地回答︰“認不出來吧,告訴你吧,我是許一為,他是左門。”
雨曦一塊橡皮又砸過來︰“神經病,衣服哪來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寬怎麼樣,嚴又怎麼樣?”
“寬則掃地一周,嚴則一周不準吃飯。”
“我選擇抗拒!”我寧死不屈。
一為雙手上舉︰“我坦白。”他就不爭氣地把這兩件衣服的光榮歷史來源敘述了一番。
我說︰“我知道我們錯了,我建議舉行一次批頭大會,讓你們批一回。顏貝你是頭頭,雨曦她們做群眾,我和一為做批斗對象,一定要把我們批倒批臭!”
我和一為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雨曦林晨朝我們扔臭鞋臭襪子,顏貝坐在凳子上喊叫︰“左犯許犯,你可知錯?”
我們低頭︰“小的知錯。”
“祖國怎麼養育你們的,黨和人發怎麼教育你的?”
“黨和人民教導我們,不拿群眾一針一線。”
“拿群眾針線就是群眾的階級敵人,就是牛鬼蛇神,拉出去斃了!”我喊︰“冤枉,那群眾是個賤貨……”
雨曦又變成紅衛兵把我們拉出去一一斃了,我被斃了之後就緊跟著進來︰“到此結束,批斗完畢。”
顏貝還沒完︰“把衣服交上來充公。”我知道說好听點叫“充公”說不好听點叫“強搶毫奪”跟腐敗官員一個嘴臉。我就來脾氣︰“要你過把癮你還真來勁,批斗圓滿結束,犯人已死,不必追究。”
我就支開畫架開始畫畫。我把我的破軍衣貢獻出來︰“冬天天冷了,也應該給大衛穿件衣服。
我隨後把土布軍衣披在大衛肩上,一個紐扣一個紐扣給他扣好,大衛立馬變得威武至極,雄鳩鳩氣昂昂地挺立著,只是胸口露出一個個洞,衣袖一條一條地晃動,但畢竟看上去暖和多了。這件華麗的衣裳披在剛毅的大衛身上,給人以無限的聯想和想象。我決定把身披華裳的大衛畫下來,作為永恆的作品。
雨曦還要窮問不舍,而且興趣老在我們如何受歧視,這跟在傷口上撒鹽撒料酒沒多大區別。我怒不可遏︰“不跟你扯淡了,我要畫畫,明天還要找工作。”
夜很寂靜,肚子很喧鬧,像沼氣池冒氣泡釋放氨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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