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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真父子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牛語者 本章︰第五章 真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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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影閃過,青丘姥姥在林熠剛離開的椅子上落坐,淡淡道︰“也許他是在擔心,這杯茶水里是否有什麼問題。”

    “�何需替他解釋?”龍頭道︰“其實他剛才不過是全神貫注在與我的交談中,才忽略了桌上的茶盞而已。他放走幻雲真人的事,�怎麼看?”

    青丘姥姥沉默片刻,回答道︰“他應該明白,這麼做會加深自己的嫌疑。”

    龍頭悠悠一笑,道︰“可是他這樣做,我反而愈發覺得有趣了。再說,一個人,若是心里有鬼,往往會在下意識中急于向別人撇清自己的嫌疑,林熠很聰明,他自然曉得自己有嫌疑,而且很重,卻還是不管不顧做了,這說明什麼?”

    青丘姥姥道︰“套用雲怒塵的一句話,要麼,是我們的懷疑出錯;要麼,是他的城府已深到足以瞞過所有人的地步。”

    龍頭徐徐道︰“說得好,可是有一件事情我很奇怪。剛才他在得知自己是林顯的兒子時,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震驚與詫異,難道他早已曉得自己的身世?然而這個秘密,之前我並沒有告訴過他,又會是誰提前多嘴?”

    發現龍頭的目光正盯著自己,青丘姥姥漠然道︰“我不清楚。在此之前,我和許多人一樣,並不了解這個秘密。”

    “我也相信不是�,這事稍後還是由我自己來求證吧。”龍頭說道︰“�曾經要求林熠每天只能喝一斤酒,為什麼?”

    青丘姥姥不動聲色,回答道︰“我想這事林熠應該已經對你做出了解釋。”

    龍頭道︰“有一件事�可能不會相信,我比任何人都不願意看到林熠出事,所以,今後�最好不要再自作聰明,因為沒有下次。”

    青丘姥姥哼道︰“你若對我不放心,大可將我從林熠的身邊調走。”

    龍頭道︰“既然林熠提出要�隨行,我就不會拒絕。事先警告�,是為�好。”

    青丘姥姥道︰“你真的不擔心,將來會把他培養成為聶天第二?”

    龍頭微笑道︰“這是我的希望,又為什麼要擔心呢?此次西冥之行,凶險之處會很多,好好照顧保護林熠。做好我需要�做的事情!”

    青丘姥姥道︰“若是林熠能听到你的這些關心之辭,或許會感動得受寵若驚。”

    可惜林熠已走出小樓,更沒意識到自己在無意中已露出了一個絕大的破綻,大得足以要他的命,他現在看到的,只有老巒的身影站在原地一直在等。

    “你還沒有走?”林熠邁下石階,停住腳步望著老巒問道。

    “我在等你,”老巒回答道︰“天色還早,有沒有興趣到我的小屋去稍坐片刻?”

    林熠拒絕道︰“對不起,我想早點回去休息,可不可以呢?”

    “當然可以,”老巒溫和地一笑,說道︰“不過,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誰?”

    林熠前行的腳步沒有停止,卻忽然問道︰“你喝酒麼?”

    “當然,”老巒的眼楮里閃著光,回答道︰“而且只喝最上等的好酒。”

    林熠回過頭,露出笑容道︰“如果你是請我去喝酒,我怎麼好意思拒絕。”彷佛,只要有酒喝,他就可以忘記是誰親手殺死了黎仙子。

    老巒的家其實就在龍園旁邊,有一扇小小的側門可以直通。

    首先映入林熠眼簾的,是一排馬廄和一輛沒有上套的馬車,穿過馬棚,是三間一排的小木屋,再向後竟是一片碧綠的草場。

    木屋的門沒有鎖,老巒推開道︰“進來坐吧,這里就我一個人住。”

    一頭形似花貓的魔獸從門縫里鑽出來,繞著老巒腳邊轉悠,親熱地探出猩紅色的舌頭,不時舔上幾下。

    的頭上生著三雙六只細長的眼楮,發著紫光,卻比普通的貓多了一條前腿,粗粗短短蜷縮在脖子底下。

    “這是一頭六眼靈貓吧?”林熠道︰“沒想到你還養貓。”

    老巒抱起六眼靈貓,溫柔地拍拍的腦袋,看上去倒像一個慈祥的父親。

    邁入屋門,他說道︰“除了馬,這里只有和我作伴,你是第一個我邀請來小屋的客人。”

    點燃火燭,林熠頓時發現這間貌不起眼的小屋子里別有千秋,四面的牆壁上,錯落有致的懸掛著數幅字畫,隨意看上一眼落款,無不出自千年以來的名家手筆,較之公攬月寶庫中所見,甚至更勝一籌。

    桌上擺著一瓶插花,林熠仔細觀察了半晌才問道︰“這是你插的?”

    老巒關上門,點點頭道︰“你覺得怎麼樣?”

    “幾近于天道,”林熠在桌邊坐下,微笑道︰“我很好奇,像你這樣的人,怎麼能有如此的閑情雅致,擺弄花草?”

    老巒從櫥櫃里取出一套精致素雅的酒具,一一擦拭干淨,問道︰“那麼在你的印象中,我又該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林熠拿起一只酒杯,借著燭光一邊欣賞一邊回答道︰“冷血殺手,龍頭忠狗。”

    一百個人里,有九十九個听到這樣的評價加諸己身,都會憤怒翻臉,而老巒偏巧是九十九之外的那一個,他居然很開心地笑道︰“不錯,很順口,很好記。那麼,你又怎麼評價你自己呢?”

    放下酒具,他轉身進了隔壁的屋子,聲音傳來道︰“不可救藥的笨蛋麼?”

    林熠一凜,回憶在合谷川青丘姥姥對自己說這句話時的情景,老巒若要知道只存在一種可能性,他冷冷道︰“敢情尊駕還是一位喜歡躲在角落里偷听的家伙。”

    老巒抱了一壇酒出來,滿不在乎道︰“一個人,話說的越少越安全;耳朵卻是豎得越長才越能活得安穩。你的問題,就是許多時候話太多,知道的又太少。”

    林熠針鋒相對道︰“我至少知道,閣下能夠听到青丘姥姥的傳音入秘,無非是運用了類似”破罡收音“那樣的心訣。”

    “好酒!”老巒拍開封泥,聞了聞才說道︰“可是你卻忘了,”破罡收音“是逆天宮不傳絕學,自從聶天兵解,三大弟子銷聲匿跡之後,當世就再無人懂得。而你能夠知道,也不過是沾了《幽游血書》的光。”

    “果然是好酒,”林熠不緊不慢,自斟自飲了一杯,問道︰“難不成尊駕要告訴我說,你就是魔聖聶天轉世?可看年紀,似乎稍嫌老了一點兒。”

    老巒沒有立刻回答,緩緩伸手摘下頭頂的斗笠,一字一頓道︰“我不是聶天轉世,可你是這些年,第一個真正看到我臉的人。”

    斗笠一寸寸地滑過他的臉,輕輕落到桌上,林熠的呼吸驟然停止,雙眼緊緊盯死老巒的面龐,久久,久久不能說出一個字。

    “嘩─”手中的杯子漫溢,碧綠清澈的酒汁順著桌角流淌滴落,酒壇在顫抖。

    扶正酒壇,林熠不受控制地笑了起來,悠悠道︰“前不久我剛冒充過金裂寒的私生子,莫非又有人想和我再玩一次滴血認親的把戲?”

    “你叫林熠,對麼?”老巒用絲巾認真擦干桌上的酒漬,認真問道。

    “這個認識我的人都知道,不勞尊駕再問我一次。”林熠想笑,卻發覺嘴角的肌肉有點僵硬,像冷凍住了一般。

    “你姓林,是因為令師玄干真人抱養你時,發現你的胸口有一枚執念玉,上面刻著一個”林“字。那枚玉佩,是我在你出生之時,親手掛上去的。”老巒替自己倒滿了一杯酒,說道︰“你的名字是”熠“,源自你那雙特別亮的眼楮。

    “包裹你的棉被是少見的黑底銀邊,上面綴著十七朵銅錢大小的忘夢花,就像我花瓶里插著的那樣擺放。”

    林熠不由自主地再次瞥過插花,生硬地道︰“這事昆吾派很多人都知道,玄冷師叔也是知情者之一。”

    老巒從容自若道︰“那又有幾個人會知道,當時你的左肩上尚有一處牙痕,好幾天後才消失不見?那牙痕,是你娘親在喂過你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奶後,狠心咬下的,她本想咬得再深些,好留下一個永久的印記。可惜終究不忍心─”

    “住口!”林熠沉聲打斷道︰“就算你說的都對,也不能證明你就是林顯!”

    老巒深深注視林熠,嘆了口氣道︰“我不用證明,我也不強求你能立刻就接受這個事實。至少,該告訴你的,我已告訴了你。”

    他重新戴上斗笠,說道︰“我沒有必要騙你,而這件秘密龍頭也早已了解。所以,他從不擔心有一天你真的會下手殺我。”

    “所以你就敢堂而皇之地殺死黎仙子?”林熠冷冷道︰“美其名曰是在關心我?”

    “我本不打算這麼早讓你知道,”老巒道︰“可終有一日你會明白過來。現在,我的話說完了,你可以選擇離開,也可以選擇留下來喝酒。”

    林熠將杯中酒飲盡,毫不猶豫地走向門口,忽然站住,頭也不回地道︰“我欠你兩杯酒,一定會還請。”

    老巒清楚,林熠的話是在提醒自己,他與他之間毫無干系,甚至比陌生人更加疏遠,所以欠的一定要還。欠酒還酒,欠命還命!

    他淡淡地回答道︰“我記下了,你別忘記我請你的是好酒,可不是苦酒。”

    林熠推開門,澀聲道︰“酒不苦,心才是真的苦!”迎面夜風襲來,他大步而行,彷佛潛意識中是想盡快逃離這個地方。

    風清雲淡,心亂如麻,他的步履越來越慢,越來越沉。老巒桌上的插花,胸前的執念玉交替浮現,還有師父曾告訴過自己的牙痕。不知過了多久,林熠才如一個失去魂魄的空殼般,飄蕩回他居住的樓前。

    藕荷倚門張望,笑靨如花地迎上來道︰“公子,奴婢終于等到您回來了。”

    林熠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倦意,如同是在昏昏沉沉的一場夢中,見到的一切,都突然變得不真切起來。

    他蕭索地道︰“給我準備熱水,我要洗澡。”

    “奴婢早都準備好了,就等公子回來用。”藕荷乖巧地回答道︰“公子,您的衣衫也該換下來洗一洗了。奴婢還給您多備了一壇酒。”

    林熠麻木地听著藕荷的聲音在身後絮叨著,卻失去了開口的興趣,三步兩步走進澡房,緊緊關上了門。

    在門背上靠了很久,他才緩過一點神,定了定心褪去衣物,把整個身子埋入池水里,不想起來。

    水有一點涼了,他在水里睜著眼,浮動的光影不斷地變幻,卻總看不清那清澈的水里到底隱藏著什麼。

    很久很久,他才把頭浮出水面,默默舒展靈覺探察了一下澡房外的動靜,才將傳音法陣開啟。

    呼叫過後,是漫長的等待,或許不過是須臾的工夫,但他分明覺得每過一刻都難以忍受。

    傳音法陣里終于響起釋青衍熟悉的聲音。

    林熠搶在對方詢問之前先說道︰“記得,我曾經請你調查老巒的來歷,可是你一直沒有響應,為什麼?”

    對面傳來長時間的沉默,很久之後釋青衍才緩緩問道︰“你都听到了些什麼?”

    林熠步步進逼,追問道︰“老巒就是林顯,是我的親生父親,對不對?”

    釋青衍道︰“是他親口對你這樣說的麼,還是另有其它人?”

    “這個無關緊要,”林熠有些焦躁地道︰“我只需要你告訴我答案,對還是不對?”

    “對,”釋青衍沉聲道︰“只是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發現了你身世的秘密。”

    “包括龍頭,也許他們很早就知道了。”林熠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水底,水好涼,他盯著對面牆上的掛鉤木然道︰“可是你為何要一直瞞著我?又或者,你為什麼不繼續隱瞞,干脆否認?為什麼?”

    他狠狠一拳砸在池邊的大理石上,臉上的水珠淋淋滴落,竭力讓嘶啞的嗓音听起來不至于刺耳難辨,繼續用傳音入秘說道︰“他不是早死了麼,我不是個孤兒麼?我的娘親,她如今又在哪里?你告訴我,把你知道的事情統統告訴我!”

    “冷靜些。”釋青衍婉轉道︰“老巒的身分,也是在你提出之後我們才查證出來的,事先並不清楚,我沒有馬上告訴你,是不願影響你的心情。至于你娘親,我們也曾查找多年,但沒有一點消息,只好暫時相信,她已經不幸遇害了。”

    “暫時相信?”林熠冷笑,憤怒、悲傷、委屈、痛楚,種種抑制多日的負面情緒,終于如同火山般爆發出來,嘶吼道︰“什麼叫暫時相信?你又讓我如何相信,我的爹爹是九間堂的首腦,是逆天宮的叛徒?”

    “你爹爹,他本是聶天有意安插在龍頭身邊的臥底。”釋青衍感應到林熠激憤的心情,沉吟著措辭回答道︰“但他背叛了魔聖,倒向九間堂,這才導致逆天宮一戰仙盟徹底慘敗。”

    林熠的心完全冷了,他原本在心底還悄然存在的最後一絲期望,也被釋青衍的話語無情地毀滅。

    釋青衍還在接著說道︰“逆天宮一戰後,林顯了無音訊,我們本以為他死在了亂軍之中,不料,他竟在九間堂中一步登天,成為龍頭的心腹之人。龍刃,沒有及時告訴你這些秘密,是我的錯。你─要克制!”

    “見鬼去吧!”林熠狠狠拍動水面,激起一蓬浪花,低吼道︰“我受夠了!你居然問也不問我的意見,就讓若蝶去了雍野。

    那是什麼地方?萬一西冥翻臉,憑借仇厲的一己之力能夠保護住她?“

    “龍刃!”釋青衍的語氣也變得嚴厲,回答道︰“我對蝶兒的關心不比你少絲毫!你知道我明天要去哪里麼?你知道我暗中布置了多少措施麼?你什麼都不知道,龍頭用一個林顯就把你打趴下了!”

    “我確實什麼都不知道,就像個傻瓜被你們當作棋子使來喚去。”

    林熠的聲音驀地冷靜得可怕,徐徐說道︰“你在隱瞞我,龍頭在利用我,雲怒塵也在算計我,連我的親生父親都莫名其妙地成了勢不兩立的對頭!我算什麼?龍刃,還是魚鉤上那串誰都可以咬上一口的誘餌?”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說過,這本就是一場未知生死的賭局,中間任何事情都會發生,承受和堅持是你必須做到的。”釋青衍放軟了口吻,語重心長道︰“這條路,絕不好走,可我選擇了你,而你也選擇了這條路!”

    林熠搖搖頭,低聲道︰“我犧牲得太多了,你告訴我,這樣的忍耐何時才算了結?”

    釋青衍道︰“你忘記了關在忘憂崖里受苦的潔雨師太了麼,你忘記了為盜取《雲篆天策》而犧牲性命的段衡了麼?那你是否還記得自己的師父,還有許許多多為了同一理想,拋家舍業隱姓埋名的仙盟盟友?他們都在付出與犧牲,又在指望什麼回報?”

    林熠咬著牙,唇皮滲出了血,許久說道︰“我的真氣不濟了,有事以後說吧。”不等釋青衍同意,立即切斷了聯系,默默看著傳音法陣在肌膚上隱去。

    他忽然比所有的時候都更加思念容若蝶,想著她芬芳溫暖的懷抱,然後把自己的頭深深埋進去,永遠都不要再抬起來。

    這世上,還有自己可以完完全全相信的人麼?

    他談笑用兵,輕松自如橫掃金牛宮;他一箭功成,瓦解血動岩于瞬息。在外人眼里,本該是無限的風光,無比的艷羨,然而,這些所謂光環功業的背後,真正的他又要怎樣做,才能掩蓋自己的無力與苦悶。

    師仇未報,摯愛未圓。就像天上的明月,在光彩皎潔的另一面,隱藏著的黑暗又是何其的濃重與深沉!

    胸前執念玉透過水波熠熠閃光,伸手握起依舊溫潤,但他現在卻只想狠狠捏碎!

    次日晌午,林熠很晚才離開龍園,獨自去了忘憂崖。

    從他的臉上,已看不出昨夜的疲憊與憤懣,然而以往不時浮現在嘴角的那抹灑脫不羈、輕松自在的笑意,也同樣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雲怒塵已經閉關,負責接待林熠的是他的關門弟子隆雅安,亦是忘憂崖的大總管。

    他的相貌如三十余歲,面色蒼白,雙頰泛著胭脂般的嫣紅,這令他原本頗為俊秀的五官,看上去有一種說不出的妖艷味道。

    修長的個頭穿了一身金絲繡花寬袍,挺直的鼻子底下,兩片過薄的嘴唇微微上翹,眼里隱隱閃爍著教人極不舒服的森寒光芒。

    他似乎學足了雲怒塵的自負與傲慢,更變本加厲地比雲怒塵多了一股陰冷與囂張,這讓林熠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很不喜歡。

    林熠更不喜歡的是兩人見面的地方。

    那是一間陰暗的刑室,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見識一下他的刑訊手段麼?這難道,不是另一個刻意安排麼?

    一名遍體鱗傷的囚犯,正被血衛從刑架上拖下來,他的手腕與腳踝,分別深嵌著兩枚一指粗的油綠色鐵釘,釘頭系有一根銀色絲線,末端纏繞在脖頸上,勒出數十道血肉模糊的細痕。

    可想而知,只要這名囚犯掙扎的幅度略大一些,八根銀線便會立刻收緊,扼制住他的喉嚨。

    他應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卻已憔悴衰落得如同枯槁的古樹,奄奄一息,只懂得從翕動的嘴唇間,發出若有若無的細微呻吟。

    “你來晚了,我已等了你很久。”隆雅安靠在舒適的獸皮椅背上,冷冷掃視林熠一眼,揮手指了指下首的一張空椅,拖長透著施舍意味的語氣道︰“坐。”

    他以前並沒有見過林熠,也談不上什麼恩怨,可是一想到這個比自己還小上許多歲的年輕人,短短數月間,居然獲得數起重要任務的全權指揮權,成為龍頭座前有數的紅人,他就很不舒服。

    不過是一個昆吾派的叛逆,竟能堂而皇之的住進龍園,被奉為上賓,而他追隨雲怒塵二十余年,到今天甚至還沒有見過龍頭一面!

    一想到這些,隆雅安的嘴唇就抿得更薄、翹得更厲害了。

    林熠沒說話,突然轉身走出刑室。

    隆雅安一愣,霍然起身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熠笑了笑,悠然回答道︰“我不過是想讓你明白,起身迎客是最起碼的禮儀。顯然,令師沒有教過閣下這一課,我只好越俎代庖教會你。現在,你可以坐下了。”

    隆雅安的臉有些青,對視林熠片刻嘿嘿一笑道︰“有意思,你以為你是誰?”

    林熠慢悠悠回到屋里落坐,蹺起二郎腿道︰“這個問題,閣下不妨去請教龍頭。”

    隆雅安踱了兩步,用腳尖翻轉那名囚犯緊貼在地的臉,吩咐道︰“灌藥!”

    一名血衛撬開囚犯的嘴巴,將一小碗墨綠色的濃汁倒入。

    眨眼間本已陷入昏迷的囚犯,猛然聲嘶力竭地慘嚎起來,可惜他的嗓子早啞了,只能發出“呵呵”的呼吼。

    他拼命在地上翻滾,雙手在堅硬的地面上磨得全是血,脖子上的銀線深入肉里。

    林熠的臉上波瀾不驚,徐徐道︰“听說金城舞還關在忘憂崖未被釋放?”

    隆雅安很享受地欣賞著自己的杰作,漸漸把地上的這個人幻想成林熠,生硬的回答道︰“我沒有收到山尊釋放金城舞的手諭。”

    林熠若有所悟道︰“原來,在忘憂崖龍頭的話是不算數的。”

    隆雅安的眼皮輕輕跳了一下,寒聲道︰“你拿龍頭來壓我?”

    林熠微笑道︰“我要見金城舞,立刻,馬上,可以麼?”

    隆雅安譏笑道︰“可以,眼前不就是麼?”

    呼吼驟然從刑室里消失,那名囚犯七竅中流出黑血,身體奇怪而僵硬地扭曲定格。

    他死了,終于可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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