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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鸞霜道︰“錢先生錯了,小妹絕不會懷疑北帝雨抱樸的嫡傳弟子。”
林熠拱手笑道︰“雁仙子好眼力,終究認出了在下的來歷。不過在下僅得他老人家數日教誨,不敢以嫡傳弟子自居。”
他心知,北帝雨抱樸與天宗長老雪宜寧早年交往甚密,雁鸞霜既然是觀止池杰出傳人,豈有不曉得雨抱樸之理?
身法招式或可掩飾,但太炎真氣在體內的流轉方式,與各家心法都大相徑庭。雁鸞霜把小曹衡在懷里抱了半天,自然能夠察覺。
雁鸞霜道︰“這也是小妹為何願意與錢先生深談的理由。鸞霜下山之前,就曾受雪師叔重托,查詢雨老爺子的行蹤下落。今日既遇著錢先生,還望不吝賜告。”
林熠心道︰“原來天宗到處找尋北帝的下落,難怪雨老爺子再三警告我,不能泄漏他傳功之事。”他搖頭道︰“雨老爺子神龍見首不見尾,在下也已有數年未見了。”
雁鸞霜一笑,不再繼續追問,說道︰“神龍見首不見尾,只怕錢兄說的是自己吧?”
她突然改換稱呼,似有所指,林熠一凜,發現雁鸞霜的目光有意無意拂過自己的肩頭。
那里的衣衫被黑衣男子的指力震破,露出肩頭堅實的肌肉,絕不似一個四、五十歲老夫子所該擁有。
忽然遠處遙遙傳來馬橫的呼喊聲道︰“曹衡,小曹衡─”
林熠趁機脫身道︰“是曹府的人來找曹衡了,煩勞仙子將他送還,在下先走一步。”
雁鸞霜問道︰“舉手之勞,何須客氣。錢先生可是要回轉曹府?”
林熠頷首道︰“正是!”向雁鸞霜抱拳告辭,轉身隱入夜色。他避開馬橫等人尋來的方向,一路御風疾行潛返曹府。
林熠剛從一處僻靜的角落悄然掠入府宅,驀地心頭靈覺一動,迅即掩身在一道石牆後。就見從院牆外有道黑影宛如夜鳥凌空飄落,稍一打量四周又往內宅而去。
林熠大起好奇之心︰“這不是孫二麼?他不是被金牛宮擒住了麼,怎麼突然又回來了?”便尾隨在孫二身後,無聲無息的跟著他進了曹府內宅。
府中雖說有專職的弟子值夜警戒,但修為與孫二相去懸殊,更莫說跟在其後的林熠了,兩人一路暢通無阻直抵後花園。
林熠暗自一笑,心道︰“果真色膽能包天,敢情這家伙脫身後就急著來與情人幽會了?”
果不出所料,孫二駕輕就熟隱入那座假山洞中。
稍等片刻,司徒宛也進了後花園,但她甫一入洞,背後人影閃動,又有一人偷偷藏身進不遠處的花草叢中,看那人一身綢緞綾羅,林熠不由在心中長嘆一聲曹府的禍不單行。
司徒宛見到孫二驚喜交集,沒等出聲,已被他迫不及待的一把抱在懷里。
兩人如膠似漆,渾然沒有想到洞外有人正妒火中燒,宛如一頭負傷絕望的野獸苦忍蟄伏。
許久之後,司徒宛脫開孫二的懷抱,細細嬌喘低聲說道︰“二哥,你是怎麼脫身的?這些日子可擔心死我了。”
孫二苦笑道︰“此番好比再世為人,中間遭遇不提也罷。妹子,今夜就帶上胤兒隨我走吧。曹府即將大難臨頭,奉仙觀和天都派也未必能保全住它!”
司徒宛色變道︰“二哥,你說曹府大難臨頭是什麼意思,難道─”
“我也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反正如今五行魔宮盡已知曉那張破日大光明弓就藏在曹府的秘密,正虎視眈眈意欲出手。金裂寒要報上次夜襲曹府的一箭之仇,已發下話來要屠滅曹府滿門,雞犬不留。
“你和胤兒若再不走,豈不也要遭這無妄之災?”
司徒宛猶疑道︰“二哥,這些事情你怎會如此清楚,金牛宮又為何放了你?”
孫二沉默許久,才低聲回答道︰“實不相瞞,現下我的身分,是金牛宮的金衣衛統領。咱們蟄伏曹府圖謀破日大光明弓的事情,金裂寒也都知曉了。”
司徒宛顫聲道︰“二哥,你……竟然背叛本門,投靠金牛宮!”
孫二急忙道︰“妹子,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他們逼我吞下了銷金蝕骨丹,如果我不說出來,幾個時辰後,全身的骨頭會一塊塊酥軟溶化,連求死都不能……我……”
司徒宛冷笑道︰“孫奇武,那我可是要恭喜你了。現在你非但不必擔心毒發身亡,反而成了人家的金衣衛統領,將來前程遠大不可限量。”
孫奇武道︰“妹子,你當我何嘗願意叛出師門,寄人籬下?我也想過了斷自己,一死百了,可終究放心不下你和胤兒。眼下金牛宮隨時可能對曹府下手,天都派遠水解不了近渴,單靠奉仙觀的心航道長,無異于螳臂擋車。
“咱們為了師門,隱姓埋名將近十年。我不惜廁身為僕,更令你違心嫁給曹執那個混蛋,咱們也算是對得起師父他老人家了,何苦再把自己的性命莫名其妙陪進去?”
司徒宛哼道︰“要我也學你這般貪生怕死,背棄師門麼,辦不到!孫奇武,你不必多說,滾吧!”
林熠聞言思忖道︰“想不到這司徒宛比她師兄有骨氣多了。不過這些話現在全教洞外的曹執听去了,這位一門心思要繼任太霞派掌門的仁兄,發現自己後院起火,不曉得會是怎樣的反應?”
那曹執著實沉得住氣,依舊隱身在花草叢中屏住呼吸,一動不動。而洞中的兩人心情激蕩,無暇旁騖,居然仍未發覺有異。
孫奇武低聲下氣道︰“好妹子,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只想教你和胤兒及早離開曹府避難,又豈是讓你背叛師門?你即便不為自己著想,也該顧全胤兒的安危吧?一旦五行魔宮來襲,區區曹府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可憐胤兒偌小的年紀,如何躲得過這場殺戮?”
他再三提及曹胤,果然說中司徒宛的軟肋。
司徒宛口氣軟和了一些,說道︰“那你又想怎麼辦?我若帶著胤兒隨你這麼不明不白的離開曹府,師父一樣不會放過,天下之大卻有何處可以容身?”
孫奇武見司徒宛意動,興奮道︰“只要咱們能取著破日大光明弓,還有何好怕的?”
司徒宛反駁道︰“你說得輕巧,咱們在曹府待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查到一鱗半爪,急切之間,到哪里去找破日大光明弓?”
孫奇武回答道︰“我已想過,曹子仲死前必定會對此事有所交代。當時曹彬正在外行鏢,只有曹執留在府中,說不定,咱們能從他身上尋找一些線索。”
司徒宛冷笑道︰“他整日稀里糊涂,怕連破日大光明弓的名字都沒听過。我看你也是一般糊涂,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孫奇武並不氣餒,道︰“也許,咱們看低了曹執,他是有意在裝糊涂呢?”
司徒宛斷然道︰“不可能,我與曹執九年夫妻,他豈能瞞得過我?”
孫奇武大失所望,低哼道︰“沒用的蠢材,早知如此就不該讓他活到今天!”
猛然洞外有人憤然冷笑道︰“九年夫妻,九年夫妻!夫人,你們當真好手段!”
孫奇武和司徒宛大吃一驚,齊齊望向洞口,就見曹執臉色鐵青緩步走近,兩眼噴火,神情復雜難言。
孫奇武目光閃爍射向洞外,曹執徐徐道︰“姓孫的,你放心,這樣的丑事,曹某還沒臉到處宣揚,外面沒有別人。”
孫奇武心神一定,畢竟一個曹執無論如何也奈何不得自己。只是他與司徒宛接下去的如意算盤,恐怕撥不響了。
司徒宛道︰“你、你怎麼會來這兒?這時候你不是該在靜室打坐嗎?”
曹執怒道︰“打坐?我要不是假裝去靜室打坐,又焉能親耳听到這場好戲?你們把曹某當傻瓜,不錯,我曹某是做了九年的傻瓜。
“可年前金牛宮夜襲曹府,你們兩個被人家在洞里逮個正著,我那時就心生懷疑。只是沒有證據,我又萬萬不能相信自己相處九年的老婆會背著我偷人,所以我只能假裝一無所覺。
“司徒宛,我曹執素來對你言听計從,百般寵愛,到底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
司徒宛低頭答道︰“你待我和胤兒都很好,是我對不起你。”
曹執道︰“難得你還知道對不起我,這小子賊眉鼠目有哪點好,你居然舍棄廉恥與他私情火熱,你還要臉不要?”
孫奇武冷喝道︰“曹執,你說話嘴里放干淨一點,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曹執此刻已知孫奇武和司徒宛皆乃天都派的弟子,自己勢單力薄遠非對手。然而恥辱與憤怒兩相煎熬之下,他豈肯低頭,昂然道︰“怎麼,你們做得曹某就罵不得?老子偏要說,司徒宛你這個不知羞恥的賤─”
他後頭的話尚未出口,一股勁風涌到,壓得胸口窒息難耐,原來孫奇武按捺不住,揮掌拍向曹執,口中低喝道︰“我殺了你!”
司徒宛叫道︰“不要!”凌空打出一道掌風,兩股掌力“砰”的相撞,在石洞中爆發出沉悶的轟鳴,罡風激蕩消散,震得曹執立足不穩,趔趄退到石壁。
孫奇武收掌愕然道︰“妹子,此人留不得,你為何不讓我殺他?”
曹執也叫道︰“賤人,老子不需你假惺惺的來救,有種你們便殺了我!”
三個人各有顧忌,說話的聲音都盡力壓低,是以看似動靜頗大,實際上卻並未驚動其他人。
司徒宛幽幽一嘆,低聲道︰“實話告訴你吧,我與孫二都是天都派門下弟子,當年下嫁曹府也並非自願,乃是遵從師門旨意,不得已而為之。”
曹執呆如木雞,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量,頹然倚靠石壁,喃喃道︰“我不相信,你在騙我!天都派是正道名門,豈會做出這種事來?”忽然精神一震,道︰“是不是因為我常年在外行鏢,無意冷落了你,你才和孫二─”
孫奇武冷笑道︰“放屁!我和司徒師妹自幼青梅竹馬,兩情相悅。若非天都派棒打鴛鴦,選定她臥底曹府,打探破日大光明弓的下落,哪里輪得到你這只癩蛤蟆?”
他既投身金牛宮,對天都派已無顧忌,以往積壓的怨憤也油然爆發,繼續罵道︰“什麼名門正道,為了一把破弓,竟硬生生拆散了老子和師妹的大好姻緣,把她像個丫頭似的賣入曹府,**他天都派的祖宗十八輩!”
司徒宛哀聲道︰“二哥,你別罵了。師父他老人家對咱們總有養育再造之恩,況且嫁入曹府前,也曾征詢過小妹的意見,是我為報師恩才主動答應的。”
孫奇武嘿嘿道︰“那也叫征詢你的意見?你當時若不答應能過關麼?”他越說越氣,狠狠一拍石壁,道︰“這些年來你我過的都是什麼日子,每回我想著你強顏歡笑對著曹執那個混蛋,心里就像針扎似的一樣疼痛,恨不能把他剁成肉泥!”
曹執哈哈笑道︰“報應,報應!你們這對狗男女自作自受,怪得了誰?”
孫奇武怒道︰“姓曹的,你得意什麼?不知不覺做了九年冤大頭不說,還替人家養兒子。我換作是你,早一頭撞死,趁早投胎。”
曹執宛如被人猛地卡住脖子,笑聲戛然而止,怒嘶道︰“你胡說,胤兒是我的兒子,胤兒是我的兒子!”他連著重復兩次,仍無法掩飾住話音里的驚恐。
孫奇武大感暢快,冷冷道︰“你的兒子?哈哈哈,別做夢了!我師妹和你同床異夢,焉能為你這混蛋生兒子?
“說起來孫某該當好好謝你才對,多虧你替我把胤兒撫育長大,整日當作寶貝捧在手里,便宜了我這做親老子的─”
司徒宛叫道︰“孫奇武,你別再說了!胤兒的事,何苦告訴他?”
孫奇武哼道︰“我為什麼不說,他剛才躲在外頭,多半也已听到了一些。這個秘密老子悶在心里八年多,今天能當著這個龜孫子的面說出來,實在是痛快得很!”
曹執哀求般地望向司徒宛,臉上血色退盡,嘴唇不住顫動。他委實想不到,和自己結發多年、寵愛有加的妻子,居然會做出這等男人最不能容忍的丑事,而令他引以為豪的寶貝兒子,居然是人家的。
他驀然躍起身形,吼叫道︰“我殺了你們這對奸夫淫婦!”沖著孫奇武合身撲來。
饒是孫奇武修為遠高過曹執,也被他猙獰瘋狂的模樣嚇得一驚,不由自主往側旁閃躲,袖口教曹執的右手“呲啦─”扯下半截,孫奇武惱羞成怒喝斥道︰“姓曹的,想死老子成全你!”
曹執悲嘯道︰“我早就不想活了,咱們今日同歸于盡!”雙爪不成章法抓向孫奇武。
只听“砰”的一響,孫奇武一掌擊中曹執胸膛。
曹執直飛而出,背脊重重撞到石壁,心脈碎裂七竅流血,如一灘稀泥般軟倒。
司徒宛花容慘變道︰“孫奇武,你這是在做什麼,誰讓你殺他了?”
孫奇武余怒未消,忿忿道︰“這笨蛋留著也沒啥用處,只會壞事,不如一掌斃了干淨。”
司徒宛不理孫奇武,奔到曹執近前俯下身子,見他目光空洞,氣若游絲,大羅金仙也難以楲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