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哼哧......”
“哈”
一連串的喘息聲斷斷續續的傳入木䆲的耳朵，因為听力驚人，距離過近，這聲音在木䆲的耳邊甚至有了環繞立體聲的效果。
木䆲皺眉，仰起頭一臉困惑的看向假醫生，“他病情很嚴重嗎？”
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絡腮胡壯漢此時正坐在落地窗前的長椅上，雙腿張開，右手放置在雙腿之間空拳虛握著空氣上上下下的摩挲搓動，另一手撐著椅子扶手，身體小幅度的前後擺動，頭部後仰，表情極為猙獰。
“唉。”假醫生搖搖頭，側身擋住了木䆲的視線“這是377，前幾天剛從四號樓轉入，他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失去了男性大眾人類的生殖器官，不願意接受現實滋生了幻肢妄想癥，每天總會有那麼幾次，不需要太在意。”
假醫生一本正經的解釋，顯然不是第一次看見這位病人此類動作。
“其實器官再生技術或是安裝假肢都能治療他的病情，但是377似乎對器官再生與假肢都不滿意，他不僅有幻肢假想還有極為嚴重的強迫癥，並且有著堅定的自然人信仰。”假醫生有些無奈的聳聳肩“沒辦法，我們必須尊重他人的信仰。”
好多新鮮的名詞，木䆲在心里一一記下，想著下一次要不要拿個小本記一記。
也許是為了盡快離開這位病人，假醫生加快了步速，二米八的個頭步幅跨度大，木䆲要跟上他的腳步只能盡量邁開腿加快步伐，每一次邁步都會比上一次跨度更大一些，步速更快一點，結果就是——
咚的一下，雙腳在邁步的時候忽然被一股重力拉扯，整個人的重心向後仰倒，雙腿麻軟無力無法站立，隨之而來的還有針扎一樣細密的疼痛，雙腿不斷抽搐打顫。
原來步速太快步幅過大都是不被允許的，最後一次的跨度與步速調整在腦海中浮現，牢牢記住。
假醫生急忙將摔倒的木䆲扶了起來，“對不起我走太快了，你摔疼了嗎？”
疼，怎麼可能不疼，不過不是摔疼的，木䆲好一會兒無法控制身體平衡，歪歪斜斜站立不穩。
“你的監管等級很快就可以回復正常，不要擔心。”假醫生彎著腰拍了拍木䆲的肩膀安慰道“監管等級降低之後，你就不需要被限制在三號樓內，也不需要 環的限制，可以去其他區域走動了。”
假醫生笑的很溫柔，一副哄小孩兒的語氣。
“期待嗎321 ，能去室外看一看。”假醫生低頭，陽光被擋住，整個人籠罩在陰影里。
木䆲乖巧的點頭回以微笑“期待。”
跟著假醫生轉了一圈，木䆲見識了大廳里一多半的病人，假醫生知曉絕大多數病人的名字與病情，也許比這里的真醫生知道的還要更多更詳細。
假醫生忽然停住了腳步，在一張長條椅前坐下左右張望，在手里的小本子上寫下了一個病人的編號。
假醫生長嘆一口氣，視線從長椅上收回，“346的病情加重很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木䆲追問“為什麼病情加重就回不來了？”
“346是一名自閉癥患者，入院已經四年了，從上個月開始他的病情加重，情緒變得異常焦躁，一旦有人靠近就表現的極具攻擊性，對護工的反抗尤其強烈，拒絕吃藥拒絕治療並且打傷了好幾名護工，這樣的病人會被帶走送去重癥治療中心，這已經是他第三次進入重癥中心，他需要特別的治療。”假醫生臉上依然是一臉悲憫關切，聲音中藏著不易察覺的惱怒“想必已經被送去第七住院大樓。”
七號樓，木䆲在護工的夜晚八卦中听說過，一個進得去出不來的地方。
“是我。”賈毅戴上一個口罩遮住嘴開始對著空氣說話。
木䆲注意到空氣流動細微的變化，有些好奇的瞥了一眼看上去很普通的口罩，就連住院大樓的病房門專業的隔音裝置也無法阻擋的听力卻被小小的口罩影響。
“.....被送走......不......通知我......”
“......我的......沒有結束.....研究.....”
木䆲只捕捉到斷斷續續幾個關鍵詞。
木䆲不認識346，但是假醫生不知道的是木䆲記得346，一個年紀很小看上去非常瘦弱總是自言自語和自己一樣喜歡曬太陽的男孩，怪不得好幾天沒有在花園里見到，原來被送去了七號樓。
“你不舒服嗎？”木䆲看著口罩問道。
假醫生笑著搖搖頭，“感冒而已，不用擔心很快會好的。”
這一次聲音清晰沒有錯漏一個字。
隔音與否是可以調節的。
木䆲隱隱覺得這事兒很古怪，療養院古怪，假醫生古怪，卻也只是露出乖巧的笑容不再多問。
這一路查房下來，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病人，每一個護工，他們行走坐立的位置角度路線，每一個細節都在木䆲的腦海里留下了清晰的印記。
在與假醫生完成查房之後，假醫生手上的小本子多了兩個編號記錄，346和309。
在這天之後木䆲不曾再看見這兩位病人出現在自由活動大廳和其他地方。
從之後護工們的聊天中得知，兩人都被送去了同一個地方，讓療養院醫護工作人員諱莫如深的七號樓。
距離水房暴力事件的發生已經過去三個月，每一周總有那麼三四天假醫生會不定期的來邀請木䆲一起查房，木䆲從來不拒絕。
乖乖吃藥，配合治療，不吵不鬧也不再有暴力事件發生，木䆲連續兩個月拿到了模範病人的徽章，堪稱病患典範的表現也讓木䆲的監管等級逐次降低，腳踝兩側的 環被取走，小腿之間那道肉眼看不見卻實實在在存在著的鎖鏈也隨之解除。
再也不需要擔心散步的時候步子跨太大被絆倒而只能邁著小碎步前進了，高興了還能蹦 兩下舒展舒展四肢。
監管等級降低意味著每天逛花園曬太陽的時間變長，自由活動的區域變大，不再只局限于室內。
木䆲站在花壇前伸展手臂望著遠處的碧海藍天張開每一個毛孔感受著溫暖陽光的撫慰，風速，溫度，空氣中飄散的塵埃，視覺，听覺，觸覺，嗅覺，她的感官所能接收到的所有信息不經詳細思考便已經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所有的信息收集都是意識本能反應，無需有意的念頭，如此自然而然。
“321，治療時間到了。”
每周二和周五的下午兩點，木䆲會被帶去另一層樓的治療室接受檢查。（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