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敵他晚來瘋急

25.25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顧了之 本章︰25.25

    底下長-槍運風,  呼呼作響,薛瓔卻震驚得仿佛什麼都听不見。便如方才瞧見帛畫一剎,整個世界都好似靜默下來,滿心滿耳光充斥著那個像來自天外的聲音。

    她覺得,  與其說她當真听見了什麼,  不如說是一段橫生的記憶突然撞入了腦海。

    可那個聲音,  听來屬于一個尚處于變聲初期的少年,聲色稚嫩而沙啞,此刻再作回想,  又覺陌生遙遠,毫不熟悉。

    更何況,  那個人叫她“阿薛”。一個十歲出頭的少年,  怎敢這樣輕佻地稱呼她?她是不是被魏嘗吵得沒歇好覺,  生出了錯覺?

    薛瓔沒答話,  反問傅羽︰“你方才听見什麼了嗎?”

    傅羽一頭霧水︰“我听見魏公子罵有刀走神了。”

    她沉默下來,  垂頭重新看起那幅帛畫,  如此盯了片刻,  卻再無任何動靜。可伸手一摸臉頰,  那種粘膩的觸感仍然真實存在。

    傅羽急了,  問︰“殿下可是哪兒不舒服?”

    薛瓔茫然搖頭,  彎身方才將畫收攏,忽听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扭頭去看,  就見魏嘗從旋梯疾奔上高閣,  瞧見她面上淚漬,腳下猛打一個趔趄。

    他傻在原地,結巴道︰“這是怎……怎麼了?”

    薛瓔知他耳力出眾,大約是听見傅羽與她對話才上來的,聞言卻答不出個所以然,還是搖搖頭,說︰“我先回去了。”說罷拿起帛畫快走幾步,便要擦他肩而過。

    魏嘗情急之下一把拽住她胳膊︰“我惹你生氣了?”見她頓住了不說話,又道,“你要是覺得我越矩,罵我就是,別又哭啊。”

    她還恍惚著,反應都比平日里慢一些,也沒注意這個“又”字用得莫名其妙,皺眉偏頭道︰“我沒生氣。”

    魏嘗“哦”一聲,緩緩松開她胳膊,又緊張兮兮道︰“那就是傷心!誰叫你傷心了?”

    他這一問揚高了聲,稍稍透出一股啞意,薛瓔一怔,注視他的眼色深了幾分,突然嚴肅道︰“魏嘗。”

    他忙舉起手︰“在。”

    “你……”她欲言又止,想了想說,“你叫我一聲。”

    魏嘗木訥訥地眨了兩下眼︰“長公主?”

    她搖搖頭︰“是叫馮……不是,薛瓔。”

    他一駭,伸手便要往她額頭探去︰“你沒事吧?”

    薛瓔迅朝後退避一步,躲開他的手︰“讓你叫就叫。”

    魏嘗清清嗓子︰“那你準備好了?”

    她點點頭,隨即見他深吸一口氣,張開雙臂作了番伸展,再拉開弓步壓了壓腿,最後撢灰塵似的拍拍手心。

    “……”

    薛瓔被他這股傻勁鬧得,心底那陣沒來由的壓抑都似消減下去,在他開口一瞬作了個“打住”的手勢,然後說︰“不想听了。”

    她在犯什麼蠢,魏嘗都這把年紀了,就算聲色有點相似,又怎可能是方才那個奇怪的少年。他方才不還練兵呢。

    她說罷便扭頭下了高樓。魏嘗在她身後故作挫敗“哎”出一聲,卻在她消失不見的一瞬彎起嘴角來,眼底滿是溫柔得似要滴水的笑意。

    扮傻逗她開心這種事,還不容易?

    *

    薛瓔今日無朝,回房又將帛畫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因並未有任何新現,只好暫且收攏,為分散注意力,便看起昨夜尚未翻完的書簡。

    是關于衛厲王的。傅羽整理好後,她沒來得及都看過一遍。

    不料她這邊剛翻了半卷,傅羽與魏嘗便前後腳跟了過來,估摸著還是擔心她。

    魏嘗不得允許,進了屋子便杵在門邊。傅羽則上前來,問道︰“殿下當真不礙?”

    薛瓔現下已然恢復清明,說“沒事”。

    傅羽點點頭,低頭注意到她又在看昨夜的典籍,不由聯想到她方才的失態,怕兩者有所聯系,便試探問︰“您老研究衛厲王做什麼?這位的風評可是出了名的差。”

    門邊魏嘗在心底不舒坦地“嘖”了一聲,卻見薛瓔淡淡一笑︰“拿風評看人,怎麼看得懂人?”

    風評都說衛厲王殘暴嗜虐,濫殺無辜,卻不曾提及,彼時衛國上下君非君,臣非臣,一團烏煙瘴氣,所謂無辜,不過是意欲亂政篡權的小人而已。

    風評還說衛厲王在位十二年無一建樹,卻沒提過,其實這位是個軍政奇才,他死前一年所打的每一場仗,所做的每一個政舉,如今看來,分明都是令衛國國祚得以存續的舉措。

    倘若不是生不逢時,為內斗所牽累,一統六國的,興許根本不是大陳,不是她的阿爹。

    薛瓔笑了笑,微露幾分惋惜︰“歷史總是未必給每位英雄正名。”

    魏嘗心頭一震,卻見她沒再多說別的,只道︰“行了,你們都下去吧。”

    因怕惹惱她,他只好與傅羽一道退了出去。

    薛瓔將自己關在屋里整天,雖未再生異樣,但夜間熄燭上榻後,又難免因那百思不得其解的事輾轉反側。

    一夜過後,翌日清早,她吩咐下人準備一輛安車,捎上傅羽去了衛府。

    解鈴還須系鈴人,興許衛那處會有什麼答案。

    她到時尚早,衛剛用過早食不久,听聞門房通稟,訝異之下忙迎她入堂屋。

    薛瓔與他寒暄幾句,聲稱自己出門辦事,想到途中將經過衛府,便捎上兵鑒歸還于他。

    衛接過書簡,客氣道︰“這等小事,何須長公主親自跑一趟,您打個下人來就是了。”

    薛瓔笑了笑︰“之所以親自來,自然是想與世子講講上回沒說完的話。”

    “您但說無妨。”

    “我近日里研讀史典,想到一種可能,世子可曾懷疑過,你的先祖衛厲王當年興許是自盡?”

    衛一愣︰“此話怎講?”

    “如果那場仗真是個意外,想來他不可能預料到自己的大去之期;但事實卻是,他在之前一年,便像一直在為這一天而準備,于朝于野,都將該做的、能做的,通通做完了。”

    衛眉頭皺起,似乎從未思考過這一點。薛瓔也便知道,他跟魏嘗不一樣,顯然並不清楚寶冊一事。

    她轉而笑道︰“也是我瞎猜的而已。如有冒犯,還請世子勿怪。”

    衛忙說“無妨”,只是眉頭依舊未捋平。

    薛瓔打量他幾眼,順勢扭頭看向堂屋牆面正中懸掛著的一幅鳥獸圖,狀似無意道︰“這帛畫可也是世子手筆?”

    他忙說“是”,又稱“叫長公主見笑”。

    薛瓔夸贊說“栩栩如生”,又提起他上回送她的那幅,問道︰“那幅山水畫也是妙極,瞧過之後,倒叫我生出一探究竟的興致來,卻不知瀑布位于衛都郊野具體何處?”

    “那處靠近我衛國一座舊時行宮,從前多是王公貴族玩賞之地,如今行宮廢棄,倒也成了布衣百姓踏春的好去處。”

    她點點頭,不動聲色地打探道︰“但我瞧那瀑布飛流直下,周遭地勢險峻,若不慎失足,怕得做了泉下魂吧。”

    衛一笑︰“是我作畫時稍有夸大,那地方即便掉下去也不至于丟了性命,長公主若是想去,盡可放心。”

    “是嗎?”

    薛瓔淡淡應一聲,正出神,忽听衛問︰“長公主若真喜歡我的畫,我書房里頭還有幾幅新作的,您可挑了滿意的捎走。”

    她下意識想拒絕,一個“不”字臨到嘴邊卻又生生咽了回去。

    究竟是這處瀑布在作怪,還是衛的畫在作怪,再瞧幾幅,興許能尋到一些線索。

    她于是點頭說“好”,隨他入到書房。

    衛叫她稍等片刻,扭頭去一面架幾上取畫,一邊指了指旁邊幾案上一張攤開的絲帛,說︰“那是還未作完的一幅人物像,您可先瞧瞧。”

    薛瓔點點頭,上前幾步去看,瞧見畫上人面目時微一怔愣︰“你與我府上魏公子……”她說到一半驀地停住。

    “嗯?”衛回過頭去,面露不解,“什麼魏公子?”

    薛瓔皺皺眉,低頭再看了一眼畫中人,斂色問︰“你畫中此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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