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德妃日常

第168章 168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柳鎖寒煙 本章︰第168章 168

    龍涎香靜靜燃燒, 康熙仰面躺在野外小驛簡陋的炕床上,梳頭劉太監跪在腳踏上,蘸了薄荷腦油輕輕地替皇帝按壓太陽穴。

    胤拿著簡折進來,靜靜地侍立在屋角。康熙驀地坐起身來︰“有消息了?”

    “回皇阿瑪, 泰安行宮確實已經戒嚴三天, 但是目前山東本省的綠營駐兵尚且沒有收到任何調令, 旗兵接到的命令是原地待命。”

    康熙揮退伺候的宮人,赤腳下炕一把奪過信紙, 雙手顫抖︰“這個逆子!他到底要做什麼?”

    聖駕剛離開山東不久, 就接到小道消息說太子遇刺, 隨即以抓捕刺客為名, 宣布行宮戒嚴。康熙立刻嗅出不對, 太子若果真受害,理應第一時間通過官方渠道, 向他這個皇父上書, 道明實情, 這樣不聲不響地把行宮封了, 是要做什麼?

    康熙即刻疑心他要反,當即命令鑾駕儀仗按原來的路線繼續行進, 自己卻帶著幾個心腹秘密折返山東。可是都三天過去了,山東的兵馬仍舊沒有絲毫動靜。不動一兵一卒, 這造的是哪門子的反?

    康熙百思不解, 不由又懷疑自己冤枉了太子。萬一胤這孩子是真的遇刺, 傷勢嚴重, 以至于不能主事怎麼辦?他又懼又悔之下,不顧自己偶然風寒,抱病行進了三日,胤好勸歹勸,終于換得他在泰安不遠處的一個小鎮里暫居一日。

    勸了皇帝,胤自己卻是心急如焚,他沒有康熙看太子那三尺厚的慈父濾鏡,自然知道太子這回必反無疑。一旦他決定動手,十三留在泰安,要麼選擇跟他同流合污,要麼就面臨生命危險。

    依現在的局勢看來,不管哪條都是死路啊!

    可是皇帝打死不信太子會反,更別說殺弟了。胤只得苦苦哀求︰“皇阿瑪,行宮內局勢不明,您萬萬不能隨意接近,不如讓兒子先行一步為您探路。”

    如果胤祥被迫一同行事,他先領兵進了行宮,還有個抹掉證據的機會。

    康熙沉吟半天,飛快地撥弄著手上的念珠,還是斬釘截鐵地說︰“不必了,朕就不信,他敢弒父!”

    胤見要強一輩子、不信神佛的皇阿瑪,竟然拿著簡報口里暗自念佛,在冰涼的地板上站了半天都沒意識到自己忘了穿鞋。他心里一時又痛又寒。痛的是年逾五旬的老父,被他們這些不孝子孫逼到這個地步;寒的是,太子不管是反了,還是病了,都是佔據了康熙全部注意力的那個人。

    他可曾想過,十三弟什麼也沒做錯,現在卻生死未卜?胤看著父皇爬上皺紋的面孔,不可抑制地想道。

    “阿嚏!”被念叨的胤祥大大地打了個噴嚏。

    他混不在意地揉揉鼻子。索額圖卻因為站得太近,被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他抹了一把臉,仍是忍怒道︰“十三爺,別再執迷不悟了。這麼多兄弟里,太子爺對您怎麼樣,您可是看在眼里的。金令交出來吧。”

    康熙御駕剛離開山東,太子立刻宣布自己遇刺,以抓捕刺客為名,宣布行宮戒嚴。胤祥祭山回來,相當于就成了籠中之鳥。

    因為他代天祭山,手里拿了康熙親授的一枚“如朕親臨”的金令。太子想要調兵,這無疑是最方便的途徑。豈料這枚至關重要的金令竟然在祭天儀式完成之後就不翼而飛。索額圖這才紆尊降貴,纏了他數日。

    胤祥仍是裝糊涂︰“中堂,金令是我弄丟的,日後皇阿瑪回來,我會親自向他老人家請罪,就不勞您老操心了。”

    索額圖咄咄逼人︰“可是皇上不在,太子主管行營。這麼重要的東西,您就不該對太子有所交代嗎?”

    胤祥突然掀翻了手邊茶盅,立在炕上,居高臨下俯視他︰“你奉旨了還是奉詔了?誰給你的權利代表皇太子?”

    索額圖面皮抽搐不已。原本他們的計劃是,留下年長老成的四阿哥。對方從,則多個人分擔風險;不從則殺之,也少個競爭對手。與此同時派出死士暗殺康熙,以金令調集兵馬,一旦康熙去世,就在靈前擁護太子登基。

    沒想到留下來的是無足輕重的十三阿哥。這下太子作繭自縛,拿不到金令,就控制不了山東的形勢;派出死士,又怕萬一康熙駕崩,叫近在咫尺的四阿哥撿了便宜。

    事情就這樣拖延下來,行宮不明不白地戒嚴了幾天,卻沒了下文。

    索額圖費了不知多少口舌才說服皇太子。原以為賭上全家性命,拼一個富貴前程,成則萬古流芳,敗了也心甘情願,沒想到最後落得這樣一個進退不得的地步。他幾度想對胤祥動刑,太子猶豫畏縮;想派出死士,先殺了康熙再說,太子又連呼不敢。

    “哈哈哈,”胤祥貼近索額圖耳邊輕聲笑道,“造反,能造成你們這個模樣,縱觀史冊,也是真他媽的聞所未聞!”

    “混賬!”索額圖面皮劇烈抖動,目眥欲裂,氣急之下竟然掄圓了胳膊給了他一巴掌。

    胤祥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跡,揚聲高喊︰“胤!縱容奴才欺壓兄弟,你到底是愛新覺羅家的太子,還是他索額圖家的太子?你出來!”

    索額圖更是氣得揚言要殺他,周圍侍衛拔劍將他們團團圍住,卻無一人敢動手——便是當年的英親王阿濟格奪爵圈禁,也沒人敢殺皇親啊!

    秦王破陣圖畫屏背後人影一閃,太子垂了頭慢慢地跺出來。幾日不見,他暴瘦一大圈,杏黃色的袍子穿在身上,竟然有幾分空蕩蕩的,臉龐瘦削慘白,眼底布滿血絲,幾近鬼魅。他神色冷漠到了呆滯的程度,見胤祥腫著半邊臉,仍是恭敬地向他打千兒行禮,眼中方才泛起一絲活色。胤揮退眾人,張口就說︰“老十三,你幫幫我吧。我要活不成了。”

    胤祥見他一副死不悔改的樣子,頓時氣急敗壞地頂回去︰“幫你?幫你弒君殺父嗎?”

    “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實在是高士奇!高士奇那個狗奴才,也不知收了老大他們什麼好處。竟然,竟然……”太子近乎神經質地瘋狂大喊。

    胤祥突然想到四哥也提過這事,心里猛然一跳,抓住他的肩膀問︰“他說了什麼?或者你做了什麼,才會被他拿住把柄?皇阿瑪那麼相信你,有什麼解不開的結,非要鬧到這步這步田地?”

    太子拉著他的衣袖,頹然閉眼長嘆︰“那天我在索額圖家里喝醉了,說了一句‘古今天下,哪有當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啊’。”

    胤祥難以置信地退後兩步,跌坐在地。

    他嫌自己太子當太久,也就是嫌康熙帝位坐太久了。可是自古以來皇帝都是終身職業,他這話也就等于嫌康熙活太長了,盼著父皇快點死掉。

    這不忠不孝的彌天大罪,已經被高士奇捅到了皇阿瑪跟前,可怎麼洗?難怪太子毫無準備就要舉兵造反。

    胤祥急中生智︰“為今之計,只有你即刻綁了索額圖,立馬南下,向皇阿瑪負荊請罪!”

    “胡說!他是三朝元老,我額娘的親叔父呀!”太子狀若癲狂,手指甲深深地嵌入胤祥胳膊里,拔高了聲音喊,“你把金令交出來!我不會害皇阿瑪的,他老人家操勞了一輩子,退居暢春園安度晚年難道不好嗎?我會善待太妃們,追封你親額娘做貴妃……”

    他話說到一半,宮殿的門卻被人大力撞開,全副武裝的士兵分兩隊進來,將他們團團圍在中間。逆光而來的兩個身影逐漸清晰,太子頓時面如死灰,胤祥卻是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喊︰“四哥……”

    胤一身戎裝,佩劍而來,听到這聲喊才算活過來,突然又見他臉上腫起的巴掌印,不由勃然大怒,一把扯了他過來,居高臨下地俯視太子,活像在看一個死人,半晌才退後一步道︰“張大人,您問話吧,我們告退。”

    張廷玉微微點頭,側身擺出送行的姿態。

    “慢著!”同行的安郡王世子華屺卻突然站出來,摸著鼻子訕笑道,“四貝勒,您看,十三爺是不是該留一下?”

    華屺是安親王岳樂的孫子,八福晉郭絡羅氏的嫡親堂兄。

    胤祥提心吊膽了好幾天,好容易松懈一會兒,卻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嫌疑。他不由氣笑了︰“四哥,你先走。讓他審我,看他能問出什麼來!”

    胤冷笑一聲,指著胤祥臉上的掌印反問︰“你是瞎了眼嗎?張大人奉旨詢問太子爺,你又是仗了誰的勢,敢審問皇子?”

    華屺踫了一鼻子灰,訕笑著連說不敢,目送著二人走了。

    胤祥跟在他後頭走了兩步,突然落下兩行淚來,紅著眼楮笑嘆︰“沒想到索額圖打我一巴掌,反倒幫了大忙了。”

    “別哭!”胤回頭塞了張絹子給他,順便深深地看了一眼行宮華源閣黑黝黝的大門,這才牽著弟弟走了。

    太子有造反的主觀意願,卻因為膽小怕事,連第一步都不敢邁出去,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康熙不知作何感想,總之他連續好幾天閉門不見人。胤祥在門外給皇父磕了個頭,卻始終沒有見到康熙的面。他經此一劫,又想到回京之後必然面臨的狼兄虎弟之爭,不由心下茫然,活像小了幾歲似的,每天亦步亦趨地跟著哥哥。

    以至于胤每次回頭,都對上一雙亮閃閃的眼楮,或是見他趴在桌上無聊地擺弄茶杯玩。有時候竟讓胤產生一種“我是不是把兒子或者狗帶出來了”的錯覺。

    索額圖被捕下獄,太子卻只是被拘在華源閣不得外出。皇帝還沒有決定好到底要怎麼處理這個心愛的兒子,他們這些“其他兒子”,也只能陪著裝孫子——不敢外出,也不敢見外人。

    胤因而得了好幾天的空,用作安慰弟弟,也僅限于貓在皇帝看不到的角落里吃點好吃的。

    這點虛幻的快樂只持續了短短七天,康熙寢宮緊閉的大門終于開了,皇子大臣被召集起來議事,準備鑾駕。老皇帝要離開山東這個傷心地,回紫禁城療傷了。

    然而首當其沖的問題就是,太子該怎麼帶回去?是如同來時一樣,用風光無限的皇太子鑾駕;還是如索額圖一般,視作階下囚?(www.101nove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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