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汐……”韓諾緊緊抱住她,哽咽著傾訴︰“對不起……”
海汐紅著眼眶輕笑,輕聲問︰“你對不起我什麼?”
“對不起,我沒在那個時候認識你;對不起,我沒在那個時候保護你;對不起,我沒在那個時候愛著你;對不起,我沒在那個時候,做最好的自己……對不起……”
海汐的眼淚,啪嗒滾落,輕聲問︰“你傻不傻?那個時候我倒是知道你父親,卻恨著他……你居然還想早認識我?早認識一些,我和你,可能會互相折磨的,更多一些……”
“我爸說他沒有……他說他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江家的事……海汐,雖然我對他有諸多不滿,但是我知道他是個好人,你給他一點點機會也給我一點點機會去證明,好不好?”
海汐點點頭,輕聲說︰“其實我和我父親鬧僵之後,我也反思過。也許是先入為主的印象太深刻,所以他跟我說了十二年你父親是凶手,我心底,就烙刻了這麼一個結論,再也听不進去任何解釋,也接受不了其他的真相,所以……
我也有想過,你父親不是害死我生父的真凶,但是種種跡象都表明了,他脫不了干系。比如那塊玉牌,我認得是我生父的;比如他和章家密切的經濟往來;比如他听到江家時,奇怪的眼神和表情;比如……”
“我知道!我知道不能要求你現在就去相信他沒有做過,但我會證明給你看的!海汐,現在我們把誰該恨誰,都暫時放下,先救你母親,然後尋找證據證明我父親的清白,再尋找證據,找到真正的幕後黑手,好不好?”
“好!”海汐答的干脆,輕聲問︰“你恨我嗎?我瞞著你那麼久,我接近你們家,從一開始,就帶有不良的目的……”
“恨!恨死你了!”韓諾立刻變了臉色,認真的說︰“我恨你,為什麼不早一點來調查?為什麼不早一點來接近我們家?為什麼不早一點,讓我遇上你?我恨死你了……你害我白白浪費了二十九年光陰,還走了許多冤枉路,等了這麼久,才等到最後出現的你……”
“……”海汐定定的看著他,想笑的,可是噗的一聲,卻哭了出來,隨即將頭埋在他胸口,淚水染濕了他的肌膚。
這一夜,韓諾抱著她,黏了許久許久才肯走。應該說,他不肯走的,可是樓下在暗中保護海汐的人電話提醒他,寧海汐被監視著,所以他只能離開。
韓耀東听完韓諾的講述,很久很久沒有吭聲,只是不停抽煙。
“爸,我再問您一次,當年江家出事,到底和您有沒有關系?”
韓耀東深深看他一眼,低聲問︰“你在她面前說,相信我,怎麼回來又這麼問我呢?”
“因為父親出事,她受了太多太多的苦……”一向冷漠而不羈的韓諾,想起海汐的過往,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那麼我最後回答你一次,我沒有!江家出事,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江文東曾經遇到過經濟危機我知道,他也曾向我求助,要把他的玉牌賣給我,說只要十萬。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恰逢我也遭遇了自己此生最艱難的一次經濟危機。
那時候的我們遠隔千里,我的生意還沒他做的大,而且因為我的心腹和財務主管卷款潛逃,公司資金鏈斷結,欠銀行的貸款還不上,做業務缺乏流動資金,員工工資發不出來,外欠大量貨款,要債的天天上門堵……很艱難!
幸虧有信得過我的朋友借了幾筆錢周轉,我正要拿來做業務,他上門來求助了。我記得那時候我手頭上有二十萬,他要十萬,好,我一句話沒講,給了他十萬。但我知道,他能開口賣東西,說明他也遇上難題了,後來我一打听,果然是!
當第二筆借款到的時候,我馬上又給了他七十萬,欠條都不用打!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他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之後不久,我出差路過那座城市想去看他,卻沒有見到,然後他就出事了……”
韓諾猛地一驚,馬上追問︰“您的意思是說……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您曾經有機會見到他?”
韓耀東頓了一下,視線緩緩飄移,落在牆上的全家福上,猶豫了很久,輕聲答︰“沒有見到他……也沒有見到他女兒,如果我能見到他女兒……說不定……江琉璃,不會叫寧海汐,她也許會姓韓……”
韓諾瞬間紅了眼眶,輕聲呢喃︰“那麼,她就不會受那麼多苦,而我…也許……也許在最好的年華認識她,會變成另外一個樣子……可是那時候的我,和她之間,沒有任何聯系,沒有任何相遇的可能……”
韓耀東看了看他,忽然深深一笑,帶著幾分狡黠說︰“誰說你們之間沒有聯系?即使那時的她完全不認識我們,但你們之間,還是有一個紐帶……”
韓諾愣了,喃喃自語︰“紐帶?”
“對,紐帶!”韓耀東微笑著說︰“一個會讓你們的關系變的更加緊密和牢靠的紐帶,但是,如果你不珍惜,不好好對待,寧海汐也有可能會狠狠收拾你!”
韓諾皺緊眉頭,疑惑不解的看著父親。他隱隱感覺父親有什麼事情瞞著他,但又似乎故意想透點風聲給他。
他雖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基本可以確定,是好事!但老爺子這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別看了,也別妄想逼我現在告訴你。我現在不會說,因為還不能說!人命關天,不得兒戲!沒有十足的把握,我現在是不會說的。
一個寧海汐的安全,就已經夠讓我們提心吊膽的了,再加上一個,只怕我們就會更加費心勞神,到最後,可能一個都保不住。”
韓耀東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相當嚴肅,這讓韓諾心底一凜,既擔心,又不解。
一個寧海汐?難道還有第二個寧海汐不成?
可韓諾再怎麼追問,韓耀東都只是微笑不語,韓諾要想攻破他的防線,法力顯然還不夠。
韓耀東離開書房,回到臥室,卻沒有看到妻子陳玉卿。他等了一會兒,仍舊沒有看到,便起身去尋找,路過韓霖房間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伸手推開了房門。
果然看到陳玉卿坐在正低頭苦學的兒子身後,紅著眼眶,默默凝望和陪伴著她。
听到門響,韓霖和陳玉卿一起回頭,看到是他,陳玉卿有些慌張,韓耀東卻不動聲色,快步走到韓霖身邊,高大的身軀,擋住了韓霖看向她的視線。
若那孩子仔細去看,就會看到母親眼底盈滿的淚水。
平素他學習的時候,母親是不會來打擾的,但這幾天不知道怎麼了,每晚都悄悄過來,他做功課的時候,她就安靜的陪在他身邊。
父子倆微笑著交談了幾句,韓耀東微微轉頭,看到陳玉卿已經恢復了平靜,便拍拍韓霖的肩膀,輕聲囑咐︰“也別學到太晚。”
“我知道,可是再不加把勁兒,我怕我明年考不了自己心儀的大學呢!”韓霖笑著看了父親一眼,便轉過身,繼續認真做題。
這個孩子,從來到他身邊的第一天,就非常非常懂事,無論做什麼,都特別的自覺,也知道去理解和關心父母,他的青春仿佛從來就沒有叛逆期,每一天,都帶給他和妻子無盡的溫暖。
韓耀東垂眸看著兒子的黑發,忽然有些傷感。
對這個兒子,他並沒投入比韓諾更多的時間,可是他卻成長的如此樂。他們是最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可是總有一天,這份親情,要經歷嚴峻的血緣的考驗。
他真的害怕……甚至比自己的妻子陳玉卿更害怕……
他害怕韓霖的身世揭穿,這個孩子就沒有那麼愛他們了;他更害怕,在自己沒有做好完全準備的時候,那些人,會把他當成攻擊目標,傷害他、阻礙他、改變他原本應該燦爛的人生。這麼听話的孩子,就應該被疼愛著,他怎麼舍得讓人來傷害他?
可是,他的親姐姐,他唯一真正的親人正在尋找他、思念他,他又怎麼可以這麼自私,為了把他留在身邊,永遠不告訴他們真相?
這個孩子的存在,對受盡苦難的寧海汐來說,是多麼珍貴的禮物和安慰?可是,現在他真的不敢冒這個險……
首先,他不確定寧海汐是否真的相信他不是害了江家的真凶;其次,他不確定,他與韓諾,和寧海汐的關系,會走到哪一步;
第三,他更加不敢想象,如果寧千山或者章家人知道了韓霖是江家真正的血脈,會給這個孩子帶來怎樣的危險;
第四,他也擔心自己妻子受不了,小妻子為了這個孩子,放棄了做母親的機會,如果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離開他們,陳玉卿真的會崩潰,要知道,她是用自己的全部用自己的生命來愛著這個孩子的!
他忽然有些後悔了。後悔十二年前,他對一直崇拜他而又一直被他拒絕的她說︰“我可以接受你留在我身邊,甚至做我妻子,但是有一個條件︰你必須把這個孩子,當成你自己的親生骨肉,永遠保守關于他身世的秘密。而且,為了諾,我不會再要第三個孩子。這對你很殘忍,所以,你還是放棄吧……”
他沒有想到,這個沒那麼聰明,卻一直善良听話的女人,第二天就去醫院做了絕育手術。她用自己的行動向他保證,她真的會拿全部的愛,去對待這個孩子。可是今天,或者不久的將來,他就要打碎她的美夢,讓這個孩子,回到他親人的世界里去……
說出真相,對妻子太殘忍;不說出真相,對受盡苦難的寧海汐也太殘忍。有那麼一段時間,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是對的……他猶豫、他掙扎、他徘徊……
反反復復許多次,他還是暫時壓下了吐出真相的念頭。
不是他自私,為了自己和自己的妻子強留住這個孩子,而是他要給妻子一個緩沖的時間,也要選擇一個對孩子來說,最安全的時段說出真相。
可是,說的晚了,就一定能讓妻子不傷痛嗎?
將陳玉卿帶回臥室,她便躲進了浴室,他推門進入的時候,她正坐在浴缸邊緣落淚。
他比她大了近二十歲,初識的時候,他已經四十三歲,那時妻子重病,她是他高薪請來的私護。妻子去世之後,她曾經主動告白,可是他拒絕了。
一是因為對亡妻的深愛與忠誠;二是因為他們年齡差距太大。她沒有強求過,也沒有再表白,黯然遠走,卻在之後的三年中,默默的給予他精神上的關心與照顧。
他臨時受托把小貝帶回這座城市的時候,曾經不想告訴任何人。
可是小貝太小,來的第一天就發燒不退,他一個男人,能怎麼辦?恰逢她從外地回來,出于了解與信任,他將小貝托付給她,沒想到,她和孩子如此投緣,孩子居然迷迷糊糊的,張口就叫她媽媽。
他始終都記得,那一聲稱呼出口的時候,她激動和心疼的眼淚,也是在那一刻,他認定了孩子最合適的監護人,就是她!所以,一場有計劃的虛假的親子鑒定後,她成了他的妻子,也成了這個“私生子”的母親。
不過,她也自然的成為了韓諾的眼中釘,因為韓諾認識她的時候,是母親病重的時候,而按照韓霖的年齡推算起來,那個時候,也正是她和父親卿卿我我的時候。
韓諾恨她,也恨父親,因為他以為,母親纏綿病榻的時候,他們卻在暗渡陳倉,還有了這個孩子。
她不僅僅為了他為了韓霖,斷絕了做母親的後路,也忍受了十幾年的委屈。現在忽然要把孩子還給江家,她怎麼能受得了?
韓耀東走過去,手輕輕放在她肩膀上,陳玉卿緩緩抬頭,透過朦朧淚光,緊緊盯住他的臉,眼底閃過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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