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看寧小姐的意思吧?”楊冰擦了一把額頭的汗。
“跟去的那些人,看到她的那些人……”韓諾的眼神,忽然冷冽。
“您放心吧!跟去搜索的人雖然很多,但是跟著我們進入那間地下室第一時間看到寧小姐的,不過只有兩三個,我全都嚴厲叮囑了,誰要是敢走漏半點風聲,多說一個字,下半輩子,不是在床上躺著,就是提前投胎!”
韓諾緊緊抱著寧海汐,臉頰貼著她的額頭,緊緊閉上雙眼,低聲囑咐︰“讓我們家的私人醫生,到我的新房子來。”
“是!”楊冰迅速掏出電話,撥打,一分鐘後搞定。
當韓諾等人帶著海汐跑進那套剛收拾好的復式新房時,私人醫生也已經趕到了。
來不及多說,韓諾直接將海汐抱到樓上臥室,小心翼翼放在床上,拿被子裹緊,遣退了無關的人,房間里只剩下他和海汐、醫生,就連楊冰,都在外面守著。
“怎麼樣?”見醫生眉頭緊皺,一臉肅沉的為海汐做了各種檢查,他忍不住一再追問。
“她可能是受了驚嚇,昏倒了,血壓略高,脈搏和心跳都還算是穩定。皮膚多處擦傷,臉上被人打過,身體……似乎也承受過外來的力量……”
醫生說的欲言又止,韓諾的心,猛地一沉,低聲追問︰“你是說……”
那兩個字,他怎麼都說不出口,好像有人在拿著刀子,狠狠的刺他,痛的他的每一個毛孔,都在流血。
她在地下停車場遇襲拼死守貞滿身鮮血被救出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時隔不久,她便再遇劫難。這一次……她滿身的傷痕表明,她也許沒那麼幸運了。
韓諾拿被子裹緊了還在昏睡中的她,跪倒在床前,痛不欲生。
他知道她最在乎的是什麼,要不然,她也不會守了二十六年,到最後,完整的給了他。
他的天使,他的寶貝,今晚到底承受了什麼?那個時刻,她該有多麼絕望?
韓諾的眼淚,猶如潰堤,卻又害怕驚醒了她,只能壓抑著,卻怎麼都止不住眼淚橫飛。
“那個……韓少,我只是猜測……至于是不是,要……要做深度的檢查,您懂的……”
醫生彎下腰,低聲解釋。
“不……”韓諾抬起滿是淚水的臉,搖搖頭︰“不需要檢查了……她是什麼樣,她承受過什麼,對我來說,都和從前一樣……不同的是,我應該更愛她,我應該更關心她,我應該更在乎她,我應該,更好的保護她……
可是,我全都沒做到……不是她的錯,是我的錯!我不要結果,那是對她的第二次傷害……我也不要給她做檢查了,那會刺激到她……她是我的,我不會再讓其他任何人,踫她,醫生,也不行……”
醫生嘆了口氣,輕聲說︰“如果不檢查的話,可能洗了澡,或者時間一久,就沒有證據了。”
“我不要證據,我要她活著……我要她醒來知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她還是從前那個她,只不過,她做了一個噩夢,是因為我沒有盡到責任,我沒有陪在她身邊,她才做了那樣一個夢……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
醫生還要再說什麼,但韓諾執著抗拒,也打消了他勸說的念頭。
有的時候,不面對真相,未必是錯的。
盡管韓諾拒絕為海汐做“深度”檢查,但還是同意為她做最基本的治療。
在醫生的指導下,韓諾笨拙而仔細的為海汐的傷口涂藥膏,又扔了她髒的內衣,換了他的睡衣。
想給她洗洗澡擦一擦的,可是她身上有許多擦傷,他不敢踫,怕她疼……怕她疼醒了,會生不如死。
“baby,都過去了…只是一場夢,什麼事兒都沒有了…”韓諾緊緊握住她手,放在唇邊,吻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走廊里傳來紛亂的腳步聲,接著,臥室的門被撞開了,海瀾哭著跑了過來,撲倒在海汐床前,顫抖著喚︰“姐姐……姐姐……”
rose也紅了眼眶,緊緊捂著嘴,哽咽著轉過身,不敢再看。
紅腫的臉頰、隱約的傷痕,是個人都知道,她一定經歷了一場劫難,可到底是什麼樣的劫難,在她醒來之前,無人知曉。
韓諾和海瀾,在她床前陪護到天明,幾個人都沒敢閉一下眼楮,視線,全都集中在她臉上。
“爸爸……”低低的呢喃,震驚了所有人,海瀾哭了,慌亂的去掏手機,想打給寧千山。
姐姐最難受的時候,先想到的,居然是爸爸!
“爸爸……別不管我……我不要死……”
低低的呢喃聲,忽高忽低,卻又忽然沒有了,就在所有人都難受的撐不住的時候,她忽然又低低的喚︰“媽媽……媽媽,等等我……”
韓諾再也忍不住了,撲倒在她枕邊,握著她的手,撫摸著她的臉頰,一聲一聲,輕輕喚︰“海汐……我在……我在陪你,別怕……”
混亂的海汐,就在他囈語一般輕柔的安慰聲中,緩緩安靜下來,又一次沉沉睡去。
她真正醒來,已經是上午八點多了。
那時,牽掛她的人,全都在,包括狂飆近千里路,連夜趕來的韶顏。他到的時候,海汐已經脫離了險境。
“不要自責了,不是你的錯!”韶顏強忍悲傷,重重拍拍韓諾的肩膀,輕聲安慰︰“她還活著,就比什麼都好!我們只要她在,其他什麼都不管,什麼都沒有發生,對不對?”
韓諾紅著眼眶,點點頭︰“對!”
天邊,太陽已經高高升起,可是卻沒有溫暖的感覺,每一個人的心里,都像是堵了一塊冰石,又冷,又沉重。
海汐,快些醒來吧!大家都在為你祈禱,為你期盼……
海汐很不想睜開雙眼,她貪戀床的溫暖和枕頭的軟,她更貪戀難得的這樣平靜的如在白雲上漂浮的時光。
她真的好累……想要停下所有的腳步,不向前、不後退,不管不問紅塵所有的紛擾,永遠閉上眼楮,好好歇一歇……
可是,掌心的濕、臉上的吻、一聲一聲溫暖的呼喚、戀人的呢喃,窗簾縫隙里透過的陽光,又讓她舍不得。
她醒來,就听到了許多聲音。韓諾的、韶顏的、妹妹的、rose的……好多人,卻又好安靜,只是偶爾的,有低低的互相關心和詢問。
她能分辨出,是韓諾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他會放在唇邊咬,會用手撫摸她的臉頰和發頂,會悄悄吻她的臉,會聲聲呼喚她。
這個世界雖然很冷,活得很累,可還是有許多許多的溫暖,許多許多的牽掛,她放不下……
海汐緩緩睜開雙眼,又猛地閉上了,她還不能適應現在的光線。但只是什麼都來不及看到的一眼,便引發了幾聲激動的歡呼。
“海汐!”
“海汐!”
是韓諾和韶顏!
“姐姐……你醒了嗎?姐姐,你看看我……”海瀾撲過來,緊緊抱住了她的腰,將臉貼在她胸口,泣不成聲。
“海汐……”是韓諾吧?捧著她的臉,熱烈的吻,用自己的鼻尖,輕輕蹭她的鼻尖。有濕濕的水滴,啪嗒啪嗒,滴落在她臉頰上,咸咸的、苦苦的。
男兒淚……
“海瀾,別壓到了她的傷口!”韶顏始終沒有靠近,只是攙扶著海瀾,將她拉到身邊。但他的聲音,是顫抖的。
海汐緩緩睜開雙眼,定定的看了韓諾許久,哽咽著,想要開口喚他,可是力氣好像全部失去了,嗓子也壞掉了,她居然一丁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但韓諾已經懂了!他看出了她的口型,是在叫“諾……”
“我在!海汐我在!”韓諾更緊的握住她的手,聲音溫柔的像是囈語。
她想說“我沒事”,可是張了張嘴,依然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張口的時候,紅腫的臉頰扯的生疼,她便放棄了。
四目相對,各自都含著痛苦,也都含著濃情。
海汐緩緩伸出另外一只手,探向妹妹,海瀾一把握住,輕聲喚︰“姐姐,你不會有事,放心……”
海汐想要苦笑,可是那笑容,比哭更讓人難受。所有人的心,都像是被刀子割開了深深的口子,暗暗流血。
沒有人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只問她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東西、要不要起來、傷口痛不痛。
一個人都沒有提及,她昨晚究竟經歷了什麼。
海汐只是睜開眼楮努力動了動,便又昏昏沉沉的睡去。韓諾急了,怒吼著叫來了醫生,醫生迅速檢查,確認沒事。
昨晚,她已經輸了兩瓶液體,補充了一些營養,但是受過折磨和驚嚇的身體,還是很虛弱。醫生建議,想睡就讓她睡,別打擾。
韓諾只好任由她繼續昏睡,他則一直在床邊陪伴著,誰叫也不肯離開,就連工人送了飯菜上來,他也不肯吃。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吃不下。
結果,工人怎麼端上來的,涼了,又怎麼端下去的。
海汐第一次醒來,是上午八點多,第二次醒來,就是下午一點多了。
醒來之後,還是不能說話,嗓子像是被火燒灼一樣的痛。
她的眼神里,還有驚恐,也有厭惡,很顯然,昨晚的經歷,一定是不堪回首的噩夢。
起初,大家都很小心的圍在她身邊,後來,大概是看到她因此而愈發緊張,甚至眼神一度有些混亂,在醫生的建議下,除韓諾外,都暫時先去了其他房間等候。
從昨天中午午餐後,她沒有喝過一點兒水,沒有吃過一口飯,到今天,已經整整一天了。若是正常情形下還好,她又經歷了那樣一場劫難,眼淚都哭干了,力氣也耗盡了,所以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
房間里只剩下韓諾與海汐,她動了動嘴,想說什麼,卻實在受不了嗓子的痛。韓諾忙緊張的問︰“你是不是想喝水?”
海汐輕輕搖搖頭。
“是不是餓?”
海汐仍舊搖搖頭。
“是不是……”韓諾頓了一下,輕聲問︰“是不是想去衛生間?”
海汐輕輕點點頭,卻紅了臉。
韓諾的心,又覺得很疼很疼。他掀開被子,為她披好外衣,小心翼翼的打橫抱起,將她放在了馬桶上。
海汐艱難的動動手,示意他出去,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出去了。
她喝的水很少,很快就結束了。站起身,沖了馬桶,她的視線,落在花灑上。
韓諾在門外揪心的等待,知道她嗓子說不出話來,又不敢開口追問,以免她不能發聲反而著急。
听到沖馬桶的聲響,他忙推開門走了進去,見她已經起身,手正摸向花灑的開關。
“不要!”他忙沖過去,輕聲提醒︰“你身上有傷,不要踫水。”
海汐軟軟的站立著,還微微搖晃,他心如刀絞,忙伸出手臂,將她抱住。她像個孩子一樣,趴伏在他胸口,呼哧呼哧喘息了良久,才安穩下來。
“乖,咱們接著回去躺著,好不好?”他輕輕撫摸她的長發,用手指將她打了結的發絲捋順。
“不……”她終于艱難的吐出了一個短短的音符。只有半聲,拒絕的意思,卻非常明顯。
“髒……”她吐出第二個音符的時候,肩膀輕輕顫抖,像是在努力隱忍著什麼,卻仍舊不能控制心底的憤怒。
韓諾忽然明白了什麼,咬咬牙,他輕聲說︰“好,洗!但不能洗太久。”
她伏在他胸口,輕輕點點頭。
這樣乖巧的、柔軟的寧海汐,是他極少見到的。他曾經做過一百次的夢,希望她能變得溫柔一些、柔順一些,可是今天,當她真的這樣的時刻,他忽然很恨自己。
他寧願她和從前一樣冷硬,跟從前一樣狡黠,跟從前一樣倔傲,也不要她經受這麼大的痛苦後,像是變了一個人。
開了暖風,花灑徐徐吐出溫熱的水流。他小心翼翼的為她脫下睡衣,扶著站在花灑下,輕輕為她沖洗。
她是真的很虛弱啊,站都站不穩,沒幾分鐘,就無力癱靠在他胸前,艱難的喘息。
他心疼死了,停止沖洗,緊緊抱了她一會兒,又開始重新沖洗,可是沒幾分鐘,她又站不住了。
“等著!”他輕輕抱了她一下,讓她伸手扶住牆壁,自己去搬角落里的小凳子。剛一轉回身,他眼楮猛地一痛,心也抽成了一團。
她已經坐到了地上,抱著自己的雙腿,埋首膝前,哭的肩膀不停抽噎。
“海汐!”他的心都碎了,馬上跑過去,蹲下身,想要將她抱起來,她卻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腿,怎麼都不肯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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