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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伯康離開後，南珩點了支煙夾在指間。嘴里緩緩往外吐著煙圈，煙霧繚繞間，隱約可見他面色凝重眉頭深鎖。
郁伯康收下了那份合同，自然也就把實情告訴了他。
“湘思不是我的女兒，極大可能，她是你大伯南定國的孩子。”
“湘思她媽媽和你大伯一早就是舊識，懷上湘思那次，在他定的酒店房間里，除了他不會是別人。”
“我這麼說，你應該明白為什麼我和湘思媽媽極力阻止你們在一起了吧？”
這些都是郁伯康的原話。
南珩想過許多種可能，卻從未往這上面去想。
照郁伯康的為人處事來說，若不是確定了，不會貿然說出來，也不至于拿這種絕口來糊弄他。
可他不信，不願相信也好，不敢相信也罷。這種可笑又荒唐的事情，他拒絕接受。
大伯的私生活怎樣他沒有刻意去了解過，可若是他和湘思母親真有不正當關系，上次在郁家壽宴上大伯母怎麼會對湘思毫無芥蒂甚至還幫著她奚落郁伯康現在的夫人？
偵探社那邊發過來的資料上寫著，林婉霏和大伯母馮舒雅姐弟是發小，還差點和弟弟馮紹凱成了一對。她為人不差，不會和他大伯攪和不清。
這里頭，或許有隱情也說不定。
南珩定了定神，傾身往前，將手里燃了一半的煙戳向煙灰缸。
隨後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撥了郁湘思的電話。
“親親豬豬寶貝，寵愛你不累不累，每一天給你的愛是一千倍……”彩鈴聲童真幼稚卻也歡快。
電話很快被接通，那頭的環境有些嘈雜，郁湘思大聲道︰“阿珩，你等一下啊！”
片刻之後，听筒中終于安靜下來，郁湘思的聲音再次響起︰“阿珩？”
“嗯，你在外面？”
“今天沒課，我和佳茜在學校後面的商業一條街上，我們在逛街，街上人好多呢。”
“中午一起吃飯？”
“中午啊……”郁湘思的聲音透著遲疑。
南珩問道︰“怎麼？約了人？”
郁湘思看了眼不遠處正在說話的一男一女，如實應聲︰“是我們系里新來的一個老師，以前和我家住一塊一起長大的。”壓低了些聲音，帶著笑意，“佳茜喜歡人家，正好周老師請我吃飯，她非讓我答應，然後跟著一起來了，讓我給她制造機會。”
南珩捕捉到了話里的重點，眉間微皺︰“一起長大的？還有這麼一號人？你和那個什麼周老師關系很好？”
听到他有些發悶的聲音，郁湘思頓了下，隨即樂不可支︰“關系再好頂多也就是朋友，你還吃醋呀？”
“沒有。”語調平和，不假思索便否認了，只不過郁湘思卻能想象到他這會兒肯定繃著一張臉冷肅不已，“就是很普通的朋友，好幾年沒見過了。要不，你也一起來？我一會兒把地址發到你手機上？”
面色漸漸柔和，南珩薄唇微動，嘴角弧度上揚︰“不了，我中午回一趟家，你們好好玩，我回頭再到學校找你。”
“那也行。我吃了飯之後就回宿舍，你到的時候打我電話就行了。佳茜和周老師還在等著，我就先掛了啊！”
“嗯。”
掛斷電話後，南珩看向穆海︰“你去幫我聯系親子鑒定中心，安排一下，找個可靠點的負責人，嘴一定要牢。”
“四少，您是懷疑郁伯康騙您？”
南珩起身，斟酌片刻，開口︰“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
穆海愣了下，似懂非懂地點頭。
剛剛四少和郁伯康談話的時候，他全程都在。郁伯康的話，無異于是平地一聲驚雷，錯愕之後他許久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跟在南珩身邊已經七年多了，從他剛開始創業的時候就在，也算是一路看著他走來的。好不容易四少對一個女人有了感情，要是郁小姐真的是大先生的女兒，那未免也太狗血了，四少肯定會傷心欲絕。
穆海潛意識里希望這事不是真的，他拍胸保證︰“四少，您放心，這事我一定最快時間給您辦妥！”
茗城大學商業街，時光傾城餐廳。
落座後，周俊彥十分紳士地將菜單遞到了對面郁湘思手里︰“女士優先，你們先點吧！”
郁湘思隨後拿給了寧佳茜，暗暗沖她眨了下眼︰“讓佳茜點吧！我的口味她都清楚。”
周俊彥沒有意見。
寧佳茜坐直身子，努力維持著淑女的姿態，就連說話都輕聲細氣了不少︰“周老師，你喜歡什麼口味的？”
“都行，你們點就好，我不挑食。”周俊彥說話的聲音如春風沐雨，听得寧佳茜只覺得自己一顆心砰砰加速快要跳出來一樣，她從未如此喜歡過一個人。
席間，周俊彥回憶了一些小時候的趣事，還問及郁湘思畢業後有什麼打算。寧佳茜在邊上听著，時不時也會插上兩句。
一頓飯吃得十分和諧。
臨走前，周俊彥拿了兩張音樂會的門票出來︰“朋友送的，湘思，你們周六要是有空的話就一起去吧！”
接過門票，寧佳茜喜出望外︰“我也有份？”
周俊彥一時語塞。
其實，這是他打算約郁湘思去的，可沒想到今天寧佳茜也會來，兩個女孩子，他總不好厚此薄彼。
彼時，郁湘思看了眼寧佳茜又看了看周俊彥，把自己手上那張票又塞了回去︰“只有兩張的話，還是你和佳茜去吧！我不喜歡听音樂會，不過佳茜特別喜歡。周老師，你們倆去吧，我就不去了，省得浪費門票。”
說著，從後面用力扯了下正暗自欣喜發呆的寧佳茜，寧佳茜這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趕緊順著她的話接了下去︰“啊！對對對，我最喜歡听音樂會了！”
話音落，覺得自己似乎太過激動，便垂頭捋了下耳邊的碎發，美眸微垂，刻意放緩語速︰“周老師，你不介意吧？”
這種情況下周俊彥就算想拒絕也不好說出口，有些失落地看了郁湘思一眼，輕輕點頭應下︰“那好，到時候我們在劇院門口見吧。”
寧佳茜臉上飛上一抹紅，羞答答地看了他一眼︰“好。”
周俊彥和她們分道揚鑣後，寧佳茜興奮得抓著郁湘思的胳膊直叫喚︰“我要和他約會了！”雙手捧起手上音樂會門票寶貝似地親了口，“天哪天哪天哪！我現在好激動！”
“你別天哪地啊的，到時候準備下爭取一次性就把人拿下。”
寧佳茜驕傲地抬起下巴︰“那還用說？”摸了摸自己的臉︰“我長得也不丑，到時候去做個造型，化個美美的妝，保證迷死他！對了，我從今天開始晚上要敷面膜，然後十點就睡，睡美容覺！”
郁湘思笑著直搖頭，寧佳茜每次都這樣，陷進了一段愛情里都會全心全意恨不得以對方為天。這樣的人，最容易受傷，希望周俊彥真的是她的良人吧！
回宿舍後小睡了一會兒，南珩的電話就來了︰“我到你宿舍樓下了。”
郁湘思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意猶未盡地打著哈欠︰“你等會啊，我馬上就下來。”
說是馬上，但起床後總得好好洗個臉，把頭梳一下。
去見心上人，總不好邋里邋遢的，郁湘思速度算快的了，換了衣服之後將披在腦後的秀發梳順，然後往臉上噴了點保濕水就算完事了。她天生皮膚白皙光潔，得天獨厚的優勢，不用化妝也好看。
剛下宿舍樓，一眼便看見小道對面的燈柱旁立著個英俊挺拔的男人。
修長昂揚的身材、挺括得體的西服，南珩雖也年輕，但比校園里那些尚且稚嫩的男生多了份歲月的沉澱和優雅，便是再帥氣的男孩子和他站一塊也是望塵莫及。
這樣一個優質男人出現在女生宿舍樓下，很容易便吸引了來來往往的目光，更有甚者，宿舍樓里還有人特意趴在陽台上偷看。
郁湘思莞爾，一股優越感油然而生，這樣優秀的男人是她的，她一個人的！
笑著小跑過去︰“是不是等久了？”
大掌在她發頂輕揉了下，南珩柔聲回道︰“沒有，剛來沒一會兒。你剛剛是在睡覺嗎？”
郁湘思嗯了聲，說著，將手里拿著的東西沖他揚了下。
“什麼東西？”
“情侶手機套啊！”把自己的手機也拿了出來給他看，笑得兩眼彎彎，“可愛吧？我剛剛和佳茜一起逛街的時候買的。你之前不是一直耿耿于懷我送你的袖扣丟了嗎？我逛街的時候看到了這個情侶手機套覺得特別喜歡，算是補送一份禮物吧！”不等他回答，便伸了手出來，“你把手機拿來，我幫你裝上。”
郁湘思買的手機套是小豬佩奇系列的，雖然看著有點幼稚，但她低頭專心擺弄的樣子十分認真。垂眸看下去，女孩兒臉上的肌膚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光滑白嫩誘得人想要一口咬上去。
眸色微深，心髒跳動加速，南珩十分清楚，這份悸動，是男人對女人的。
郁湘思，一定不會是他的堂妹！
他的手一下一下撫著她的秀發，動作輕而寵溺，目光一刻也未從她身上離開。
“好了！”郁湘思抬起頭，只是話音剛落，突然頭皮被人狠狠扯了下，她皺著眉，啊的低呼出聲。
“怎麼了？”南珩剛剛放在她腦後的那只手不動聲色地藏到了身後。
郁湘思蹙著眉摸了摸腦後，並沒有異樣，那陣刺痛來得快去得也快，難道是她產生幻覺了？
“沒什麼。”她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把手機還給他，杏眼閃著期待的亮光，“你喜歡嗎？”
“你送的，我都喜歡。”
郁湘思抿嘴笑了起來，這才想起來問了句︰“對了，你來找我什麼事啊？”
南珩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了片刻，想說些什麼，最終欲言又止，只道︰“沒什麼事，就是有些想你了，過來看看。”
“你今天，說話怎麼這麼好听啊？”郁湘思紅著臉，心里甜蜜泛濫，“我想過了，周六我們去逛花鳥市場好不好？我媽喜歡養花，你投其所好送她幾次禮物，說不定她就能看到你的誠心了呢？”
南珩想說就算他再投其所好都沒用，林婉霏不是討厭他，她的心結始終在于他和湘思可能存在的關系。
只是面對郁湘思，他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好，你想去哪都行。上去吧，我得回公司了。”
“晚上不一起吃飯嗎？”突然跑過來，真的只是為了看她一眼？
“明天，今天公司有點事情，我就不陪你了，你自己多吃點。”
郁湘思撅了下嘴︰“我才不多吃呢！你想把我當小豬養。”
黑色捷豹就停在邊上，郁湘思笑著揮手目送他離開。只是，男人上車時眼底那一絲凝重，她並未注意到。
上車後，南珩仔細將手里攥著的那一根頭發用白紙包好放在副駕駛上，然後開車直奔鑒定所。他之前回了趟南家，弄到了南定國的頭發樣本，只要一起拿過去鑒定，很快便能水落石出了。
林婉霏需要的不是什麼花花草草，等一紙鑒定書拿到她手里，比什麼禮物都管用。
“四少，鑒定結果最快也要一個星期才能出來，到時候我們會電話通知您。”
南珩點了點頭，從鑒定所出來後，換了穆海開車，往公司而去，南思彤正在公司等他。
他這個妹妹，痴迷顧湛多年，為了吸引他注意，又要參加選秀節目進娛樂圈當明星。
南珩雖然對南思彤沒什麼感情，但看在是親妹妹的份上，便給她開了個後門，讓自家公司簽了她力捧。只不過對于她的行為他無法苟同，幾個兄弟的聚會，也從來不帶她過去，更遑論幫她靠近顧湛了。
他到了辦公室，才知道來的不止是南思彤，寧佳宜也同來了。
以前單身的時候南珩對寧佳宜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看在大伯母的份上，他並沒有計較她那些出格的行為。只是現在他已經有了郁湘思，這女人還不知好歹，讓他打從心底厭煩。
南珩臉色明顯不悅︰“你怎麼來了？”
語氣冷得仿佛怎麼都化不開的千年寒冰，寧佳宜沒想到他第一句話便是劈頭蓋臉的質問，一點余地都不留，頓時難堪至極，幾乎是瞬間就紅了眼眶。
南思彤回國的時間不長，也沒見過郁湘思這個人。或許是因為她的顧哥哥也被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女人搶走了，她和寧佳宜有一種同病相憐之感。
見狀，趕緊開口解圍︰“哥哥，佳宜姐正好來家里看我，是我讓她陪我一起過來的。”
南珩冷眼睨了過來，沉聲吩咐︰“你跟穆海後頭出去，讓他給你安排一下後續事宜，我有話單獨和她說。”
“這……”南思彤打心底有點怵南珩，眼珠子快速在寧佳宜和南珩身上轉了圈，不大敢反駁他，斟酌再三，還是自己的事情重要，沒必要為了寧佳宜惹南珩不高興。她把人帶來已經仁至義盡，更多的，也無能為力了。
“你不想看到我，我現在就離開！”
南思彤出去後，辦公室里只剩了他們兩人，南珩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她抽煙。這種忽視，讓寧佳宜的自尊極其受傷。
聞聲，南珩緩緩轉過身來，踱步走到辦公桌前，右手食指輕彈了下煙灰，淡淡道︰“我以前覺得你是個聰明人，大家是親戚，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有些話不需要說得太明白，以免面上都不好看。可現在看來，你的認知能力和你的學歷不大相符。”
寧佳宜咬著唇，含淚質問︰“你是想說我不知好歹嗎？”
“不然呢？我已經有女朋友了，但凡有自知之明的都不該一而再再而三地往我跟前湊。”
寧佳宜極力壓著淚意，不讓自己哭出來︰“我追求自己喜歡的人也有錯嗎？”
南珩低笑，聲音很輕，但嘲諷之意很明顯，他看著寧佳宜，沒留半點情面︰“我不樂意。寧佳宜，話不多說，也是最後一次說。我不可能喜歡你，以後不要有事沒事往我跟前湊，更不要在我女朋友面前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否則，別怪我不給你和大伯母面子！”
寧佳宜是哭著跑出南宇傳媒的，來的時候坐的是南思彤的車，回去只能叫出租車，路上把司機師傅嚇得不輕，問話也不答，只是一個勁地哭。回到寧家之後，雙眼紅腫，早就哭成了淚人兒。
寧丹凰跟著追到了房間里，能讓她女兒哭成這樣的，除了南珩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問清之後，她恨鐵不成鋼地點了下寧佳宜的額頭︰“你這丫頭是真笨！你老往南珩跟前湊有什麼用？”
寧佳宜趴在床上，哭得肩膀一縮一縮的，好一會兒才止了哭聲扭頭問道︰“那我要怎麼辦？”
寧丹凰坐了下來，一副過來人的姿態冷笑︰“你去找那個女人，她家里不是沒什麼錢嗎？直接用錢把她打發了，讓她主動離開。五十萬不行就一百萬，一百萬不行就兩百萬，誰看到了錢還能不動心？只是多與少的問題罷了。等那個女人真的拿錢離開了，南珩就會明白誰才是真的喜歡他真的適合做南家門當戶對的少奶奶。”
“這樣……真的行嗎？”
寧丹凰嗤笑，怎麼不行？她的丈夫、寧佳宜的父親馮紹凱當年不就是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可後來她看上了，那女人還不是乖乖拿著錢分手了？
“你別哭了，好好收拾收拾，找個時間，媽陪你一起去找那個什麼湘思的！”
自從發現湘思和南珩偷偷戀愛的事情之後，林婉霏對她管得嚴了很多，不僅這幾天經常打電話查崗，更是下了死命令規定周末必須回家，哪都不準去。
可有時候物極必反，對于郁湘思來說，這個時候的逆反心理已經到了極點，越壓制她就越想反抗。不讓她和南珩在一起，她就見縫插針地找機會。
周六，寧佳茜去和周俊彥一起听音樂會之前打了個電話給林婉霏，說是自己和郁湘思要出去玩，借她一天時間。林婉霏不好說不，只是讓郁湘思晚飯之前必須回來。
南珩倒是不急著這一天兩天，鑒定結果下周一就能出來了，他就是莫名地有種直覺，湘思不會是大伯的女兒。
郁湘思不知道這事，興致勃勃地拉著他在花鳥市場逛了一上午，選了一大堆林婉霏喜歡的花花草草，然後買了很多菜一起回了新塘小區的家。在新家的第一頓飯，南珩開了一瓶88年的拉菲。
郁湘思平常是不輕易喝酒的，喝了容易醉。不過今天心情好，連著灌了三杯下去之後，頭就有點暈了，干脆飯也不吃，光顧著一個勁地把南珩往房間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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