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見月色,清寒冷凝霜。
觸目所及,尸骨累累。
濃郁的血腥氣彌漫。
然而,不夠,對于宇文曜來說,不夠。
竟敢肖想她的沁兒,殺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都不夠。
手起劍落,尸體一半一半,血色滴在他的臉上,染紅了他的黑袍,如同地獄歸來的羅剎。
“夠了……”南靈沁終于捉住宇文曜的衣襟,“他只是踫了我的衣帶,我很好,什麼事也沒有。”
她說,只是聲音比往日的冷涼輕了些,就好像是對宇文曜格外的溫柔了。
宇文曜那早被怒意染紅的眼里終于一點一點恢復清明,終于從這殺戮中回過神來,看向懷中的南靈沁。
她瘦了好多好多,一張臉也是如此的白得沒有血色,此時看著他,眼里除了萬物草木,就只有他。
“真好,我又在你眼里了。”
他說,忽然笑,然後抱著南靈沁足尖一點,離開了此處。
听風和听雨還有許怡然感到時,都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呆了。
這是……
“發生什麼事?”
許怡然緊隨著落地,他是想想覺得不對勁兒便又折了回來,就踫到上了听風和听雨。
許怡然上前一步,四下一掃,滿目駭然,不知想到什麼,那潔淨的手一把擰起黑布水帶血的衣領,清潤入骨的男子,露出怒意與殺意時直叫心怵。
“你對她做了什麼?”
能叫宇文曜怒成這般,面前這個人,到底對小沁做了什麼……
痛苦與未知的境況好像在吞噬著他,也無聲中驚嚇著黑布水。
“她她……南靈沁……我,我只是解開她的外衫,沒有,沒有踫她啊,我……我……”
黑布水已經受刺激了,支支唔唔,唇瓣疼痛,全身都痛,就好像是要盡快想找人發泄那般的害怕與惶懼一般……
許怡然的面色不見輕松,反而更加凝重。
然後,長劍飛舞。
許怡然的手于空中一揮。
黑布水的手筋腳筋已經斷了。
“走。”
許怡然當下身影掠走,听風和听雨也面色凝重的跟上。
三人剛離開,又兩道急速身影落下。
是南鳳凰和余輕逸。
“發生什麼事?”
余輕逸四下一掃,直接一腳對著血肉模糊,卻能看見臉的黑布水踢去。
看這一切就知道是誰所為,而能讓他做至此般血流成河,可想而知發生何事。
“啊……我……”
黑布水已經受驚了,甚至混亂了,人幾乎如木頭似的,將方才事情如同倒豆子般機械的說了,然後又喃喃的,恍惚的……
“魔鬼……魔鬼……”
“啪——”
一記旋踢。
南鳳凰氣怒上前,一腳就將黑布水踢過去,把那大樹都撞斷了,一口血吐出來時好像骨頭都斷了。
南鳳凰尤不解恨,又想上前。
“別殺他。”
余輕逸攔住南鳳凰,示意他看向黑布水已經沒了嘴唇的嘴以及斷去的一只胳膊,“宇文曜是故意讓他活的,生不如死。”
南鳳凰何等聰明,頓了下,這才收回手,“我懂。”然後二人順著方才黑布水所指的方向掠去。
不過,兩人剛走,又有兩人落下。
而這兩人明顯互不對盤。
一身富貴的白玉,如玉的眉宇緊沉。
一身青衣沉暗的宇文安,看著四下,心神都在震顫。
“喂,南靈沁呢。”
白玉直接從尸體堆里翻出還喘著氣的黑布水,厲聲逼問。
黑布水這下已經瘋了。
白玉一拳擊出。
“啊——”
這一聲痛,好像能將靈魂都碾碎,拉回黑布水一些神智。
“她她……”
又把方才他所做的事復說一遍。
天地陰沉,好像有狂風暴雨即將抵達。
白玉真想把面前這人剁碎了喂狗,卻忍住了,面色厲沉,“留著你,讓你生不出死。”想了想,白玉面色沉怒的從衣袖里拿出一個調味瓶對著黑布水就是一通灑。
鮮紅甘香又沖鼻的味道。
正是白玉新研制出的辣椒粉。
宇文安看著,蹙眉深深,須臾,看著作勢要走的白玉,“方才那東西還有嗎?”
“沒了……”
白玉語氣不太好,如果不是聶醉兒說宇文安人還不錯,又幫著聶醉兒出了宮,又或是他後知後覺,得知幾年前他被閻王殿所擄走,當是那時的大長老,宇文曜特意放過他,他才不會還主動與宇文安說話的,都懶得搭理他。
不過,此時看著宇文安失望的表情,還有地上痛苦哀嚎的黑布水,白玉眉毛微挑,道,“還有鹽……”
“可以。”
于是乎,一聲聲哀絕人寰的痛咕在小樹林里有氣無力的嘶喊著。
飛鳥盡,冬風過。
沒有希望,只有絕望。
……
夜色冷靜,遮天蔽月的茂密樹叢旁,清澈的溪水比任何時候都要靜謐,然而,終于還是有人打破平靜。
宇文曜抱著南靈沁倏然自空中落下,站在那條溪水邊。
水沾了袍角,那染上的血就這樣將水染紅,又瞬間清澈不見。
“你方才說,你的世界只有我?”
南靈沁問得平靜。
宇文曜卻選擇了沉默。
南靈沁看看宇文曜,又看著一旁清可見底的溪流,“宇文曜,你是打算把我弄死在這里,拋尸溪流嗎?”
剛放下南靈沁的宇文曜其實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他仍平靜的站在那里,唯一雙鳳眸一瞬不瞬的落在南靈沁臉上,那樣細細的看著,好像下一秒她就會消失是的,此時冷不丁听她這般說話,清冷諷刺,不禁心頭一縮,痛得厲害。
“我不會傷你半分,你放心。”
“呵!”
南靈沁抬眸看著他,冷笑,而後退後。
“別走。”
手腕又被宇文曜一把抓住。
南靈沁轉身看著宇文曜,蹙眉清喝,“放開。”
“那邊危險,小心為上。”
“上你個毛線。”
看著宇文曜那渾身染血,眉目霜冷的樣子南靈沁就有氣,對著宇文曜的手背就一口咬下。
那力絕對能咬斷宇文曜的骨頭。
南靈沁發狠俯下,唇未貼上,又一頓。
咬了又能怎麼樣呢。
她又抬起頭,清冷著臉,同時掙脫開他的手,“你放心,我如今比任何人都要惜命得緊,斷然不會輕易送死。”
“很好。”
宇文曜眼底揪著的面色一松,緩緩放下手腕。
南靈沁移開星眸,似笑非笑著,然後,將身上屬于宇文曜的衣裳丟給他,又自顧自的系好腰帶。
空氣就這樣無端的安靜下來,唯樹葉被風吹得少少作響,兼鼻翼邊腥味四躥。
南靈沁雙手垂下看著二人身旁的小溪,小溪足有半人高,旁邊連著一座湖。
不知這水可涼?
于是,南靈沁猛然抬手,將宇文曜就這樣給推了進去。
“噗通——”
水花四濺,宇文曜坐在溪里,水沒了肩膀,臉上的血沾了水,瞬間順著下巴流下來。
看上去,是如此的頹敗。
“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南靈沁忽然問。
宇文曜被南靈沁清凌凌的視線看著,驀然覺得,血液都要僵滯了,心里一瞬狂喜一瞬復雜,一瞬糾結,唇瓣蠕動半響,然而卻是道,“我等著許怡然來接你我才離開。”
聞言,南靈沁星眸一縮,“所以,你這是不殺我,還保護我?”
“……對。”
這個字,回答得有淡然,卻又有些艱難。
“呵呵,宇文曜你是不是連日戰敗腦子裝草了。”
南靈沁心頭不知是何滋味,只是忽然之間就氣得冷笑起來,“你憑什麼保護我,又憑什麼把我帶到這里來,憑什麼殺了那般多的人。”
“他們肖想不該想的,該死。”
“該死毛線,該死。”
南靈沁瞪著宇文曜,他在水里,一身水漬落魄,她在溪邊,雙手垂立。總之,看上去她像女王,輕揚下巴,端得睥睨一切。
“你可能想錯了。”然後,南靈沁忽而輕聲道。
“想錯?”宇文曜眉宇微擰。
“對,我其實是喜歡黑布水,情投意合,你情我願,只是我們正在打情罵俏,你就出現了。”
南靈沁說著話,還無盡遺憾,這話一听,宇文曜面色驟然黑下,咬字極重,“你不要賭氣。”
“賭氣?”
南靈沁冷笑,“宇文曜,別太高估自己的魅力,過度自戀不是好事,再者,我就算是賭氣也該是和許怡然好嗎,而不是你,說真的……世事變化,我對以前我自己的品味也頗為疑或,如今看看你,真的是……”
南靈沁眼波流轉,星眸極具輕視的挑一眼宇文曜,而後搖頭,嘖嘖直嘆,“除了長得好看一點,還真沒什麼長處了,不像蠻夷勇士,雖面部粗糙,膚色不好,但是,那體格倒是健碩,我在想……”
“南靈沁!”
宇文曜好像生氣了,面目驟然一沉,眨眼間就到了溪邊站在南靈沁的面前,“你,你方才說什麼?”
“我好像也沒有義務和你解釋,好了,再會。”
“別走。”
“你想輕薄我嗎?”
宇文曜想拉住南靈沁的動作在南靈沁的話聲中無端僵硬,然後,手緩緩落下,垂立兩側。
我是想輕薄你,不止是輕薄,還要要你,無盡無盡的要你,可是……
我卻不能!
“你說,我如果主動去蠻夷,椎達木會不會給我找最好的勇士?”
南靈沁又道,說這話時,好像真不是開玩笑。
“不準,不許。”
宇文曜那從容淡若終于崩潰了。
南靈沁看著要那冷淡面容慍怒非常,忽而笑了,“宇文曜,你該不會以為,我曾經和你睡了一場,所以就算是被人傷了害了身體也只能接受你一個男人吧……”
宇文曜一怔。
“南齊男兒多風流俊雅,說話又逗樂,我極是歡喜,所以,留下一兩個侍寢,也是沒什麼的……”
宇文曜呼吸驟止,那目光瞬間如同攜帶了雷雨海浪,直愣愣的盯著南靈沁,想將她撲倒,想將她看穿,然而,最終,他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所以呢,我才發現啊……”
南靈沁忽然抬手輕輕的拍著宇文曜的臉,唇角微彎,笑意諷刺,“你的功夫,很爛。”她說。
宇文曜听這這話,卻倏然就不怒了,他是痛了,南靈沁一字一句,都讓他痛不欲生。
“我……你……”
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宇文曜,逗你真好玩兒。”
南靈沁一笑,然後,趁宇文曜一個不備將他再度推進了溪流里轉身離去,只是,不過走了幾步,南靈沁又轉身走了回來。
“宇文曜,你帶你去見見世面如何。”
她盈盈淺笑著,然後抬手,掌中之氣縈繞,宇文曜身形一晃,倒在了南靈沁身上。
耽誤這般會兒功夫,她方才不僅是用雲術壓下了體內的毒,而且,雲術在體內運行一個小周天後,渾身氣爽,相較于宇文曜而言,雖然武功不知深淺,可是在那般大戰一場後,他可是足夠弱的。
南靈沁扶住宇文曜,還伸手在他的臉上重重的一掐,直到掐出一個大紅印,這才收回手,然而面上笑,“宇文曜,這般好的機會,你該要嘗嘗我的手段了。”
……
許怡然與听雨還有听風到達那溪流邊時,南靈沁早帶著宇文曜離開了,正要離開,南鳳凰和余輕逸還有宇文安,白玉四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到達。
許怡然看著幾人一眼,忽而,眸光一定,走向前面一株草叢里,將草扒拉開,那里一樹上刻了一個字。
“安。”
“是南靈沁的字跡。”
南鳳凰當先開口,然後松口氣,“看來她是平安的。”
“那宇文曜呢,他呢……”
宇文安當然是關心這個的。
不過沒人理他,除了余輕逸,拉了拉他,示意這里的人都是恨不能立馬將他就地正法的,少說話。
果然,宇文安一抬頭,就覺得空氣都詭異了。
南鳳凰和許怡然的眼神,幾乎是剖皮挫骨的在凌遲他。
……
這夜一場憤怒的殺戮叫血腥氣蔓延,一道身影卻踉蹌著在一片荊棘里穿梭晃動,又時不時的看向身後,是否有人追來。
誰能想到,如此挫敗逃躥的人竟是西夏世子軒轅獨。被至今他不知是誰的人關了數日,終于得以逃生。
軒轅獨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听到身後不再有任何動靜聲,這才終于停了下來,然後,一步一步喘著粗氣終于走出那片荊棘,看到前方一片夜市的繁華,即使已破衣襤衫,眼底卻生有喜悅。
一種從黑暗走到光明的喜悅。
他得快點找到南靈沁,將有些事告訴她。
前方,恰時,一個男子急匆匆錯過他跑過差點將他撞倒。
“快,就是他……抓起來……”
軒轅獨剛站定,忽然身側腳步聲至,夾雜著粗俗罵語,然後,一張大風對著他罩下。
“誒,不對啊,怎麼高了,明明要矮上一些的……”
“快,用袋子套上……咦,真的矮了些……這臉……”
“不對吧,弄錯人了……”
“晦氣,怎麼辦呢……”
“誒,管他呢,看他這般弱……長得也真是……不錯吶,走走走,就用這個充數了。”
“那行,反正我們交上人就行。”
……
而此時,北榮這地處險地的青鄴城里,雖至午夜,可是長街仍一片繁榮景象,尤其是青樓。
靡靡之音,琴弦彈唱,勾纏得人心騷動不已。
二樓皆是醉心浪語,叫人一听兒就能意想菲菲。
走道盡頭的一間有著內外室之分的屋子里,宇文曜躺在榻上不能動,而外間,南靈沁坐在外間桌旁自顧自的喝著茶,在她面前,這青樓老鴇正揪著眸,須臾,極不確定的再三詢問,“這位姑……客人,你確定要十個姑娘,十個男子?”
“確定。”
“那,再給你配個房間?”
“不必。”
南靈沁手指微搖,笑得魅惑,素手一指里間,“都,給他。”
“二十個啊!”
見慣大場面的青樓老鴇都不禁震了神色。
然而,南靈沁不動如山,“沒關系,他需求大。”
青樓老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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