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可是這骰子好像並沒有什麼問題啊。”一個書生好奇的問道,他手中現在還拿著其中的一個骰子,顏色和形狀等方面和正常的骰子並沒有什麼兩樣。
“白生,你來告訴他們。”
“噢”
白生一臉不情願的從桌子中拿出了裝骰子的那個竹筒,原本他還打算如果以後沒有人知道的話,還能再發一筆小財。
“這個骰子的確是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這個竹筒,在竹筒中有一個夾層,里面還裝有骰子,不信你們看。”
白生拿開底座,將竹筒的底部給周圍的同伴們看了一圈,呈現在所有人面前的都是空空的竹筒壁,可以一眼望到頂部,並沒有什麼異常。
不過當白生晃動竹筒的時候,雖然竹筒里沒有任何的骰子,但是卻仍然發出了骰子撞擊竹筒壁的聲音。
“然後就是這個底座了,在這底座上也有一個夾層,我每次將篩子放到底座然後蓋上竹筒時,骰子並不會因為我的晃動而改變,我放的是幾點點數,最後揭開的時候又是幾點點數,所以我每次都等你們下完注以後再開。”
听到白生的介紹,木村辛恍然大悟,原來竹筒壁晃動的篩子是夾層中的骰子,真正的骰子卻紋絲不動,再下注的那一刻,賭局便早已經注定了。
白生講完,王靖又笑著繼續說道,“這次我考核你們的重點,就是你們對異常事物的觀察力和判斷力,不過很遺憾,你們大多數人並沒有發現這一點,所以你們……”
“夫子,我有話要說……”
王靖話還沒有說完,突然被站起來的甦青成又一次的打斷了。
王靖仔細的盯住甦青成的眼楮,這讓後者原本一直在直視他的眼神頓時有一些躲閃。
這並不是因為甦青成感覺到自己理虧,而是王靖這幾年在應州擔任知府事,身上已經不自覺的形成了一種上位者的氣勢,。
“甦青成,你要知道,在軍中沒有人敢打斷上司的說話,今天這已經是你第二次了,不光是你,如果你們中誰還有這樣的行為,就請自己去校場跑完五十圈再和我說話。”
看到王靖的眼神離開了他,甦青成總算松下了一口氣,剛才不知道怎麼,王靖的眼神像是有種魔力一般,感覺自己的一切都被對方看穿,他強制鎮定了一下內心情緒,用力吸了一口開口說道,
“夫子,如果您能夠回答出我的幾個問題,讓我心服口服,那麼我甦青成就算跑一百圈也心甘情願。”
甦青成中有種感覺,這位新來的夫子好像並不是很喜歡他,對他來講,御林書院便如同軍隊,王靖的做法讓他極難接受,有些話他如果不問明白的話,會如鯁在喉。
“請說。”
“夫子,您剛才說是想考核我們對異常事物的觀察力和判斷力,但是木禎凡確實因為運氣好的原因,這您又作何解釋呢?”
“很簡單,戰場瞬息萬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雖然戰局不能寄希望于運氣,但不可否認,有時候運氣也是一個極其重要成分,既然木禎凡能在已經被做了手腳的賭局中,恍然不知卻還能贏錢,即便是因為他們幾個的好運氣,我也會給他加分的。”
王靖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只有勝利者才有話語權,我的解釋歸納起來其實只有一句話,他贏錢了。”
“那白生他們呢,你為什麼要認定他們考核及格,我想換做我們十一堂的任何一個人,有了您那做了手腳的道具,都會贏錢的吧?”
“很簡單,在我制定的規則里,只要贏錢就是合格,輸錢就是不合格,他們站對了陣營,他們贏錢了,所以合格了。”王靖攤開雙手一臉無奈的說道,“你現在還有沒有問題要問了。”
“我還有最後一個,”希伯冷笑著,“夫子,我並沒有參與其中,您就直接判定我不合格,這又是什麼道理,我的能力相信您並沒有看到。”
“甦青成,你應該慶幸,我剛才的考核標準只有合格與不合格,”王靖淡淡的說道,“以你今天的表現,我真應該再加一條考核標準,極不合格。”
王靖掃視了一下書堂,語氣也漸漸變得冰冷起來,“在這個世界上,不乏資質和天賦都極為優秀的人,但這些人很多都沒有獲得太高的成就,排除運氣等方面以外,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太過于心高氣傲了,在他們的意識中,只想著如何來證明自己的能力,並沒有顧忌別人的感受,明明打贏了局部戰爭,卻輸掉了整場戰役。”
書堂內鴉雀無聲,所有書生都在靜靜的听著王靖的講話,連一貫粗線條慣了的伯考眼楮都一眨不眨的盯著王靖,臉上的表情好像也在若有所思著。
“想成為一名優秀的將領,僅僅靠自身的修養是遠遠不夠的,你們記住,永遠要比自己今天站的位置看得更遠一些,作為一名都頭,就要去想指揮使位置所干的事情,作為一名指揮使,要考慮的是軍都指揮使考慮的問題,而一名軍都指揮使,更要去分析廂指揮使甚至統領或統帥擔憂的因素,當然,如果有幸,你們中有人成為了未來的統帥,那麼眼光就不應該只局限于我們大宋,而是應該放眼整個天下,不過,如果你們僅僅想著如何來證明自己,眼界一定會變得很狹窄,我很不客氣的告訴你們,這樣的人,恰恰才是軍中真正的毒瘤,比那些資質平庸的人潛在的危害更加的大。”
王靖看了一眼眾人,眼光卻最終停在了甦青成的臉上,他表面上是在對十一堂所有書生講解,但實際上卻是在告誡著甦青成。
“甦青成,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不合格的理由,你的這種情況,就是那種獨善其身的人,如果你認為你的同伴有問題卻不站出來加以制止,借以體現出你自己的清高,我只能說,你根本不配稱為他們的同伴,不配和他們稱兄道弟,在軍中如果有你這種自認為有才能卻又看不起別人的人,明明看到對方錯了卻在一旁看笑話,你就算再有本事,別人又怎麼會服你。”
甦青成愣了一下,王靖最後說的那個理由,確實是他心中所想。
他一直認為,御林書院應該是極其嚴謹的,也應該是嚴肅的,像賭博這種東西,是絕對不能帶到書院來的,因為當他看到十一堂的書生在一起玩的興高采烈,他雖然沒有去制止,但是卻非常不屑于他們的行為。
而且在平時,他雖然在十一堂極具威望,但是並不是和堂里所有人的關系都比較融洽,現在想想,和自己過于自信,看不起別人不無關系。
但是僅僅是不參與賭博而已,也不至于提升到這個高度吧,而且,誰有特麼知道這竟然會是特瑪的一個測試啊,對于王靖的回答,甦青成心中仍然有些不服氣。
“老實說,對于這次考核結果,我並不是很滿意,也許你們認為我有點小題大做了,但我告訴你們,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每一個潛在的戰機都有可能轉瞬即逝,當你們以後真正面臨戰爭的那一刻,不會再有任何人來提醒你,哪一些是和戰局有關系的,哪一些是和戰局沒有關系的,所謂善謀者勝,遠謀者興……”
“不過還好,我很慶幸,在這個堂還有一個木村辛這樣的人,能夠在這樣玩骰子的休閑游戲中準確的捕捉到這其中的異常,這並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養成的習慣,今天的這次,只是我對十一堂的一個摸底,希望各位書生不要有什麼心理上的負擔,就這樣吧。”
王靖說完這些話,便走下了講台向外面走去,他的前腳剛剛邁出門外,身後已然哄的一下吵開了一片。
听到書堂內的吵鬧聲,王靖苦笑了一下又搖了搖頭,他並沒有停下腳步徑直向遠處走去。
雖然他和這些書生的年齡差不太多,但是這些書生在他的面前,還是顯得過于稚嫩,。
十年前,他也曾經和這些書生一樣,心性較高,但是在經歷過一次次生死考驗之後,才真正懂得了這些道理,要不是因為他運氣好,還有一個朝廷大員的祖父,可能早就在一次次考驗當中失敗了,因此他很清楚這些書生最需要什麼。
這些年輕書生有著蓬勃的朝氣,他們並不缺少面對敵人的勇氣,一旦他們進入戰場,無論前面有多困難,他們都能夠勇往直前,哪怕犧牲掉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不過,他們唯獨缺少了那種久經沙場的軍官那種韌性,那種對戰場局勢的敏感。
出于對這些人的保護,沒有戰斗經驗的新兵和軍官往往會被安排到一些不是非常危險的位置,或者由一個老兵帶著幾個新兵,但每次戰役中傷亡最多的,卻是那些剛剛入伍的軍士。
富有經驗的將軍,只要進入戰區,便時刻保持著警覺,他們往往會更容易捕捉到周圍環境的一些異常情況,比如叢林中沒有鳥叫聲,曠野中有幾堆熄滅的火堆,來提前預判出險情,而這些常識,都不是從御林書院可以學到的東西。
雖士氣高昂但過于沖動,雖信心滿滿但缺乏經驗,這是宋軍隊對于這些新禁軍派系的軍官普遍看法。
王靖從來沒有質疑過這些書院出身的禁軍派系將領們的軍事素養能力,相反,他也覺得,禁軍派系將領們的潛力要普遍比那些府軍派系將領們更大一些,不過那是在他們放下高高在上的心理的前提下,今天在書堂內,他一看到甦青成臉上的那種表情,腦海中立刻就浮現出他在軍中接觸過的那些禁軍派系軍官的面孔。
一樣的自信,一樣的不屑一顧,連嘴角上那不經意露出的笑容都如同一個模子中刻出來的一樣。
在這個世界上,真正有實力的人,見識過世面的人,都會發現自己的渺小,自然便會謙恭起來,比如雁門楊繼業,再比如如今閑置在家中的老元帥曹彬,雖然這二位宋軍中的泰斗戰功赫赫,但沒有人見到過楊繼業和曹彬臉上有過什麼得意之色,相反,那些躊躇滿志,總認為自己只是缺少一個機會的人,臉上才帶那種讓人覺得有些可笑的傲氣。
甦青成望著王靖離開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極為復雜的目光,老實說,他在御林書院這幾年,從來沒有听到過今天這樣讓他感覺到無比震撼的話,對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讓他感覺到無比的震驚,也讓他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甚至于,他沒有注意到自己之前所有的想法,都已經不知不覺的被這些話所改變了。
這個王靖,究竟是什麼人。
一個小小的都頭,怎麼可能說出這麼一番顛覆人生的話呢?
……
……
某空地上,十幾位士兵齊齊舉起近三尺長的軍號,鼓起腮部猛然用力的吹了起來。
“嗚……嗚嗚……嗚”
一陣悠揚的軍號聲頓時傳遍了整個書院,這種三尺左右長度的軍號,發出的號角聲低沉凝重,雖然听起來聲音並不大,但是卻可以傳播得很遠。
用軍號來傳達信號是大宋御林書院特色,每天號角總共響六次,第一次是起床號,在凌晨曰出一半時響起,第二次是早晨時分,在早餐開始後的半個時辰,第三次是中午時分,用來提醒上午課程結束,第四次響起是一個時辰以後,提示下午課訓開始,第五次是在夜幕降臨時,也就是現在的這一次,提示下午課程結束,然後就是幾乎臨近午夜的熄燈號。
號角聲剛剛響起不久,很快,李泰、李繼隆、楊延昭、司馬固等高級將領先後從各自所在的書堂內走了出來,待他們身影消失後,各堂的書生才依次的漸漸走了出來。
小皇子趙理也和趙靈兒此刻正並肩走在一起,邊走邊談論著課上的內容,趙理此刻顯得很興奮,一直在不停的說著,而趙靈卻只是微笑著听,並沒有插嘴,她今天穿著的連衣裙裙擺較短,離膝蓋還有一截距離,一雙修長的美腿完全顯露出來,旁邊不時有書生經過,假裝無意間偷偷瞟向窈窕的趙靈兒,而趙靈兒對這一切好像早已經習慣了,臉上並沒有任何羞惱的意思,只是盯著自己的弟弟。(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