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王靖不急不緩的喝著茶水,注視著劉開山此刻臉上的表情,有的時候,不說話反而會給對方心理上造成更大的壓力。
王靖知道,像劉開山這種老女干巨猾的人物,擺出條件讓對方自己去想效果會更好一些。
“劉家主,我想不用本官提醒你,你也知道你們劉家全族會是什麼下場吧,依我大宋律法,謀反、起兵對抗朝廷者,任意一條都是滿門抄斬之罪,加上你們劉家這麼多年的所作所為……”
听到王靖的話,劉開山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絕望,之前他並沒有認為宋朝軍隊能夠這麼輕松攻陷土城,現在劉家上下老小幾千口全部都在城中根本就沒有轉移走,想不到這次卻被一窩端掉了。
見劉開山低著頭沒有說話,王靖語氣緩和下來,“不過本官畢竟和劉家主有過幾次交往,老實說,我對劉家也是很有感情的,若是坐視劉家陷入如此境地不理的話,本官實在是于心不忍啊……”
“什麼?”原本頹廢的劉開山身軀一震,猛然抬頭驚訝的看著王靖,發現對方臉上很真誠,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王靖,不不不……王大人,我劉開山這輩子沒跪過誰,我請求你,救救我們劉家上下幾千口人吧。”
劉開山听出了王靖言外之意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立刻激動的老淚縱橫,剛才還鐵骨錚錚的他,現在正掙扎著跪在地上,小雞琢米般的朝地上咚咚猛磕頭,很快額頭上就滲出了血跡。
“你想多了,劉家罪孽深重,本官可沒有那麼大能力保你劉家那麼多人,不過倒是可以給你們劉家留條血脈,但人多口雜,如果這件事傳到陛下那邊,本官也無法交代……所以只能請你再幫我做一件事情了。”
“王大人請講,只要老夫能做的事,我定當竭盡全力。”劉開山激動的說,他本來就沒想著對方能夠為劉家開脫,但只要能夠為劉家留條血脈那也足夠了。
“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啦,附耳過來。”
王靖在劉開山面前仔細叮囑了幾句,听著听著劉開山臉色突然紅了。
“怎麼你不肯去做?”
“不是的王大人,我只是覺得這個計謀實在太卑鄙的……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說,這個計策實在是刷新了老朽的認知下限啊。”
“很好,來人,帶劉家主下去休息,趕緊把繩子解開,難道我不說你們就不能自覺點麼……劉家主,那這一切就拜托你了?”
……
次日清晨
土城南方的地平線上,突現一大片塵土飛揚,沉悶雜亂的腳步聲中,密密麻麻的張家士兵氣喘吁吁的小跑著,在看到遠處的土城模糊的輪廓後,他們總算松了一口氣。
張闊海自從和秦氏騎兵分開後,便率領張家軍隊日夜兼程的匆忙趕了回來。
至于他對秦紫星說要回來和秦家軍隊一起圍殲山區那支宋軍的理由,實際上只是他的一個托詞而已,他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是,只要寰州在劉家和張家手里,就算盡了氏族聯盟的義務,至于如何打敗宋朝遠征軍,那才是其他氏族軍隊應該操心的事。
烏家雖然看似沒落了,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無論是張家和劉家都是無法單獨和烏家抗衡的,現在既然秦紫星這麼自信,那正好可以讓他先去和烏家拼一陣子,如果秦氏騎兵勝利了,張家還可以順勢佔領應州地界,就算秦氏騎兵失利了,烏家軍隊肯定也會損失慘重,仍然不是張家軍隊的對手,他正好可以在一旁漁翁得利。
無論怎樣對張家都將是一個非常有利的局面,都將利于不敗之地。
但是,這二天張闊海的右眼皮卻時不時跳著,而且情緒莫名的煩躁不安,好像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
此時張家軍隊離土城越來越近,看到不遠處城牆上劉家的旗幟仍然迎風招展,上面一排秦家守軍面無表情的站在城垛旁,他的那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不過他並沒有注意到,土城四面城牆,三面雖然完好,但北部的城牆已經被投石機砸得狼狽不堪,到處都是城牆塌陷後形成的廢墟。
“劉兄,快把城門打開。”張闊海遠遠看到劉開山此刻正站在城牆上,立刻大聲呼喊著。
此刻劉開山站在城垛前,看著已經臨近城下的浩浩蕩蕩的張家軍隊,向自己旁邊的“劉家士兵”看了一眼,那個“劉家士兵”朝著他點了點頭。
他不由的苦笑了一下,對著已經到城牆下的劉開山喊道,“張兄莫著急,我這就命人打開城門。”
城門嘎吱嘎吱的緩緩打開,張家軍隊立刻有條不紊進入城中,這時,站在劉開山旁邊的“秦家士兵”嘴角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
“王大人,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了,那您會履行你的承諾,對吧?”
“放心吧,不可否認我外表雖然放蕩不羈了一點,但是我骨子里卻流淌著一種名叫誠信的血液,你應該了解我對吧。”王靖臉上帶著微笑,看上去那麼親切。
“王大人,依我對你的了解和你的作風,你能不能不要用你的誠信來安慰我,這樣我心反而亂了,更加沒底了。”
“……”
王靖緊盯著城下那些一邊走一邊談笑的張家士兵,笑的更加燦爛了,“可是你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不是麼?”
這支風塵僕僕趕回來的張家軍隊,完全沒有一個人意識到土城現在已經被宋軍攻陷,連曰來的急行軍,讓他們身體疲憊不堪,他們如今最想做的,就是回到城里好好的大吃一頓,然後再睡一個安安穩穩的長覺,如果張家能夠提供一些酒,再沒有比這個更讓人期待的了。
土城內,街道上空蕩蕩的一個行人都沒有,一陣風卷起地上的塵土很快又消散。
行走在城中的張家軍隊開始並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對,不過幾個眼尖的士兵發現在一些角落和牆上沾著不少干涸的血跡,立刻將這個情況告訴了正坐在戰馬上打著哈欠的張闊海,持續幾次的高強度行軍讓這個已經六旬的老人身體也有些吃不消了。
“什麼,城里有血跡?”張闊海听到面前的士兵帶來這個消息後立刻警覺起來,他立刻叫停了隊伍,然後警惕的朝著四周環境仔細的觀察著。
街上沒有行人走動,氣氛出奇的安靜,整條大街上滿是張家的軍隊,沒有任何人前來迎接。
不對,張家士兵兵器的配置是長槍,但是城頭上那些來回走動的士兵手里拿著的卻是戰刀,而且,劉開山在城牆上見到自己後,並沒有向以往一樣恭維著自己跑下來迎接,臉上根本沒有一點驚喜的表現,看上去反而有一些勉強,街上怎麼會突然出現這麼多新鮮的血跡,城里的百姓們都去哪里了,不用做生意養家糊口麼……
一個又一個疑點不停的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不好……
“快,撤退,快點撤退!”張闊海大吼道,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種種跡象只指向一種情況,土城很有可能已經被宋朝軍隊佔領了。
但他下達的命令明顯已經晚了,幾乎在他下達命令的同一時刻,無數標槍從街邊角落、屋頂等處飛出來,如同飛蝗般傾瀉到張家軍隊中,毫無準備的鄧家士兵立刻被這種黝黑的槍頭帶著倒刺,殺傷力極強的標槍紛紛擊中,頓時呼啦啦的倒下了一大片。
“殺啊!!”
“沖啊”
“干死他狗曰的!”
“投降吧,繳槍不殺”(泛指長槍)
數不清的宋朝士兵突然從街邊的店鋪中,巷子中涌出,眨眼間的功夫,街道兩側,屋頂上都站滿了宋朝士兵。
“啊”,一個張家士兵看到一個宋兵沖過來,立刻拿著長槍沖過去,卻被對方的盾牌輕松格擋掉,那個宋士兵一個華麗的轉身揮刀,一股鮮血立刻從這位張家士兵喉嚨處噴射而出。
“張小超……”旁邊的幾個張家士兵一臉的悲憤,見到自己昔日的兄弟慘死,他們紅著眼嘶吼著撲上去。
那個宋兵冷冷的一笑,正準備迎上去,身邊早已經掠過幾個同伴,“噗嗤,撲哧”幾聲悶響,那幾個張家士兵立刻倒在了血泊中。
“不要和我搶戰功啊。”那個宋兵征了一下,立刻醒悟過來,嗷嗷的吼著緊追過去。
“殺啊”見到自己的部下被對方向切菜一樣紛紛砍倒在地,一個張家軍官暴走了,他拔出腰間的戰刀,朝著一個宋朝軍官沖去,剛才他親眼見到這名宋軍官連續砍翻了他五個弟兄,
“給我去死吧。”他狠狠的將刀砍向了那名宋軍官,而後者正試圖把他手中的戰刀從一名張家士兵身上抽出來,那個張家士兵忍住劇痛用雙手死死的抓住刀刃,不讓對方把戰刀從自己身體中抽出,然後對著自己的軍官大聲的喊著,“大人,快點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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