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見平原王,平原王便是在殿外跪死,皇帝也是不會見的。
在跪了半天之後,平原王司馬干也知道皇帝的心意已定了。
再這樣跪下去,他這副老骨頭,可真的是要壞了。
“唉~”
司馬干在身側內監的攙扶下,緩緩起身。
“看來陛下是不會想見老臣的了。”
平原王最後看了太極殿一眼,便出了皇宮。
背影蕭瑟,失意是從身上的每一個動作都表現出來了。
當日,平原王在太極殿外久跪,沒有得到皇帝接見的消息不脛而走。
宗王,世家,朝臣,都知道了皇帝的心意。
一時間,便是御史台的奏章,都少了許多。
皇帝的耳根也變得清靜了不少。
不過,失意的平原王回府之後,便稱病。
看來,是不想管這朝堂上的事情了。
金谷園中的王生,在第一時間也是得到了這個消息。
對于平原王,他也只能搖搖頭而已。
平原王的想法固然是好的,但好的,也只是想法而已。
皇帝的想法,他根本沒有弄明白。
他也不想想,皇帝收稅,是為了什麼。
如果說是為了建造宮殿,那麼你平原王司馬干來說兩句,而是不無不可的。
但是皇帝收這個稅,是用來打仗的,是用來治國的。
如此,你居然還敢反對?
那豈不是要與皇帝唱反調?
而且是站在大義之外的反調。
如果說之前皇帝司馬 還能容忍一下平原王,但是對于這件事,他容忍不了了。
當然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之前皇帝剛剛繼位,根基不穩,手上也沒有幾個能用的人。
宗室的力量,就尤為珍貴了。
他需要宗親們的支持的。
而要籠絡宗親,最要籠絡的,就是平原王司馬干了。
是故。
平原王在朝中地位崇高,也得到皇帝信任與重用。
即便是犯了錯,皇帝也會不追究他的過錯。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過了幾個月,司馬 在朝堂上也漸漸站穩了腳跟。
一方面,他驅逐張華,收編或者罷免之前賈南風的朝臣,又吸納了大量之前太子宮的幕僚入朝為官。
雖然做不到百分之百掌控朝堂,但是,一大半的朝臣,都是皇帝的人。
換言之,司馬 已經在朝堂上站穩腳跟了。
當然
也不是站得非常穩。
畢竟他扶持上去的朝臣,有瑯琊王氏,還有許多世家。
若是皇帝做的事情有損這些人的利益,恐怕他在朝堂上說話的作用,也不會太大。
但是
對付齊王,他們支持就行了。
現在的皇帝想要拼盡全力對付齊王,像是平原王這種拖後腿的,自然也就不重視了。
從這方面來說,現在的皇帝,確實有了皇帝的樣子。
為了實現自己的目標,不擇手段。
不過
這也與王生沒有多大的關系。
畢竟,他的事情,是在魏郡的。
魏郡雖然有匈奴人作亂,但是,這些日子來,王生的影樓已經是給王生帶來大量的消息了。
對于魏郡,對于鄴城的了解程度,王生也是日漸加深。
現在的情況便是,敵明我暗,在出兵的時候,恐怕就有先天的優勢了。
更何況,張弘手下的這一支軍隊,裝備都換新了,戰斗力,又是不可同日而語的了。
魏郡之事,在王生看來,應該是十拿九穩的。
就在王生在想這些事情的時候,褲腿也是被囡囡攏拉著。
“兄長之前才說要教囡囡寫字的,現在都過了這麼久了,兄長盡在發呆。”
王生輕輕笑了笑,將囡囡抱在身上。
“好好好,教你寫字,不過,你大兄我也是給你請了不少夫子,他們難道沒有教你寫字?”
對于囡囡,王生也是寵溺有加的。
“那些老夫子,只會打手板,囡囡才不讓他們教呢!”
一邊的伴讀車珠兒也說道“主君,那些夫子對姑娘也太嚴厲的,寫錯一個字都要打一下手板,姑娘的手都被打紅了。”
王生瞥了一眼車珠兒,輕輕點頭。
看到車珠兒,王生便想到了車斜。
說起來,車斜去草原也有些時日了,雖然過段時間能夠得到一些車斜的消息,弘農郡方面,也接受了車協帶來的許多戰馬。
但車協在草原成勢了,恐怕會比較難以控制。
或者說。
車協的地位,應該適當的提高一些了。
原來的車協,只是王生手下的一個謀士幕僚而已。
但是現在,顯然不能如此看待車協了。
日後若是有戰事,車協這一支,恐怕也可以給王生帶來驚喜。
“兄長,大兄?”
不知不覺,王生居然又發了一下呆,馬上讓在王生身上的囡囡變得氣鼓鼓的了。
“囡囡要學什麼字?”
“囡囡不想學字,不要那些夫子教。”
王生倒是被這個小丫頭氣笑了。
“我給你找的,可都是有學識有品德的儒士,尋常人想要得到他們的教導還不可得,偏你不要。”
“不要,就不要。”
王生輕笑一聲,說道“又在耍小脾氣,這樣,過幾日,大兄我帶你去打獵,怎麼樣?”
一听到去玩,囡囡頓時就精神起來了。
“真的?”
王生輕輕點頭。
“當然是真的,莫非連你大兄都不信了?”
囡囡撇了撇嘴,意思已經是不言而喻了。
說起來,王生也放了囡囡好多次鴿子了。
不過那都是因為事務繁忙啊!
但是這一次,王生顯然是不會失約了。
他可是想要借著這個打獵的機會,去看一看趙猛所言的那個隱秘的練兵之地。
辦正事,王生可從來都不會失約的。
“大兄的話,小妹還是信的。”
囡囡眼中露出狡黠之色,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楮,看著王生說道“不過兄長,那些夫子幾日來一次就好了,不必日日前來罷,小妹還要與母親學女紅呢。”
王生哪里不知道這家伙的心思。
不過
性格有別,也就這樣了。
王生當然是想要囡囡成為一個有教養,有見識的人。
在這個基礎上,她想做什麼,王生自然是不會過加干涉的。
“好好好,那我就讓那些夫子三日來一次,你看可好。”
“嗯嗯嗯!”
這小蘿莉,頭磕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王生在金谷園,現在還算是比較悠閑的,但是另外一邊,中領軍華恆,可是為了皇帝的新土地稅,夜以繼日的在工作著。
但是三日後,豫州傳來的消息,卻是讓天下震動。
而與此事關系密切的華恆,嚇得都差點起不了床。
因為新土地稅收稅之事,豫州民怨沸騰,潁川郡,襄城郡,汝南國,汝陰郡,梁國多地甚至有叛亂升起。
各郡各國緊急傳信,便是洛陽的街頭小巷,都是有人議論紛紛此事。
不少被皇帝新土地稅剝削過的官吏,也趁此冒頭。
御史台中關于新土地稅的奏章,驟然變多,便是之前稱病的平原王,病情也突然好轉,同樣開始向皇帝上書起來了。
在例朝之中,皇帝司馬 差點沒有被這些臣子的口水淹沒。
要不是他及時的宣布退朝,恐怕這事情,還真不好解決。
他的新土地稅,可還沒有給他帶來多少稅收。
十萬金的目標,現在連一半都沒有達到。
但是豫州卻先出了問題。
司馬 面色陰沉,當即對大內官說道“去,將中領軍召見過來,朕要他做事,看看他給朕做成了什麼模樣。”
大內官瞥了一眼皇帝,現在皇帝怒氣沖沖,這中領軍過來,恐怕是討不到好果子吃的。
“諾。”
正當大內官準備去叫人通知中領軍華恆的時候,司馬 卻是又將大內官叫住了。
“等一下,先不急召見中領軍,先去將廣元侯召見過來。”
豫州出現問題,自然可能是與華恆有關系的。
但現在齊王就在豫州,這冀州豫州司隸哪里都不亂,就你豫州亂?
這里面要是沒有齊王在搞鬼,司馬 根本不相信。
當然
其中,中領軍華恆也是甩不了鍋的。
與其現在責罰華恆,不如想讓廣元侯過來出出主意。
之後責罰華恆,也是為時不晚的。
“諾。”
現將廣元侯召見過來?
廣元侯過來了,恐怕中領軍也是不用先承受陛下的怒火了。
金谷園中,王生內里穿著一身干練的練功服,外面則是披了一件錦衣。
現在還正是春日,說多熱還沒有,但要是說多冷,那自然也是沒有的。
不過穿兩件衣服,卻是剛剛好。
弓箭,獵具
一一準備。
但王生準備的物件,還算是比較少的,像是廣平公主,囡囡,綠珠,紅袖她們,卻是準備了幾個馬車的物件。
十多個侍從、婢女,分別拿著羽扇、方褥、書卷、如意等物件在身側,那架勢,當真是大族出行的架勢。
“不過是去春獵,對你們來說,不過是春游而已,何必帶這麼多物件,如此之大的排場。”
王生速來低調,不喜歡排場的。
只是廣元侯出游,這架勢便這麼大,外面的人看去了,自然是羨慕廣元侯的富貴權勢,但仇富者不計其數,有心之人亦是眾多,皇帝听去了消息,總歸也沒有那麼好。
“王郎此言差矣。”
自從前面王生將廣平公主邀出來之後,王生與廣平公主在金谷園見面的時間就變多了。
甚至在內院中,廣平公主也有了自己的房間,雖然還沒有下嫁過來,但是主婦的派頭,卻已經是起來了。
“王郎現在是廣元侯,陛下最信任的人,若是春獵出游都沒有一些排場,別人會如何看?陛下會如何看?若堂堂廣元侯,出游寒酸至極,恐怕那些世家子弟便更加看不起王郎了。”
人活在世上,總是要考慮很多的。
廣平公主就比王生想得要長遠一些。
王生原本就出身不顯,被許多世家高門子弟所輕,若是這出游還沒有排場,恐怕那些世家子弟便更有理由譏諷自己了。
況且。
自己出游,排場也是一種名片。
王生現在在洛陽招收更多的人才,自然是要更多人願意跟隨的。
若是一個春游便寒酸無比,那些人見到這種場面,還會跟隨你?
大丈夫當如是?
莫不是跟著你去受苦?
王生只是想了一下,便輕輕點頭了。
“公主所言極是,便隨你安排了。”
廣平公主是宮里面出身的,想事情,總是要全面一些。
當然,也是因為王生沒有把精力放在這些方面。
對他來說,這次春獵,也只是去看看趙猛選的地方而已。
春獵春游的玩賞,倒是放在次要的位置上。
就在王生整裝待發的時候,劉勇卻是快步走到王生身邊。
“主君,宮里面來人了,說是陛下召見。”
陛下召見?
“可有問是何事?”
早不召見,晚不召見,偏偏這個時候召見?
眾女之中,王生都可以很清楚的听到一聲冷哼了。
這是囡囡這小丫頭發出來的。
劉勇輕輕搖頭,說道“屬下沒有問,那內官也沒有說,但只說是急事,我看主君還是耽擱不了。”
王生輕輕點頭。
對于正事,他還是很重視的了。
“我去去就回,若是真有事情,只得你們前去春獵了。”
“兄長前幾日還說不會失約的,哼!”
囡囡今日穿著窄窄襦衫,曳地長裙,一身素白,頭上也是有模有樣的梳著墮馬髻,顯然,為了這次出游,小丫頭是專門打扮過了。
“唉~”
王生看了囡囡一眼,也只得嘆氣一聲。
現在,還是正事重要。
“王郎有事情便去做,正事比較重要,小妹也不要失望了,今日去不成,明日也是可以去的,府內不是有田獵之處,我們今日就先在那里打獵春游,明日再去邙山,好吧?”
囡囡也不是不懂事理之人,輕輕點頭。
但她知道今日要出遠門的時候,可是高興壞了。
之前多高興,現在就有多失望。
“兄長壞,總是騙囡囡,哼。”
廣平公主搖了搖頭。
她今日出來,就是要與王生多見幾次面的。
現在看到囡囡生氣,他知道,自己的這個主婦的職責就體現出來了。
她緩緩走上去,安撫囡囡,順便安置侍女侍衛。
一切都是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而見到太極殿內監的王生,也知道皇帝為何召見他了。
新土地稅。
亦或者是齊王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