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賈小妞出生那年, 賈政還是個白丁。去參加個春闈還中途被人抬了回來。
賈小妞三歲那年, 賈政依然是個白丁。去參加春闈到是堅持到了最後, 卻在放榜那天迎來了傳說中的孽根禍胎的出生。至此,考不上進士便有了理由。
不是他太廢, 而是兒子太給力。
賈小妞不滿四歲的時候, 賈政因為大兒子的一場早戀,終于一人得道,跟著雞犬升天, 得了個工部五品員外郎的官職。
然而這位裝正經裝過頭了的賈二老爺, 面上卻是對著這門親事以及這個有來歷的官職滿是鄙夷,仿佛當今給了他這個官職多侮辱了他一般。
虧他一身好學問,不是未遇到伯樂,就是...生不逢時。
于是乎, 等到賈小妞六歲的時候,賈珠帶著全家人的期待以及滿朝文武的注視也效仿他老爹一般, 哆嗦著嘴角, 抽搐著臉皮走入貢院時,賈政這個員外郎因著年年的考績都是中等,到是三年未挪窩了。
估計以這位的為人處事, 想要挪窩, 難度得是五個加號,還是蜀道難于上青天的那種。
嘆了口氣, 賈小妞繼續低頭練字, 越是寫就越是覺得古人用的繁體字筆畫實在是太多了。
而且這些字還專會欺負人, 旁人寫起來一點事沒有,只她一寫起來,這些個繁體字就會給她缺斤少兩,著實是太過份了。
啪的一下,賈小妞將軟軟的毛筆丟到一旁,氣嘟嘟的道了一句,“收拾,收拾了,不練了。”
唐嬤嬤坐在不遠的榻子上給賈小妞逢制夏衣,賈小妞這般也只是搖笑輕笑,並不以為意。
鴛鴦看了一眼豆芽,上前一步,手腳麻利的將賈小妞剛剛練字的書案整理了一番。
“進了四月,天氣也一天比一天的暖和。姑娘您瞧這會兒子陽光也出來了,姑娘要不要去花園里走走?”
璉包子在揚州,寶玉不及書案高已經開始背國法刑律,應該不是在羊年出生的探春此時被王夫人拘著也不跟她玩。更何況她也不喜歡跟二房的小孩玩。
除了探春,二房的趙姨娘又懷了身子,估計等到明年初賈環就會跟著晉氏肚子里的孩子不分先後的生出來。
說好的女兒國,被蝴蝶的翅膀忽扇忽扇的扇沒了。害得賈小妞現在無聊的要死。
听了鴛鴦的話,賈小妞著重看了一眼屋中內室一眼,最後放棄回床上睡回籠覺的打算,拿著把團扇便邁出了房門。
因為最近掉乳牙,賈小妞出來進去都會拿把描金繡花的團扇。慢悠悠的走到院門口,陽光有些烈,賈小妞下意識的將團扇擋在了頭頂。
瞧,人類就是會玩,一把扇子不但能擋嘴,還能當太陽傘。
“珠大爺一出了考場,西府那邊就開始收拾榮慶堂了。听說婚禮定在了五月十六。離現在也不過一個月出頭了。”
原本賈小妞的院子是榮國府的中心點。不過自從將西邊分出去後,她的院子就是離西邊最近的院子。
鴛鴦陪著賈小妞從院子里出來,便听到榮慶堂那邊糟雜的聲音,于是笑得很有深意的將自己听來的八卦說給賈小妞听。
鴛鴦還是知道未來的珠大奶奶是何方神聖的,想到那位二太太還沒有放棄在兒媳婦面前擺婆婆的譜,鴛鴦便覺得以後二房可有的熱鬧看了。
賈小妞听了這話,也只是勾了勾嘴角。
暗箱操作這種事,古來有之。還有什麼潛.規則,小套路,那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人家做不到的。
就說一個最簡單的事吧。
在現代的時候,一般公司搞個年會抽獎,想要讓某某人抽到大獎,要怎麼做呢?
那就是將那張會中大獎的抽獎票用膠布粘在抽獎箱的某個角落,當指定的人上來抽獎時,隨意的晃動抽獎箱里的記名票時,哪張不晃動,那張便是目標票了。
同理可證,連這種小事情在大眾眼皮子底下都能做手腳,在這古代這種一言堂的時代,想要做點什麼豈不是更方便?
就說賈珠這一次的春闈吧。
封了卷頭的試卷,不過是將一個人的名字身份遮掩了,但是一個人的字跡卻遮不了。
當今在春闈前特意讓賈代善帶了兩篇賈珠做的文章送到宮里來。
賈代善一身的心眼,雖不知道當今天要干什麼,卻做得很是不著痕跡。
他先是將二兒子父子叫到梨香院來,然後又將大兒子也叫了過來。按著這府里過去幾年經常出現的考效方式,將這三人考糊後,打的打,訓的訓,做了一番姿態才將三人打發走了。
等三人走後,賈代善挑出賈珠的文章裝進一個信封,然後揣在懷里悄悄的帶進了宮去。
等到當今看到賈珠的文章時,又是慶幸,又是失望,不過最後也只是兩道嘆息,搖頭苦笑做罷。
賈代善就站在下面,捎一抬頭就知道當今這一連串的動作為了是什麼。
說真心的,他也挺失望的。
這個孫子真不是讀書那塊料。跟他老子比,也就是牆里牆外的區別。
不過好在這孫子比他老子強,現在已經跨進了牆里...這成績也算是對得起祖宗。沒讓祖宗從祖墳里起來罵一句‘不孝子孫,咋跟老子一樣,文不成武不就,幸好趕上了鬧革命了呢。’
賈代善心里有個隱隱約約,朦朦朧朧的念頭,等到他出了宮,還沒坐上回府的轎子,便見到這次春闈的幾大負責人屁顛顛的過來時,心中一動,便明白了當今的伏筆。
人老了,就是喜歡念舊情。做了磨刀石的太子被他老子磨沒了,秦可卿這輩子也別想認祖歸宗了。
可太子人沒了,當初的點點滴滴卻留了下來。
人死了,只要不是國仇家恨,那麼當活人再想起他的時候,多半都是心平氣和,或是帶著美化濾鏡的。
當初風華正茂的太子也是龍章鳳姿......
于是,當今便愛屋及烏的將這份感情轉移到了秦可卿身上。
想要對秦可卿好,但皇家還需要一層遮羞布,那麼就只能加恩秦可卿的婆家和夫婿。
婆家也就那樣了,那麼最直接的便只剩下夫婿。
秦可卿的夫婿是誰,自然是賈珠。
而賈珠最需要的是什麼?
不言而喻。
于是當今看著賈珠的文章不禁心忖道,老子都做到這一步了,你們要是還敢對朕的孫女不好,那就別怪老子秋後算總帳了。
這麼想的當今將他的幾位口風嚴實,又會察顏觀色肱骨之臣都叫到了跟前,然後將賈珠的文章往他們跟前一放,夸了句這字寫的有幾分風骨。
听話听音,幾位大臣互相一看了一眼今天站在這里的同事,相同點除了都是當今的京官外,便是這次科舉的負責人。
于是當今的話一進腦子,眾人便明白了當今天的意思。
那言下之意便是,好好認認字,務必讓這字主人進入二甲的名單里。
認字那是這些文官都會的看家本領,當今這個活一點都難不到他們。只是這些人里也有人提出了疑議,那就是今天二甲的名單要不要再添一個,別讓人家本來是二甲的正經進士倒霉催的被這走後門的擠成了如夫人。
當今一听這話,抽了抽嘴角,跟樹皮似的老臉都差點被羞紅了。可最終還是以前旁人絕對沒有厚度點了頭。
為國取仕,自是要不拘一格。
這一條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