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賈代善謝了恩, 這門親事就是鐵板釘釘再無更改了。當今看著賈代善那一副略帶驚喜的臉，滿意的點頭。
就應該是這樣的表情。朕的外甥女除了年紀比較大以外, 哪一點配不上那個賈赦？
要不是這個時代成家早, 好男人都讓人挑盡了, 他也不會選擇給自家外甥女一個繼室的身份。
現成的後媽不是那麼好當的，就好比朕的皇後。
那還是嫡母呢，可在小十九的教養上, 真真是深也不行，淺也不行。
想到十九皇子水源, 當今心中又是一陣無奈。都說龍生九子各不相同, 這不相同的地方也忒大了。
唉∼
笑著讓賈代善起身，當今又讓一旁的宮人侍候筆墨, 他直接親筆寫了一份賜婚的聖旨讓人分別去榮國府和晉府傳旨去。
賈代善見當今這般，又跪下謝了一回恩。這才站起身來跟著當今敘了一番舊以及表明了自己對這件婚事的期盼和十八輩祖宗都跟他一同感謝皇帝做的這個媒。
皇帝一臉矜持的听著賈代善的奉承話，面上不顯, 心里卻是極為滿意的。
又呆了差不多兩個刻鐘, 賈代善這才告辭離去。
離去前，他進宮的另外兩個目的都沒有說出來。
到了宮門不遠處，賈代善看到十九皇子那標志性的轎子，腳下一頓, 立即掩面而去。
可再不能讓他纏住了。
十九皇子坐在轎子里並未見到賈代善, 到也沒有想到賈小妞這個坑了他東西的小胖丫頭。
那天被反打劫後, 水源在宮里宮外進行了一次非常徹底的大掃蕩。用別人的財產彌補了自己丁點大的損失後, 水源的行動才消停下來, 宮里宮外才恢復了平靜。
真的，對于這根死要錢的攪屎棍子，整個皇室當真是又愛又恨。
人家只愛財，不愛龍椅。以人家的這份聖寵，還這麼有追求，實在是讓他們省了不少心。當初知道水源這個性子的時候，這幫子無良兄弟也不是沒有一起使勁將他往這條路上帶。
只是後續的發展忒特麼讓人糾結了。
人家是一如既往的死要錢，而他們呢？
從最開始的主動誘惑主動給，到現在被動的不得不。
怎是一個無奈可形容的？
再特麼讓他剝削下去，收養權臣的銀子都不夠了。
（ _ ）
兄長們的咆哮，水源壓根沒看出來。水源最近又听說了新的生財之道，這幾天出宮就是為了這事。他準備回去好生計算計算，然後再找他老子要個贊助，再拉幾個兄弟合伙。等湊足了本錢，他就準備大干一場。雖然他沒有什麼經驗，不過一回生二回熟，總會掙到銀子的。
賠本腫麼辦？
呵呵∼
反正本錢都是旁人出的，賠了也無所謂。
他就是辣麼大氣，豪邁∼
......
宮里傳旨的太監比賈代善早出宮一柱香的時間，所以這個時候賈代善還在宮門口磨蹭，聖旨就已經到了榮國府和晉府呢。
擺香案，接聖旨，榮國府和晉府並未顯得有多慌亂。
不過等接完了聖旨，榮國府里除了賈赦以外，其他人的反應都有些慢半拍。
賈母一臉的震驚，不敢相信她那不學無術，蠢奔如牛的兒子竟然還可以攀上這門親事？
王夫人和元春也是滿臉的不可置信。為什麼大老爺的繼室身份竟然一點都不低。而且那聖旨上怎麼說的？
朕之外甥女？
想到這幾個字，這對娘倆就知道當初打的那些如意盤算怕是要落空了。
賈小妞眨巴眨巴眼，看著自家老爹傻呼呼的樣子，心里有些擔心，又有些興災樂禍。
這份聖旨上的字都太難懂了，以賈小妞那淺薄的知識，也是連蒙帶猜的，不過最關鍵的她卻沒有漏掉。
新太太是當今的外甥女，新太太的後台還挺硬。
這下好了，老太太要頭疼了。她那些婆婆譜，也不知道能不能擺出來了呢。
只是這樣也不好，不知道新太太是個什麼脾氣秉性，也不知道能不能容下璉包子。
璉包子現在可是他們大房的長子，將來的襲爵之人。要是那新太太容不下......
哎呦我去∼
這事越想越可怕，必須得怕人去晉家打探一下新太太的情況，也好做到知已知彼。
于是在接過聖旨後，賈小妞拉著璉包子就回了她的院子，她先讓唐嬤嬤安排人去晉府打听新太太的情況，然後又讓豆芽豆苗盯著西大院和榮慶堂的情況。
唐嬤嬤當初外嫁出去，置辦過嫁妝，手里也有幾個下人。因著她在外面有產業，便都留在了外面沒有帶進府來。後來賈小妞知道了，再加上唐嬤嬤對她的感情，所以賈小妞現在辦些什麼事情都會讓唐嬤嬤去辦。
誰讓那年給甄士隱捎信，事後被唐嬤嬤知道了呢。不過也因著那小丫頭不識字，沒有暴露出什麼來。
趙嬤嬤這個賈璉的奶娘比唐嬤嬤還要上心新太太的事情，心神不寧的跟著小兄妹來到賈小妞的小院，再听到賈小妞的吩咐，直接將這事攬了下來。
她找她男人打听去。
賈小妞見此，點了點頭，那行吧。
趙嬤嬤匆匆離開，賈小妞才轉過頭看一旁的賈璉，“哥？”怎麼從接了聖旨到現在都不說一句話呢。
賈璉听到賈小妞喚她，勉強朝著賈小妞笑了笑，只是那笑還沒哭好看呢。
“有了新太太，以後...大家都會忘記太太。”他娘死的那麼慘，不過一年多，就要有人取代她的位置了。
賈小妞聞言，撇了撇嘴，還想要順勢翻白眼時，發現她的那兩個教養嬤嬤直勾勾的盯著她，當下也不敢做什麼小動作了，就怕這兩個嬤嬤再在她耳邊絮叨。
“太太只要有我們倆個記得就好了。旁人為什麼要記得太太？她們又不是太太生的。”頓了頓，看到賈璉微張小嘴的樣子，賈小妞又說道，“至于咱們老爺，哪怕他續再多次弦，他也不會忘記原配嫡妻的。最要緊的是，無論是誰嫁進來，都得對太太執妾禮。她們是想要忘記都不可能忘記。”
而且用先太太的‘賢慧’打壓新太太這種手段，老太太和王夫人一定會使出來的，到時候才有熱鬧可看了呢。
賈璉︰“......”其實，他想說的不是這個。
算了，他老子要續弦這事，本就不是他能說的算的。想那麼多，還不如將柳先生布置的功課仔細做了。將來考取功名......
賈小妞和賈璉這里派了人去晉家打探情況。榮慶堂的賈母和西大院的王夫人都沒閑下來，她們也在收到聖旨的第一時間派了各自的心腹去晉家。
而晉家這邊，晉大姑娘早在賜婚前就從表舅那里知道她自己的下家了。所以當日從宮里出來，晉大姑娘就派了她親娘留給她的人手對著榮國府進行了全面的監控。
等到聖旨下來後，晉大姑娘那里先是送走了兩位來道喜的嫂子，之後就等來了榮國府的消息。當晉大姑娘听說榮國府老太太和二房當家太太派人往晉家來時，很淡定的點了點頭。
等到她听到邊大房的兩個年幼的孩子都派人打听她，而她那位未來的夫君還沒一點動靜的時候，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真是該上心的不上心，不該上心的倒是上起了心。
“奶娘，你說榮國府倒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家？”
晉大姑娘的奶娘想了想她們這陣子收集到的信息，搖了搖頭，“一言難盡。”
晉大姑娘見此，也不再問她。摸了摸聖旨上的字，語氣輕緩而堅定，“便是龍潭虎穴，我也能讓他規規矩矩的。”
晉大姑娘的奶娘以及晉大姑娘屋里侍候的人，同時為既將迎來當家主母的榮國府獻上十二萬分的同情。
她們家的姑娘可是將規矩律法當睡前讀物，倒背如流的人呢。
..................
賈代善回到榮國府，想了想，便先去了榮慶堂。
畢竟兒子要娶媳婦，她這個當娘的總要張落一番。
在榮慶堂見到賈母，賈代善將來意說了。又出言警告了賈母一番，別做那些小動作。這位可是頗得聖心的外甥女。
“老太爺這說的是什麼話，在您心里，妾身也那麼不堪嗎？老大好歹是我十月懷胎，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不疼他，還能疼誰去。”
賈代善看了一眼賈母，一臉要笑不笑，頗讓人氣惱。
人貴自知，賈代善年輕的時候還有些個不以為然。等到歲月一點一點在他的臉上開起了菊花時，他便也明白了很多事情。
每個人的立場，決定著每個人的處事方向。他老娘先是他娘，然後才是史氏的婆婆。所以站在他老娘的立場，他老娘自是希望子嗣綿延，枝繁葉茂。
史氏是他的原配嫡妻，她首先要維護的是她正室的地位和她的利益。那些被婆婆送來的女人，要跟她爭寵，生下的孩子還要跟她的孩子爭家產，一個不小心便會讓嫡出被庶出壓上一頭，落得個雞飛蛋打的地步。所以她先下手為強了。
而他呢。榮國公賈代善。
他心里其實都明白，無論誰的想法他都清楚明白。
然而這個世道並沒有給他當一個絕頂好丈夫的機會，三妻四妾通房姨娘，這種理所當然的存在，所有大家子弟都有的標配並沒有讓他心生負罪感......
沒人告訴他，這樣是不對的。
也沒人告訴他，他不應該這樣做。
他以為他對母親做到了孝順，他以為他後宅之事一概不插手，就是敬重嫡妻......
他挺驕傲的，跟那些寵妾滅妻的人相比，他覺得他做到了大多數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你看，就算嫡長子那麼蠢笨，他仍是立他為繼承人。
你看，二兒子就算是清高乖僻，他仍然沒有放棄。
他沒有嫡女，疼愛庶女，然而庶女並不能影響誰的地位，不是嗎？
你再看，他心里明知道幾個史氏不可能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大度賢惠，他仍是維護著她正房太太的地位不動搖。
這樣的想法，一直到大兒媳婦死後，一直到他從賴嬤嬤那里知道了許多許多史氏干出來的事情。
他真的不是個東西，渣的很徹底。
想到那些跟了他的女人，他只知道享受卻從未曾為她們著想過半分。他連一個男人應該保護自己的女人這種最基本的事情都沒有做到。
他渣。
看一眼面前惶惶不可終日的史氏，他覺得他也挺渣的。如果媳婦不是天生的那般冷酷無情，那後來的一切都是他逼出來的。
媳婦是糟心了些，心狠手辣了些，不知所謂了些，可若他當初也不渣，是不是現在就有立場跟著媳婦懟個你死我活了？
唉，命運真會安排，竟然將他們倆口子安排到了一起。
只是殺我妾室，滅我兒女，害我敏兒多年不孕傷了身子，在老子出征時愉快的準備當寡婦......
...不行，他要是不跟媳婦死磕到底，好像就更渣了。
算了，想那麼多做什麼，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那就互相傷害吧。
“老大的婚事，務必要辦得熱熱鬧鬧。你要是辦不了，我就請了旁人來操持。”賈代善說完，也不想再跟史氏嘰嘰歪歪了。抬腳便出了榮慶堂，溜溜達達的回他的梨香院。
路過賈小妞的院子時，賈代善還駐足向里探了探，問了門口的小丫頭，知道心肝沒有院子，便也沒進去。
此時賈小妞正和賈璉在賈赦的東大院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