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縣主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類別︰ 作者︰聞檀 本章︰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第68章

    進入五台縣後, 元瑾便不需要再騎馬, 而是換乘了一輛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在第三日的清晨抵達了京城順天府。

    元瑾在這個時候醒來, 她撩開車簾,看到永定門城門打開,正如一道畫卷在她面前徐緩展開, 透出清晨金橘色的光芒。

    元瑾靜靜地看著,想起很多年前, 她五歲的時候, 第一次從父親身邊被接到京城。到的那時候, 大抵也是這樣一個清晨, 隨行的嬤嬤給她吃了紅豆餡兒的甜面糕, 就這樣開始了她長達十數年的丹陽縣主的生活。

    而今,她似乎是以同樣一種面貌, 再度回到京城。

    馬車開動之後,蕭風才挑簾上來。

    “你終于醒了。”他說著在她身邊坐下之後, 遞給她一個油紙包。元瑾看了他一眼, 接過打開,才發現是一包松仁餡兒的粽子糖。個個都是小小的棕色尖角, 只有拇指指甲蓋大, 晶亮誘人。

    “你小時候愛吃甜的, 尤其愛吃這種粽子糖。”蕭風說, “我記得那時候你的一口乳牙都吃壞了, 大哥發現了, 便勒令我們不許再給你糖吃。但是你饞糖,仍然要威逼我偷偷帶給你吃。結果你的糖被大哥發現了,你便把我供了出來……我挨了宗法,要領十軍棍。你還記得麼?”

    五叔說的是她很小,還在父親身邊的時候。元瑾仍然模糊記得,那時候五叔不過十四五歲呢。就被父親罰了軍棍,軍棍不同一般的杖責,一棍下去便能疼得人冷汗都出來。

    “我記得剛打了兩棍,你就哇的一聲哭出來,撲到了我身上不讓大哥再打。”蕭風笑著說,“後來敷藥的時候,你抱著我一邊抽噎一邊哭,賴在我懷里。那時候我心想,我是要一輩子護著你的。”

    元瑾拿起一顆糖放進嘴里,熟悉的甜味彌漫口中,帶著一股松子特有的酥香。

    “五叔竟還記得這麼久的事。”元瑾笑了笑。

    蕭風就說︰“在我苦的時候,這些便是支撐我活下去的動力。”

    元瑾看向他,他的神情有種無法言說的平靜。

    蕭風又繼續說︰“阿沅,你打小就非常有主見,又極是聰明。太後曾說若你是男兒,就沒你幾個堂兄弟什麼事了。”

    這話姑母說過很多次,元瑾記得。

    “而如今很多事,只有你我可以完成。”蕭風說著,眼中露出幾分冰冷,“阿沅,到了當斷即斷的時候,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元瑾終于明白五叔想說什麼。

    她淡淡道︰“五叔不用多言,我都明白。”

    馬車朝著皇宮的方向跑去,宮門次第打開,元瑾在乾清門外下了馬車。

    早已有個著赤紅袍,約莫四五十歲的太監等著,向元瑾行了禮︰“二小姐,奴婢是皇上的貼身太監劉松,皇上已等候您多時,請您隨奴婢這邊來。”

    元瑾回頭看了蕭風一眼,蕭風則道︰“我正好去瞧瞧靈珊,便暫時分開吧。”

    說到靈珊,元瑾欲言又止︰“卻不知道怎麼向她解釋我如今的身份。”

    “我來跟她說,你看到她,恐怕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蕭風道,隨後露出幾分猶豫的神色,卻又沒有說什麼,只是道,“你先去見陛下吧。”

    元瑾才頷首,隨著那大太監一步步上了台階。

    蕭風看著元瑾走上台階,直到她隱沒入乾清宮大門中,才收回視線。

    身後的手下見他一直望著,便輕聲道︰“將軍,您怎麼了?”

    蕭風才收回視線,一步步朝著御花園走去。他輕聲說︰“阿武,從我初上戰場到現在,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手下側頭一想︰“十二年了,將軍。”

    蕭風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竟然十...二年了,從蕭家的巨變,命運的浮沉到現在,竟然已經過去十二年了。他淡淡說,“現在仔細回想當初蕭家的悲劇,你可知道,我們究竟敗在哪里?”

    這阿武卻又不敢胡說,沉默了一下才說︰“可是因為靖王?”

    “不全是。”蕭風笑了笑,“真正的原因,是因為大姐沒有立朱詢做太子。”

    真正的潰散是從內部開始的。倘若不是朱詢的里應外合,靖王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扳倒蕭家。

    阿武也有些疑惑︰“這說來倒也是,只是屬下也不明白……”他猶豫了一下才問,“當初,太後娘娘為何不立朱詢呢?”

    蕭風這次卻沒有再回答。

    很多人以為,太後不立朱詢,是因為朱詢身份低微。但其實不是,太後不立朱詢,第一是因為他心思詭譎,行事狠毒,日後可能會對蕭家不利。

    第二個原因,卻是因為元瑾。

    這個原因,蕭太後幾乎從未對誰說過,唯獨向他,說過一次。

    那便是朱詢,對元瑾有違逆的心思。

    朱詢自小跟著元瑾,日漸長大,元瑾對他又極好,他的心思就漸漸偏了,蕭太後對他說︰“阿瑾對他並不喜歡,且他們倆又有輩分之差,自然是絕無可能的。朱詢若登帝,他日必當執掌大權。到那時就無人再能阻止他了,元瑾若未嫁人,自然是會被他強行收入身邊。元瑾若已嫁人,他必會將元瑾弄得家破人亡……”蕭太後的語氣很是平淡,內容卻又是絕對的狠厲,“所以,決不能讓他有登上帝位的那一天。”

    而今,蕭太後的做法,從某種程度來說仍然實現了。

    但是……

    蕭風想到了第一次見到薛聞玉的情景。

    薛聞玉初除去一切阻礙,還未曾登基,但是皇宮內外都已經是他的人了。

    他坐在金鑾殿的那張龍椅上,高大的身材,秀麗典雅的面容,微抿的薄唇。他血統里天生就帶著這種貴氣,同權勢的巔峰,同這金碧輝煌的一切交相輝映,仿佛他天生就該是如此,這讓蕭風意識到,有的時候血統真的有其本質意義。

    當他听到元瑾被朱�擄走的消息時,竟突然發怒砸了一套玉器,隨後他冷靜下來,吩咐人去施救,但他的表情、眼神仍然沒有絲毫放松。那樣陰冷的眼神……讓蕭風想起了朱詢。

    他對元瑾的感情,絕不僅是姐弟這麼簡單,可能有更深層次的佔有。

    朱詢,未曾坐上皇位。

    但是這位薛聞玉,卻已經是皇上了。

    這簡直讓人不寒而栗。

    蕭風只能希望,這不過是自己的錯覺。並且也只能慶幸,眼下還有大敵朱�未曾解決。有他牽制,很多事情就只會被壓在水面之下,暫時不得爆發。

    他沉沉地嘆了口氣,希望是如此吧……

    元瑾踏入御書房內,卻看到一個著寶藍色繡銀龍紋的身影,正背對著她在看書。听到通傳她進來的聲音,才轉過身,怔怔地看了她半晌,突然放下書朝她走來。一把將她緊緊摟住,一時之間仍然都說不出話來。

    元瑾笑了笑,將這個已經比她更高的身體推開。然後正要屈身行禮。

    “姐姐這是做什麼!”聞玉眉頭一皺,立刻將她扶住,“我如今到這個位置,可不是要姐姐向我行禮的!”

    “禮數不能缺。”元瑾卻堅持道,仍然向他行了大禮。

    等到站定時,她才仔細地打量他,聞玉仍然是如往常一般的秀雅俊美,只是因為身著帝王常服,有了一些氣勢。但看著她的時候,仍然眉眼純澈,是她所熟悉的聞玉。

    她帶著他坐下,舉目看四周。

    這乾清殿,她來過許多次,但總是伴著太後或是皇帝。而今只有他們姐弟在此。

    她先問聞玉,當初究竟是...怎麼謀劃的,為何沒跟她說過。

    聞玉才告訴她,當初決意在宮變的時候渾水摸魚,也的確是個臨時起意的想法,沒跟她說就是知道她是絕不會同意的。聞玉打算好了,趁著朱�撤退,朱詢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他們突然反水。蕭風也提前回到京城,埋伏在皇城內,再加上金吾衛指揮使是聞玉的人,故才能將朱詢拿下。

    “……不過朱詢也的確厲害,竟早準備好了退路,現下他不知所蹤,我們也在找他。”聞玉最後說。

    聞玉雖然已經繼承皇位,但朱詢不除,就始終是個心頭之患。

    聞玉只說了寥寥幾句,但其中驚險艱難遠不是這幾句可以概括的。

    “如今做這位置是什麼感覺?”元瑾含笑問他。

    聞玉則露出一絲苦笑,他這幾日心思完全記掛在元瑾身上,恨不得能親身去山西帶她回來,只是眾人阻止才能作罷。至于這做皇帝的感覺,他是還沒有體會到。“這位置倒也不算穩。”聞玉道,“前天草草舉行了登基大典,先壓住了京城局勢。我是突然冒出來的先太子遺脈,所以反對的聲音仍然不少,我們暫時都沒有管。眼下還有個大敵未除——那就是朱�。”

    朱�上次退兵,並非他的軍隊不足以一戰,而是出現了很多意外情況,他身中迷藥,宮中第三方勢力插入,他的戰略圖被泄露。倘若他重振旗鼓,再攻過來,他們也未必能一戰。

    而朱�會放棄皇位嗎?

    一旦對皇位表現出了絲毫意圖,就不可能放棄。他恐怕立刻就會自立為王,不會給薛聞玉太多鞏固政權的機會,會立刻開始反攻。這些元瑾都知道。

    兩姐弟正說到這里,外面就有人通傳,說是禮部尚書有事覲見皇上。

    聞玉叫他先等著,才對元瑾說,“姐姐舟車勞頓,先去歇息。我已將慈寧宮收拾作為姐姐的住處,其余問題,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再做討論。”

    听到聞玉說將慈寧宮作為她的住處,她抬起頭來看了聞玉一眼,但他的神色平靜,又看不出什麼異常。

    她住在宮中更方便與聞玉討論政事,便也沒有推辭。

    元瑾在慈寧宮中轉了一圈,其實內陳設與她當年是丹陽縣主的時候,一般無二。聞玉將原在侯府伺候她的都指派了過來,另外加了十二個宮婢,十個太監服侍她。他們在她面前跪下,仍稱她為二小姐。

    元瑾靠著羅漢床上的迎枕,透過朱紅的窗扇照進來的光芒也朦朧了,她看著對面擺放的一個豆釉細口梅瓶,想起這梅瓶還是當年她親自選了,放在此處的。一時間心中復雜萬千。

    景物全是,不過是人事全非。姑母,伺候她的珍珠,這些人都消失成了泡影。而這個熟悉的地方,唯余她一人躺著。

    元瑾靜靜地閉上了眼楮。

    她醒來之時,是听到切切察察的說話聲,似乎是兩個人在相互指責。

    “當初若是你說清楚了,我能這般對他嗎!如今他成了皇帝,你說要怎麼對我!”

    “我當時如何能跟你說清楚,就你那嘴巴,恐怕沒幾天就給我宣揚出去了!”被指責的人也很不高興,“如今人家聞玉不計前嫌,已經封你做了個四品誥命夫人,你還怕什麼……”

    元瑾一听這聲音就知道是誰,揉了揉眉心,有種被拉回俗世的感覺。

    她對守在身邊的寶結說︰“去把父親母親請進來。”

    寶結領命而去,不過片刻,就看到薛青山和崔氏先後進來,兩人的打扮又比之前還要富貴了,薛青山原是做了個正五品的郎中,如今竟換上了正三品的補子的官服。他這官做的才是比旁人容易千百倍,靠著兒子女兒竟一路就這麼發達了。

    崔氏扯著薛青山,坐在了元瑾的床邊。“我的乖女,你現在可好?你被擄走的時候,我可是心急死了...!”

    “尚好,母親不必掛心。”元瑾又問,“方才你們二人在外面爭執什麼?”

    說到這個,崔氏立刻扯了扯薛青山的衣袖,薛青山卻似乎有些不願意說,直到崔氏瞪了他一眼,才開口道︰“這不是,你弟弟給證實成了皇室血脈,又登基做了天子。你母親掛心……早年那些事,你弟弟還記著麼。”

    元瑾听到這里看向崔氏,崔氏立刻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她在聞玉成為世子之後,並沒有怕聞玉會對她打擊報復。但是現在不同了,現在聞玉成了皇帝。那皇帝是這天底下最厲害的人物,是老天爺的兒子,崔氏本能地就害怕起來。

    崔氏低聲道︰“這卻也不能全怪我,若你爹當初能把這事說清楚。我哪里會這麼對他。當時我只當他是你爹在外頭與別的女人生的,那我怎麼咽的下這口氣。”

    薛青山卻道︰“怎的又說來怪我,當時友人是秘密之托,我怎能相告!再說你這也是歪理,便是外室的孩子,那就能苛待嗎?”

    崔氏梗著脖子道︰“當年老娘嫁你的時候,你連個舉人的功名都沒有,一個無依無靠的庶子,我家卻是那代有名的富戶。你那嫡母對你這般苛刻,連科考的銀子都不給你,若不是我家拿出銀子給你趕考,你現在連官也沒得做!你還敢帶個懷孕的小妾回來,讓我幫你養別的女人的兒子,我呸!做你的春秋大夢去!”

    薛青山也登時紅了臉︰“你怎麼在女兒面前說這些。你這……你這無知婦人……那些往事,能隨便說嗎!”

    元瑾卻在旁听得笑出來,她沒想到,原來崔氏和薛青山還有這麼一段,難怪平日薛青山這麼怕老婆。

    他們二人也沖淡了元瑾的愁緒,她道︰“母親,我只問你一句話,你覺得你現在可還好?”

    崔氏愣了一下道︰“除了愁這件事,別的還好……”

    “憑聞玉的性子,若聞玉真的想對您做什麼,您怎麼會好好地站在這兒呢。”元瑾說。“您只管放心了,聞玉當初入選後,您對他也不差,他早就不計較了。”

    崔氏仍不能完全放下心,跟元瑾說︰“我雖無事,但薛家里,你大伯和二伯看著你弟弟如此飛黃騰達,想來求見聖上做大官。但不僅人沒見著,還被人趕出了京城。說自此不許他們入京。你親祖母還因此跑到定國公府來,罵了你父親半個時辰,要追著他打。結果老太太裹的小腳,一時激動就絆到了,腦門磕在台階上,當場就磕出個血口子,索性她人沒事……”

    “就是老夫人當場憋不出,笑出了聲,讓老太太記恨上了,恐怕從此不會再來往了。”薛青山補充說。

    元瑾也笑了笑,薛老太太之前討好老夫人,多半也有為了親兒子前程的緣故,眼下兒子前程被毀,自然就要斷了來往了。她反正對薛老太太並無感情,對老夫人的感情還要深一些。元瑾正好問他們老夫人如何了。

    “別的還好,就是這背叛靖王殿下的事,她一開始不原諒聖上。”薛青山說,“還懷疑國公爺的事,是聖上做了手腳。後來聖上去給老夫人請罪解釋,最後差點下跪,老夫人才勉強諒解了他。眼下總歸是慢慢好了。”

    知道他們這些人一切都好,元瑾就放心了。她之前也是放心不下老夫人,怕這接二連三的打擊她承受不住。明日去看看她老人家才是。

    眼見著到了飯點,元瑾便讓寶結傳菜。

    夫妻二人現在仍然住在定國公府,陪著老夫人。老夫人待他們好,如今國公爺不在了,他們便打算侍奉老夫人終身。今日只是陪元瑾吃個飯就走。

    元瑾一邊吃飯,一邊听他們講錦玉進學的事,听說他現在長高了,人也比以前孝順有禮。

    等吃完飯,兩夫妻走了。元瑾才想去御花園散步。

    夕陽金色的余暉灑滿御花園...。

    元瑾緩緩走著,這御花園已經被清理過了,現下沒有嬪妃住著,只有先帝的幾個太妃還在。淑太後則在朱楠病沒後不久,也跟著病去了。至于她究竟是不是因為病去的,也沒有人關心。她的兒子一個死了,另一個活著,恐怕也是與她斷絕關系,老死不相往來了。

    元瑾站在浮碧亭外,看著夕陽下的皇宮,金色琉璃瓦上的光輝,將這世界浸染的格外溫柔,直到听到後面的腳步聲,元瑾才轉過頭看。

    一個長相明麗,眉宇間卻又帶著幾分英氣的少女正走到她身後,少女的眼眸深得像兩汪泉水,定定地打量著她。

    元瑾笑了笑,輕輕喊她的名字︰“靈珊,你來了。”

    蕭靈珊卻看著她很久,才嘴唇微抿說︰“五叔公跟我說了……說你就是……”她的眼眶驀地紅了,“……是真的麼?”

    元瑾則笑著說︰“我記得你十歲的時候,我曾帶你在慈寧宮的那株梨花樹下,埋下一壇子酒,約定來年挖出來喝。你來年挖出來喝了麼?”

    蕭靈珊听到這里,再也忍不住。撲進她懷里緊緊抱著她,大哭了起來。她從小就跟元瑾最親,也是元瑾帶在身邊養著。這件她同元瑾做的私密事,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是她,真的是姑姑!

    “我以為……姑姑……我以為你死了……”她哭得喘不過氣來,“我還想,把那些人殺了給你報仇……可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什麼都不會……”

    元瑾輕輕摸著她的頭發,哄她︰“沒事,姑姑都知道。”

    靈珊哭得跪到地上,元瑾便也半跪在地,任她摟著自己。

    而薛聞玉正站在不遠處,看著這邊的情景。

    他處理完了國事,準備去慈寧宮找姐姐共進晚膳,宮人說元瑾到了御花園散步。他趕過來,便看到這樣一幅景象。

    “那人是誰?”他問身邊的太監劉松。

    劉松道︰“回陛下,那是蕭大人的佷孫女,原來蕭氏一門的遺脈,養在宮中太妃的身邊。”

    薛聞玉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劉松看著他的側臉,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聖上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寒意。這讓劉松揣摩不透。

    他只知道一點,這位新聖上,絕對是個極其不好伺候的人物。他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付他。

    想起今天這位新回宮的二小姐,據說是聖上在民間的姐姐,曾嫁給靖王。聖上十分看重,不僅讓人闢了慈寧宮給她住,還早早地讓御膳房準備了她愛吃的菜,那應該是沒錯的吧。

    劉松低聲道︰“……奴婢看咱們如今回宮的二小姐,人才品學種種皆是上品,又得陛下的看重,助陛下登上皇位。端是夠得上長公主的封位了。如今後位空虛,宮中若有長公主殿下掌事,卻也方便。”

    聖上卻淡淡道︰“如今大敵當前,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這話讓劉松心中微驚,知道自己並未拍對馬屁,反而還很有可能拍錯了。瞬間後背就有些出汗,連忙笑道︰“自然,殿下是有考量的,倒是奴婢多嘴了。”

    薛聞玉看著元瑾和蕭靈珊的身影,一直到天色徹底黑下來。

    而元瑾回到京城後沒多久,就不得再休息了。因為第三日時,事情開始發生轉變。朱�宣布自立為王,同時打出了‘滅奸臣,扶正統’的旗號,要攻打京師。

    古往今來,不管是造反還是起義,都脫離不了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

    朱�指出如今在位的聞玉是半路出來的私生子,根本算不得正統的皇室血脈。且戕害皇族,誅殺皇帝,這是大罪。他要為兄報仇,匡扶正統皇室血脈,自然也就是指的他自己。至于他是不是比薛聞玉更想殺皇帝,這不要緊。總之他手底下已經派了很多人,將此事變成順口令,傳頌在大街...小巷,以佐證他的正義性。

    朱�統轄北方,勢力囊括山西、陝甘地帶、以及河南部分地區。雖說大周疆域上只佔了很少一部分,但這部分卻佔了絕大多數的九邊重鎮,當初兩任執政者肆意使用朱�鎮壓邊疆的後果就來了,他在這些地區有著說一不二的權勢。雖然只佔了一部分版圖,卻將近一半的兵力攏在了自己手中,且是驍勇善戰的精銳部隊。

    同時他的軍隊在他宣布自立為王的時候,已經很快做出了戰略部署,出兵河南,攻打保定府。

    大家早已料到,朱�會很快反應,卻不想他反應如此之迅猛。

    如今御書房中站著蕭風,現任翰林院學士兼工部侍郎的徐先生,兵部侍郎李如康以及遼東總兵崔勝。

    看到元瑾出現,那遼東總兵崔勝先是不服,冷哼一聲,對薛聞玉拱手道︰“陛下,這談論如此重要的軍事機密,怎能讓一個女流之輩參與?臣以為不妥。”

    蕭風自然護她,冷笑道︰“女流之輩又如何,當初蕭太後何嘗不是女流之輩,你崔勝可說過半個‘不’字?”

    崔勝見有人開口護她,有些不服,但往旁邊看去,卻沒一個人開口說話支援他的。徐先生知道元瑾底細,那李如康又是個精明極了的人,知道能出現在御書房的女流之輩絕對不簡單,可能比在座男子還要厲害,更是半句沒有多嘴。

    “崔大人不必多言。”薛聞玉坐在首座上,叫了諸位坐下,“這是我姐姐,若非是她,我如今也不會坐在這個位置上。如今商議應對朱�要緊,旁的再議。”

    崔勝總算才沒有說話,一行人坐下來商量。

    徐賢忠先站出來說話,認為保定慣來堅固,不大可能被攻破,不必太過驚慌,要緊的是加強周圍的防御。

    李如康卻提出了不同意見︰“臣以為,朱�做事,必然有他的道理。他不會明知不破而攻打。此事還要從長計議,以臣之見,應當立刻選一武將前往保定坐鎮。”

    那崔勝冷哼道︰“李大人怎的如此囫圇,朱�究竟有什麼道理,我們也不知道。你也不能光靠猜吧?”

    李如康也臉色難看。

    這時候,外面卻傳來了急報。

    太監引了個參將進來,那參將跪地道︰“皇上,前線傳來消息,駐守的衛兵支撐不住,朱�已破保定衛的慶都!”

    一時間,堂內議論紛紛。

    “不管怎麼說,現在需立刻支援慶都。”薛聞玉當即認命蕭風為撫安將軍,帶京衛五萬人前往。保定衛是必須要保住的,保定衛若不保,下個首當其沖的就是順天府了!

    “並且……”那參將又道,“朱�抓了保定衛指揮使,說是派人去同他談判,否則要將指揮使斬首示眾。他還說,陛下選的這個人,可一定要合適才行。”

    己方將領若被俘,還因此斬首示眾,將會對軍心產生很大動搖。

    但派誰去談判,這卻又是個問題。

    “我去吧。”元瑾放下了茶杯,淡淡道。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集中到她身上。

    薛聞玉眉頭一皺,並不同意︰“姐姐,你此番回來已是不易,不能再以身犯險。朝中有許多可用之才……”

    元瑾卻一笑道︰“我自是不在明面上出現。你派一個人明面做這個談判之人,我暗中跟著就是。如今在場的人中,應該是我最熟悉朱�的行事套路,我應該要去的。”

    元瑾說的很有道理,而且她精通兵法,造詣並不在在場諸位之下。有她暗中把控,的確更好一些。

    元瑾見薛聞玉不做決斷,加重了語氣︰“聞玉,你該讓我去。如今還有什麼比得上你的社稷重要。你若是真的不放心,派暗衛一直暗中保護我就是了。”

    見這女子竟然直呼聖上名諱,李如康和崔勝都有些...驚訝。

    而元瑾將話說到這個地步,其實是逼迫之意了。

    聞玉微微一嘆,他心中自然是極不願意的,好不容易讓姐姐回到他身邊,怎能又放她出去。但她偏生要去,以他對元瑾的了解,只要她想去,千方百計的都回去。還不如置于他的保護之中,更不易出事。

    “既是如此,那徐賢忠听封。”

    徐賢忠出列一步跪下。

    聞玉道︰“進封翰林院學士徐賢忠為為按察使,加一等侯,次日與元瑾前往保定談判。”他又看向蕭風,“你再派五十護衛,二十暗衛一路跟著姐姐,不可有絲毫差池。”

    元瑾與蕭風一起領旨,起身時與蕭風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對此事的慎重。

    說是去談判,其實是元瑾想和蕭風合作,擊退朱�。

    這和之前山西對決不同,這次他們兩方皆是兵強馬壯。誰強誰弱,自然就能見分曉了。(www.101nove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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