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在太尉府辦公,已然十多天了。這十多天的時間里,他沒有離開過一步。從河東戰事一起,安撫雒陽乃至謀劃天下的工作,就落在了他的肩上。各地的文書奏報如雪片般飛入他的案幾上,幾乎每一份都加蓋著“急報”的符印,都要他代替董卓來做出決斷——這是信任,也是沉重
的責任。
但這些對于李儒來說並不算什麼,他一介寒門出身,想要的就是如今的權力和地位。雖然辛苦了一些,但能將心中的野望潑灑在大漢這一片廣袤的疆域上,李儒便覺得自己站在了世人難以企及的地方。他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楮,將油燈剔亮一些,把裹在身上的大裘又緊了緊。連續數天的熬夜,讓這位陰冷低沉的毒士也顯得憔悴起來,細微的皺紋在眼角額間悄然滋生,那本該精心搭理的胡須,也開始變
得有些雜亂扭曲。這些時日來,令李儒憂心的事件的確不少。首當其沖的,就是關東那些士人的反應,從那一封封的奏報當中,李儒嗅到了山雨欲來的壓抑。想到這些,他便想到當初醉東方里那個年輕人曾告誡自己,外放
士人不亞于自掘墳墓。
現在,那番當初自己不以為意的話,正漸漸醞釀成現實——如此沉重的一巴掌,讓李儒不由有些心力憔悴。
不過,相對于關東之事,李儒還是更在意河東的局勢。只要河東穩定,那李儒便有信心將局勢扳回來。可一想到何咸戰事,李儒就又繞不過那個年輕人。
“何咸,何悉文.真是讓人頭疼吶。”
李儒隨手拿起一封奏報,看到又是涼州將領在攻訐何咸。其中不少有誅心之言,彈劾何咸居心叵測、按兵不動勾結白波欲圖謀反。對于這些奏報,李儒都一一擱置在了一旁,不予理會。這時田儀起身,將竹爐里殘留的灰燼捅了捅,幾點有氣無力的火星閃了閃,隨即熄滅。他無奈地把目光投向李儒,李儒看了眼快被凍住的硯台墨池,嘆了口氣,揮動了一下手掌。田儀連忙取來幾截炭棍丟
入爐中,趴在地上拼命吹氣。
火苗騰地從爐中又冒了出來,屋子里的溫度略微上升了一些。李儒搓搓手,正準備繼續批閱文書,卻看到一位玄衣勁士入內,將一封竹簡遞給了他。
李儒神平靜,看不出有什麼波瀾,但眼中還是流露出了一絲喜意︰他當然知道,剛才那人可不是什麼普通的傳令,而是他派給柳媚兒手下最精銳的密間。
然而,展開那封竹簡掃視一眼後,李儒的神便遽然大變。再度深沉地一字一句將竹簡上的文字讀完後,李儒當即起身道︰“不行,我當速速去見董公!”
“李郎中,此時已乃深夜,董公或已就寢。有什麼急事,難道不能明日再通報?”田儀有些不解,與李儒相識這些長時間,他從未見過李儒出現過如此慌亂的模樣。
“再晚,河東危矣!”丟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李儒便匆匆離去。
當李儒見到董卓的時候,看到董卓那一張慍怒的臉,他便知道這個時候吵醒董卓的確不是什麼好時機。此時董卓雙眼浮腫惺忪,顯然醉酒剛剛睡下沒多久,就被自己攪擾了起來。
可事關河東局勢,李儒也不顧什麼了,當即恭敬施禮道︰“董公,屬下懇請董公敕下軍令,擢何咸為都尉一職,且行監軍之權,節制各部統御汾河前線戰事!”
“何咸?”董卓一听這個名字,陡然便覺一股氣焰難平,尤其听到李儒如此建議,更是憤恨不已︰“那屠家子還未反乎?”
李儒一下拜倒在冰涼的地板上,聞听這話之後陡然只覺自己的心更涼。他聰明絕頂,自然從這一番話中已听出了董卓的心思︰將何咸外派出去之後,董卓在心腹之人的輪番攻訐下,已然對何咸起了殺心。剛才那句話,分明就是董卓期盼著何咸早日謀反,然後好被光明正大地
誅除!這其中的緣故,李儒自然知曉。遠離了雒陽之後,何咸的作用已然可有可無,但他的身份卻始終是梗在董卓心中的一根刺。尤其何咸之前處事還十分高調,更是惹怒羞辱了董家,令董家上下對何咸恨之入
骨。
如今董卓已大權在握,犧牲數千將士拔掉心頭的一根刺。這樣的做法對于董卓來說,實在很稀松平常。
“董公,河東一線,全賴悉文戮力討賊,平滅楊奉一部。此乃是功,更是報效董公之舉,董公豈能如此盼著悉文謀反?”“李儒!”宿醉難受的董卓顯然沒有什麼耐性,他陡然起身咆哮大怒道︰“你欺老夫眼瞎耳聾不成!他何咸在河東不听老夫之命收容白波俘虜,還屢屢暗算中傷老夫心腹愛將。如今屯駐汾河前線已有十日,卻
半分捷報都未傳來,只會寫些污蔑我涼州將士的奏報,他這不是心懷不滿又是什麼?”
“你李儒難道已經蠢到,認為他這個何家子真會忠心為老夫效命不成!”最後這話出口,董卓已聲俱厲,殺意滔天。“董公,河東白波肆虐,當撫不當剿,屬下早有勸言。至于暗算中傷董公愛將之事,實在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