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一進寢宮的大門, 一股濃重的中藥味兒撲鼻而來。似乎比上次來到還要刺鼻呢, 連床邊插著取味兒的時令花卉都無精打采的。
重重幔帳掩映著內室,無數宮人醫官行走其中,卻小心的不出一絲聲響, 唯恐驚擾了養病的至尊天子。遠遠看去, 如無數鬼影在滿目琳瑯中晃動搖曳。
秦諾兩人跟著侍從的步伐, 進了內殿。
大周如今的天子景耀帝正斜倚在床頭,他年約四旬, 也曾經是個風流倜儻,詩書風雅的美男子,可惜過早地損耗了精力, 這些年一直纏綿病榻, 枯瘦的臉頰顯得格外蒼老。自從上個月病倒, 延綿至今,更加憔悴不堪。
一個清雋的年輕人正跪在床前, 端著藥碗低聲勸道︰“父皇, 再喝一口吧。”
正是秦諾他們的四皇兄,大周如今的太子秦聰, 他是景耀帝的正宮皇後所出,景耀帝雖然為人風流多情, 但極重嫡庶之別, 對這個太子頗為看重, 時常詢問課業, 太子也不負眾望, 在群臣之中很受好評。
景耀帝看了太子一眼,溫聲道︰“聰兒你忙碌了一天,也該去歇息了。先讓你弟弟們勞累吧。”
秦澤極有眼色地上前,從太子秦聰手中接過藥碗,“四哥,讓我來吧。”
後面秦諾眼見沒東西可捧了,目光一轉,落到桌上裝蜜餞的銀碟子上。連忙將那一碟子蜜果拿過來,跟著湊上去。
在心愛的兒子勸誡下,景耀帝總算賞臉,湊到玉盞前略抿了一口。
之後有氣無力地抬了抬手,秦澤立刻捧著湯藥退後。秦諾也跟著後退到一邊。
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聰兒你下去歇息吧,我這里沒什麼事情了。”
太子秦聰又溫順地安慰了父皇一番,這才滿面依戀地起身,轉頭又向兩個弟弟反復叮囑好好服侍雲雲。
秦諾兩人滿面恭謹地應承著。好一派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景象。
恭送走了太子哥哥,秦諾松了一口氣,回到床前開始一整夜的工作。
服侍景耀帝,肯定是長年累月跟在身邊的宮人更加體貼細致。所以侍疾這活兒,無非就是催促一下御醫熬藥,試試宮女端來的藥湯是否燙口等無比瑣碎又毫無意義的工作。唯一不可替代的,可能就是陪著病人說說話這回事兒了。
而這項工作主要落在秦澤身上,畢竟秦諾他是宮中人盡皆知的木訥寡言。每到這個時候,秦諾就感覺,跟這小子搭檔還是不錯的。
景耀帝雖然精神不佳,但還是強行打起精神,問起秦澤目前的課業,
秦澤一一回答了,還說起學堂里伴讀之間的趣事,引人笑。
景耀帝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林嘉是少年才子,由他為你的策論老師,我是放心的。”
秦諾在後面百無聊賴地听著,要不是跟秦澤搭檔,他以前都不知道景耀帝是這麼關心兒子學習的好父親呢。
又說了片刻,景耀帝支撐不住,終于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秦諾兩人退到一邊,眼觀鼻鼻觀心地站著。秦諾抽空觀察著景耀帝的臉色,他上輩子雖然不是學醫的,但有個當老中醫的外公,耳濡目染之下,也知曉不少望聞問切的竅訣。
景耀帝這個情形,臉色一天比一天敗壞,明顯是底子已經掏空了。靠人參鹿茸等大補之物維持著生機,也不知道能撐多久。
等到他老人家一命嗚呼,自己以後就要看那位太子兄長的臉色過日子了。只是現在自己還沒有封號呢。大周的皇子,都是大婚之後才封王,並賜予府邸的。
自家這位四哥,向來是以仁慈和善而著稱,給自己這個老實弟弟的待遇應該不會太差吧。就算不是親王,好歹也能有個郡王的封號。到時候就可以出去開府居住了。
能夠有屬于自己的一片小天地,想想還有點兒小期待呢。
繼承了這個身體,也基本上繼承了原主的感情,秦諾真沒感覺對這個父皇有一絲一毫的孺慕之心啊。也許,對一個十幾年里對你不聞不問的父親,任何人都很難生出感恩之心來吧。
眼看著皇帝躺在床上呼吸勻稱,似乎是睡著了。王公公很有眼色地上前,“兩位殿下辛苦了大半天,先暫且歇息一會兒吧。”
秦諾兩人從善如流地來到寢殿旁邊屏風後面的小桌旁坐下。
桌上擺著點心果品等物,秦諾順手拿了幾粒兒蜜餞塞進嘴里。
秦澤瞥了他一眼,生怕吵醒了沉睡中的皇帝,他沒有出聲,眼神里卻赤裸裸寫著鄙視兩個字。
秦諾視若無睹,反正閑著也是無聊,奉送到乾元殿的東西,與他太微殿當然不是一個檔次上的。
閑坐了大半個時辰,殿內一片沉靜。看來今晚的工作意料之外的輕松了,只是站了個把時辰而已。
坐著久了,睡意漸漸漫上來。秦諾打了個哈欠,把已經掃蕩一空的點心盒子往秦澤的方向一推,就準備在小桌子上趴著眯一會兒。
秦澤一臉鄙視地看著這個吃了就睡的豬一樣的兄長。
秦諾剛趴下,還沒睡著,意外生了。
病床上的皇帝突然抽搐了兩下,似乎要清醒了過來,出一連串沉悶的聲響。
殿內宮人立刻湊了上去,卻嚇了一跳。皇帝臉色突然變得蒼白,嘴里出赫赫的聲音,像是被什麼堵塞住了一般。
秦諾兩人連忙沖了過去。值夜的四位太醫也圍攏上來。一個人切脈,一個人施針,一個人捶背,全方位展現著古代醫學的急救水平。
被人群擠在了外面,秦諾看著心頭一陣涼,這情形只怕真要不好了。有個大膽的太醫,對著皇帝後背用力捶打,卻什麼也咳不出來。
幾個太醫眼神也慌亂起來,如果只是單純的痰迷心竅,這樣的急救之下早就有效果了,如今還呼吸不暢,只怕多半是心血逆沖!
王公公滿面慌亂,如同沒頭的蒼蠅一般湊到兩人面前︰“兩位殿下,這……”
“你這糊涂的,還不趕緊去稟報皇後娘娘和太子哥哥!”秦澤呵斥道。
“奴才遵命。”王公公如聞仙音,趕緊連滾帶爬地沖了出去。
“這個油滑的老東西……”秦澤冷哼了一聲。
秦諾瞬間了悟,王公公未必真有這麼慌亂,只是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行差踏錯一步,所以萬事都要請教之後再行動。如今皇帝眼看著就要病危,殿內能做主的就是他們兩人了。
太醫令于澄擱下手中的銀針,擦了擦汗,轉頭望向角落一個干癟枯瘦的老太監。“陳公公,陛下的情形,單憑銀針活血功效不足啊。不如以內息催動心脈,您看如何?”
“先讓我試試吧。不過陛下未曾習武,經脈孱弱,不知能受得幾成。”陳公公嘆了口氣,上前一步。
然後兩個太醫讓出位置,陳公公湊上前去,伸出雞爪般的手掌,按在皇帝胸口上。
這是傳說中的內功嗎?這個陳公公秦諾也知道,是皇帝的心腹之一,平日里也不伺候什麼,整天陰測測地跟在皇帝身邊,像個影子一樣,沒想到原來是內家高手啊。
沒等他想湊上去細看,伴著門外一聲通傳,“皇後娘娘到!”話音未落,一個秋香色的中年美婦人沖進了殿內。
她一沖進來就撲到床邊,還是于澄攔住她,“娘娘,陳公公正在為陛下診治,萬萬不可在此時驚擾。”這才緩和了步伐。
她披散著頭,神色慌亂,未施脂粉的臉色顯出一股憔悴的蠟黃來。這些天她帶著幾個高位的妃嬪忙碌著侍疾,今日眼看著皇帝的病情緩和了不少,才安心歇息了半日,沒想到半夜三更情形急轉直下。
穿越之後,對這位皇後娘娘,秦諾只見過兩三次而已,每次都是盛裝華服,氣魄逼人,這般狼狽的模樣還是第一次見。
皇後她出身大周最頂級的世族門閥霍家,衣食住行,一舉一動無不彰顯母儀天下的威儀,景耀帝雖然好色薄情,但對這個原配皇後還是極為尊敬的。她又生下了唯一的嫡子,在宮中雖早沒了寵愛,但地位穩固,不可撼動。
而且皇後娘娘的手段也是一等一的厲害,只從自己那位太子哥哥明明在諸皇子中排名第四,卻依然能穩坐太子之位就能看出。排在太子之前的三位皇子,兩個在未成年就夭折了,一個外出騎馬的時候不幸墜馬,摔成了瘸子。連同五皇子,也許是因為年齡和太子距離太近,都沒有活太長時間。
每次想到這些事情,秦諾就忍不住慶幸自己這個身體年齡小,不然只怕等不到自己穿過來了。
不多時,太子也聞訊趕來了,加上帶來的醫官和侍從,縱然寢殿位置寬闊,也擠不下這許多人。
太子秦聰當機立斷,命令除醫官之外,侍從宮人全部退避出去,連同秦諾兄弟二人,也被以不可驚擾治療為由,攆到了外面。
問話的漢子愣住了,攔路的少年一頭栽倒在地上,似乎受傷嚴重。他轉頭看向同伴,這是個百余人的隊伍,都是身材剽悍的年輕人,穿著銀光燦爛的軟甲,騎著高頭大馬。
隊伍分開,一個居中的少年策馬上前,看著倒在地上的秦諾,皺眉吩咐道︰“去看看什麼情況。”
當先的漢子立刻下了馬,來到秦諾身邊。
感受到自己身體被翻過來,秦諾長吸了一口氣,勉強說道︰“快救人!在河對面……小樹林……里,有刺客……”肺部像是灌滿了水一樣,每說一個字都抽痛難耐。
扶持秦諾的漢子抬起頭,看向領隊︰“侯爺,好像這位小公子遇到了凶徒。”少年容色俊美,而且衣著不俗,必是富貴人家的公子,難道是遇到了劫匪?
領隊的少年立刻吩咐道︰“賀乘,你帶二十個人去小樹林看看。若有劫匪就地剿滅。”
秦諾終于松了一口氣,然後頭一歪,昏迷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迷茫中,似乎隱約感到有人將水囊湊到自己面前,甘甜的汁水接觸到干澀的唇瓣。
“公子,你咋樣了,可別嚇小的啊!”耳邊傳來哭喪一樣的哀嚎,好像是李丸的聲音。
秦諾勉力張開嘴,清水順著喉嚨進入體內,枯竭的力氣逐漸被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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