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朝臣的支持響應, 格物司的人才很快備齊了。
格物司的主事由原屬于工部的一位官員專任。
這個名叫吳奇水的年輕人是工部青年才俊之一,年紀不過三十出頭,就已經立過幾次功勞了, 主要集中在農具改良上,尤其是對曲軸犁的改進,使得耕地度提升了兩成,同時減輕了對耕牛的損耗。听說日常他還在城外自家的田莊上開闢了專門的院子, 嘗試栽種瓜果蔬菜, 試著提升產量。
雖然至今沒有什麼成果,但秦諾听到之後非常贊賞。良種培育和雜交的概念, 後世千年之後才會提出,但是在中國古代也有農學的官吏研究這方面。這是一項需要長期堅持的工作,耗時良久而成果不一定引人注目。
對這種務實的官員,秦諾一向贊賞。他專門召見了吳奇水。他是個面相忠厚的年輕人, 辦事謹慎,不善言辭,但是談起自己感興趣的領域的時候, 也非常興奮。听說了年輕的皇帝提出的幾種新鮮概念,激動地不能言語。對出任格物司主事這個提拔更加感恩不盡。
格物司的研究都是有專門的撥款的, 而且直接從皇帝的內庫里劃撥。甚至連他在自己莊子上嘗試的栽種瓜果, 皇帝都許諾了專門調派一個皇莊,由他主持。
除了吳奇水, 秦諾又提拔了幾個副職作為輔助。分別負責不同的項目方向。大周的朝廷果然還是有人才的, 只要你肯好好挖掘。
至于裴翎, 深思熟慮之下,秦諾準了他的奏請,但是並沒有將其任命為主事這個六品職務,而是將其委任為格物司巡查這個名分更高而責任可大可小的虛職。
裴翎復出朝堂,領的卻是這樣一個職位,讓眾人瞠目結舌,卻又深思不已。
在格物司風風火火投入了工作中。秦諾的生活也恢復了正軌。
每天早晨,慈寧宮請安,之後是御書閣听課。
在格物司鬧得甚囂塵上的時候,御書閣的課程也隨之調整,幾位太傅著重講解了之前歷朝歷代,幾位君主過分沉迷奇淫技巧,導致玩物喪志,國政江河日下的事跡。
秦諾從善如流地听著,一邊背地里感慨,“御書閣的課程,還真是與時俱進啊!”
“皇上的話真是有意思。”旁邊的霍承光听了,忍不住笑出聲來。
一段時日的相處下來,幾位伴讀與秦諾慢慢熟悉了,也開始說話隨意了起來。
而幾位伴讀的性子秦諾也已經摸得清楚。秦芳先天體弱,一多半的時間都在請假休息。秦諾對此極為體諒,還時常賞賜衣食安撫,讓他安心養病就好。另一位宗室秦撼性格活潑跳脫,一心想著領兵打仗,當大將軍。他不擅文科,對幾位大儒的課很是頭疼,是御書閣里挨罰最多的一個。
相比起來,出身將門世家的姜頌就冷靜多了,他在幾個伴讀中年齡最大的,為人沉穩有度,對秦諾始終恭敬尊崇。
要說四人中最出眾的,還是霍承光。言辭爽利,博聞強記,年紀輕輕就已經學識豐富。
還有日常相處時候看眼色的本事,對秦諾恭敬親密而又自然的態度,其中的分寸把握地極為精準。讓人如沐春風,極為舒服。
秦諾回想前世自己十三四歲的時候,還是個在功課和動漫小說中苦苦掙扎的小孩子,再看看人家。
對霍承光的調侃,秦諾笑道︰“朕確實感佩幾位太傅的用心呢。”
“幾位大人學識淵博,毋庸置疑,只可惜講課太古板了,並沒有太多意思。”
秦諾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你也有這種感覺,承光你之前是在族學里讀書嗎?”
“臣之前在族學里啟蒙的,後來在白鹿書院進修。書院中有幾位老師講課生動有趣,見聞廣博,那樣的課程,听著才舒服呢。”
秦諾點點頭,他很明白,一個人的學識和教學能力並不是成正比的,自己這些太傅,一個個都是學識廣博,引經據典能給你說個三天三夜不停。但教授起來,就索然無味了。雖然言辭也非常華美有力,但整個課程都透著一種古板韻味。
也許他們教導自家弟子,不會如此無趣,但面對皇帝,不能有絲毫行差踏錯,再高明的人,也不免拘束了起來。
從學堂里出來,距離午膳時間還早。
李丸湊上來,問道︰“皇上,接下來去哪里?”
在身邊伴讀,尤其是秦撼和姜頌熱切祈求的目光中,秦諾點頭道︰“去演武堂吧,也有幾日沒過去了。”
秦撼幾乎忍不住歡呼出聲來。
自從拒絕了幾位老將軍擔任御前教習之後,秦諾和群臣的商議磨合的結果,是由禁軍五衛的軍官輪流擔任教習。
在大臣們眼中,皇帝學武功,還是重在玩樂興趣,讓年邁德高的老將教導確實無趣。所以爽快答應了這個要求。而禁軍也揣摩上意,派出的都是年輕活潑的軍官來。
上個月是神策營,趙平一帶著霍彬和幾位年輕人過來負責教導。這幾天輪到霹靂營了。
自從演武堂改了規矩,原本屬于自己和方源一對一教學徹底不存在了,所以秦諾也干脆放棄了單獨教學,讓伴讀一起跟著過來了。
這種武學課除了秦芳不參加之外,秦撼和姜頌都興致勃勃,兩人原本就是酷愛武藝的少年,對禁軍五衛的軍官更是極為推崇。
奈何演武堂更換章程之後,秦諾對學武的興趣並不如以前熱衷,三四日才會來一趟,秦撼再熱衷,也只是伴讀,皇帝不來,沒有專門教導他的規矩。
如今隔了好幾天,正心癢難耐著,有了機會,簡直興奮地要飛起來。
路上,秦撼就已經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上次趙統領教導的那套拳法好生威風,我回去每天都要練習,可惜沒有人對練有些無聊。”
“你們有興趣就好。”秦諾含笑說著,神態溫和。
姜頌比較沉穩,對秦諾恭敬地道︰“自從跟著幾位太傅和教習進學,家中長輩都說臣長進了。”
秦撼興奮地道︰“我還有好幾處不明白的地方,想著請教一下趙統領。”
霍承光笑道︰“今日教習換班了,來的不是神策營了,而是霹靂營。”
“啊!”秦撼一陣失望,旋即又興奮起來,“會不會有裴大將軍啊?要是能得他老人家指點,我就算是死了也甘心啊。”
有這麼夸張嗎?秦諾知曉在很多尚武少年的眼中,裴翎是偶像,但也不至于到這種地步吧。
霍承光察言觀色,笑道︰“裴將軍公務繁忙,只怕難以抽出時間,來的多半是南鄉侯。”
秦諾不以為然。裴拓這小子根本不想見到自己,估計每次對自己跪地行禮都夠郁悶半天的了。裴拓從來不是願意委屈自己的人。所以來的人多半是任驚雷。
然而到了演武場,秦諾現自己猜錯了。
任驚雷固然在,旁邊站著的可不就是裴拓。難得他竟然過來了?
看著跪地請安的身影,秦諾點點頭,一臉淡定地道︰“兩位平身吧。這些日子要辛苦你們了。”
任驚雷立刻道︰“臣等分內之事,不敢當皇上辛苦。”
練武指點其實就是那麼回事兒。
秦諾並不想透露自己內功的秘密,所以在演武場只是學些拳腳刀劍之類的功夫。
雖然在任驚雷他們眼中,自己使出的都是些花架子,但指點教導還是極為盡心。
任驚雷扶著秦諾的手臂,糾正著姿勢上的不足。
裴拓不屑地從背後瞥了他一眼。兩人第一次見面,他就知曉秦諾武功底細︰純粹是一只弱雞!被刺客追殺的半死,全靠那個叫方源的侍衛斷後才能逃出來喊救命。
要不是為了能見一見那個人,他都懶得來宮里,還要應付這群小子。
雖然比秦諾他們大不了幾歲,裴拓卻已經是實打實上過戰場的人了。自然看不上這群勛貴子弟,雖然秦撼一口一個將軍,兩眼放光,圍著他團團轉。
裴拓懶懶散散地隨意教導著,反正皇帝那邊有任驚雷在伺候,自己對這些小子,隨意應付一下就行。這幫小子們中間,也就姜頌略有些資質,至于霍承光,連皇帝都不如,花架子都打不好。
指點的間隙,他目光不時掃過門外,想著,該怎麼才偷偷溜走,見見那個人呢?
滿肚子心事,耳邊小胖子還在呱燥著︰“……听說那套狂沙刀法是北疆邊軍在對戰北朔鐵浮屠部隊的時候總結出來的,”
裴拓點點頭,“北朔的戰馬精良,尤其鐵浮屠戰馬,難以撼動,狂沙刀法算是地躺刀的改良吧,對付這種大塊頭最有效果。”
“听著好威風啊!”秦撼滿臉的激動,“听說北朔那鐵浮屠是一種混合了野狼血統的戰馬,披掛全身鐵甲,刀槍不入,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唯有北軍中的這套狂沙刀法能對付,听說這種戰法在北疆大大的有名……”
裴拓冷淡地笑著,所謂威風,不過是拿命來填的!落到拔刀對抗騎兵的地步,已經是窮途末路了,就算能對敵人造成傷害,自身也多半必死無疑。
只是這些道理,跟這群從來不知道戰爭為何物的富家少爺說毫無意義。他也懶得多說,隨意嗯嗯啊啊著。
秦撼還在糾纏著,想讓他多說一些北疆戰場的往事。
看出裴拓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旁邊霍承光笑著打岔道︰“說起北朔,听說前來交換國書的使節團已經在路上了。”
裴拓臉色更黑了。
霍承光納悶地看了他一眼,這家伙今天是怎麼了?一副每個人都欠我八千兩銀子賴著不還的表情,這是伴駕時候該有的態度嗎?
人家說自己霍家擅權,這是沒見過裴家的態度吧?皇帝面前都能這麼擺臉色!
比起御書閣度日如年的感覺來說,演武堂的時光流逝地飛快。轉眼一個時辰過去了,秦諾自覺活動地差不多了,收了姿勢。
秦撼幾個雖然意猶未盡,也不好違逆皇帝的意思。
待幾個小祖宗都離開了,任驚雷松了一口氣,總算一堂課平平安安應付過去了。
入宮教導跟宮禁輪值是同步進行的。霹靂營還要負責這些天的宮禁輪值,所以兩人離開演武堂後,又去了侍衛所處理公務。
忙碌一天,轉眼就是晚上了。
整個皇宮都安靜了下來,已經是下鑰時間,宮門落鎖,除了巡邏的侍衛,寂靜的廊道上沒有任何人走過。
就在這樣安靜的時刻,一個黑影突然從東邊的侍衛衙署後窗戶翻了出來,一路向西,分花拂柳,巧妙地避開了所有巡邏的路線和 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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