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還在彌留之際, 霍太後又病倒了,也許是被氣病的。
因為秦勛的消息。
秦勛府中的那位新晉側妃非常爭氣,很快為舒王爺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
然後, 第二天就有臣子上表,提出可以為皇帝過繼子嗣,順應天命。
霍太後將奏表留中不,很快病倒了。
病中的她自然也不可能頻繁召見那幾位旁系宗室的夫人子弟入宮了。過繼這件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讓秦諾不安的是,按照規矩,秦芷要去服侍嫡母。
這個時候的霍太後,誰知道會干出什麼事情來?尤其為了自己, 秦芷也算跟她鬧翻了。秦諾很想讓妹妹也“病倒”算了。奈何秦芷斷然拒絕。
“整天裝病成何體統, 而且現在宮中哪一雙眼楮不盯著咱們。”
“哥哥放心, 妹妹會一切小心的。太後縱然再狠辣,也不會對我這個等著要和親的人下手啊。”
雖然秦諾盡力斡旋, 還是沒有阻攔禮部將秦芷的名字列入和親的名單, 國書已經送去了北朔。
接受了這個現實,秦芷很是失落了一場, 卻又很快振作起精神,反過來安慰起秦諾。
如此迫切的爭奪皇位, 不僅為了自己身家性命, 更是為了妹子的將來啊!
一切都在默默的逼近。
最後的時刻, 來得極為突兀!
這天後半夜, 秦諾替換下秦澤, 正在內殿侍疾。
剛進殿沒多久,睡著的皇帝突然又醒了過來,這是年輕的皇帝在持續兩天的長眠之後第一次醒來。
“九弟。”他的聲音異乎尋常地清晰。
秦諾連忙來到床邊,立刻現,年輕的皇帝臉頰泛起一抹紅潤,如同還是太子的時候,仿佛生機和活力又回到了這具年輕的軀體中。
是回光返照!秦諾立刻意識到。
這個時候,應該先派人叫霍太後和沈皇後來吧?自從生病之後,霍太後也不可能整天整天地守在兒子身邊,尤其她病重還要強撐著主持朝政。
“不必叫人了。”皇帝突然笑了,“你過來跟我說說話吧。好久沒有同兄弟們聊過了。”
因為皇帝連續陷入深度昏迷,所以寢殿內的宮人也疏忽了。夜深人靜,幾個守候在角落的宮人都在打著瞌睡。
只有陳公公,還是如同一個影子一般,固執地守候在床邊。另外就是一個秦聰從太子時候就跟隨在身邊服侍的貼身宮人許敏才了。
“這些天母後怎麼樣了?”
秦聰確實是個孝順的兒子,這個時刻最關心的還是自己的母親。
“太後一切安好。”秦諾安慰著他。一邊偏頭再看了一眼四周,宮人還在沉睡當中。
不對勁兒,以乾元殿的宮人素質而言,就算再疲憊,再疏忽,也不可能到如此地步。
皇帝還在繼續問著︰“朝中已經議定了繼任者了嗎?”
回過神來,听到這個問題,秦諾突然感覺一陣可悲。
身為一個皇帝,落到這樣的地步也是無奈,後續的繼任者竟然從未有人考慮過他的意見。甚至彌留之際,需要詢問他人,才能知曉後續的安排。
秦諾搖搖頭,“幾位重臣都沒有上表談起這個話題。”
皇帝嘴角溢出一抹微笑,像是了悟了什麼,“那麼,就按照咱們之前約定的,開始吧。”
……
……
……
幾個太監正在昏昏沉沉迷糊著,突然被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驚醒了。
睜開眼楮,就看到已經陷入深度昏迷數日的皇帝竟然清醒了過來,並且坐在床前。旁邊是陳公公,還有一貫貼身服侍的許公公。
這樣重要的時刻,自己竟然睡迷糊過去了?幾個太監驚得魂飛魄散,立時跳了起來,趕緊上前服侍。
其中一個伶俐的悄悄後退,吩咐了殿外的值守太監幾句話。
如同向沉靜的湖面投入了一塊小石子,以乾元殿為中心,漣漪一圈圈蕩漾開來。
不多時,太醫還有沈皇後帶著一群宮妃,連同霍太後也到了。病中的她面色格外憔悴,滿面悲慟,遠甚于之前景耀帝病危的時候。
淳王秦諾退避到一旁的柱子後面。
匆匆趕來的秦澤也到了門前,他望著殿內混亂一片的場景,皇帝被簇擁在中心,根本看不清楚臉色。
一片哀泣聲中,十幾個太醫涌上來。
各種手段施展出來,然而,一切都回天乏術了。
忙碌到最後,不知誰喊了一聲,“皇上,他……他駕崩了!”
像是高懸已久的寶劍,每一個人都知曉它即將落下,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刻,卻是如此驚恐而突兀。
殿內的妃嬪開始放聲哭泣。宮人們跪地磕頭不止。
秦澤神情復雜地掃視了忙碌的殿內一眼,又看了看自己九哥,悄無聲息地後退,轉身離開。
原本殿內侍疾的秦諾已經被擠到了眾人後面,站在寢殿角落的陰影之下,一臉茫然,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不多時,一個管事太監恭謹地上前道︰“王爺,如今諸位娘娘都進來了,您要不先退避一下……”
秦諾嘆了一口氣,點點頭。
管事太監連忙引路,帶著秦諾走出寢殿。
沿著曲折的回廊一路向東,兩人越走越偏。
皇帝垂危,後宮的主位相繼得到了消息,都在匆匆往乾元殿走去,更襯得這邊的偏殿冷寂起來。
秦諾停下了腳步。面帶警惕地看向前方。
那是一處偏殿,距離自己原本居住的地方不遠,要說有什麼特殊的,便是宮殿的周圍,站著數百個侍衛。比起周圍低眉順目一臉哀容的宮人,這些侍衛警惕而彪悍。
身邊的管事太監畢恭畢敬地彎腰道︰“請王爺您先去房間里歇息片刻吧,委屈您了。”
此情此景,再傻的人也明白自己將要面對什麼了。
想要軟禁自己嗎?在管事太監的眼中,淳王爺連連後退,滿面驚慌,一副想要拔腿逃跑的樣子。
還是要用武力威逼嗎?畢竟是宗室王爺……管事太監猶豫著,半是威脅地勸道︰“王爺還是冷靜些好。反正也就一兩晚的功夫,何必再徒耗力氣。這里都是些粗人,萬一傷著了您這樣的貴人就不好了。”
淳王依然連連後退。
然而沒有退走幾步,身後又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屬下也勸王爺听從沈公公的勸諫。”秦諾腳步一頓,轉頭望去,一個身形挺拔,穿著天青軟甲的年輕男子快步向這邊走來。
“王爺,久見了。”趙平一拱手為禮,笑道,“屬下僭越了,請王爺立刻入殿歇息。王爺千金之體,還是好生保證才好。”
被他逼得連連後退,秦諾驚慌地擺了擺手,終于認命一般低下頭,然後乖乖跟著小太監進了偏殿。
趙平一和沈公公對視了一眼,雙雙松了一口氣。
對方畢竟是先帝碩果僅存的幾位皇子之一,而且燕王也不想剛繼位就犯下殺兄的惡行。能順利解決,一切都好說。
待淳王被逼入內殿,立刻有兩個太監上前將大門鎖上,連窗戶也被封閉。
趙平一掃視了一眼周圍的侍衛,確信守備嚴密,一只蚊子都不可能飛的進去了,才放下心來。
“此地一切有勞公公了。”
沈公公拱手道︰“將軍客氣了,有老奴在,保證淳王爺的安全。”
趙平一很快帶著人離開了,接下來,他們還有更艱巨的任務呢。
沈公公帶著人在附近左右轉了一圈,確定沒有任何破綻,又回到關押秦諾的偏殿,湊到門口體貼地問道︰“王爺可要用膳,有任何需要,盡管吩咐。燕王殿下說了,這兩日萬萬不可虧待您的。”
透過窗戶縫隙,房間里的少年王爺正坐在桌前,垂頭喪氣地低著頭。
沈公公嘆了一口氣,“王爺您也勞累了好些日子,不如趁機好好休息休息。”
“實話跟您說吧,萬屹那個吃里扒外的狗賊已經被關押起來了,所以您還想指望宮外來人救您是不可能了。”將這個消息據實稟告,也是為了打消這位王爺的反抗念頭,真鬧起來,誰都不好看。
似乎被這個消息震撼到了。
“萬公公怎麼樣了?”里面傳來一聲驚呼,也許是震驚過度,淳王的聲音都尖銳了起來。
沈公公正要回答,突然一個英朗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萬屹怎麼樣?自然是先抓起來了。”
沈公公轉頭看去,挺拔俊秀的少年正快步走了過來,身後只跟著幾個侍衛。
秦澤的眉目間也帶著久未安睡的憔悴,但什麼憔悴都影響不了如今他意氣風的精神氣兒。原本俊美的容貌和天然的貴氣,在這種張揚的氣質下更顯得卓爾不群,仿佛迫不及待化為幼龍破殼而出。
守在門前的侍衛和沈公公等人立刻躬身行禮,帶著比以往更多的恭敬。
秦澤抬了抬手,走到門前。
晶亮的目光落在緊閉的門鎖上,他沖著門內笑道,“九哥,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跟霍家百年經營相比,裴家在這宮里,在這京城的底蘊差的遠呢。”
“你跟萬屹聯系雖然隱秘,但也不是無跡可尋,早已經被有心人看在眼中,只是為了釣大魚,隱而不罷了。最近這兩日,他傳到宮外的秘密信箋,都是被替換了的。只怕裴大將軍眼中,皇兄至今還是彌留狀態,再過三四日才會駕崩呢。”
“而且,昨晚霹靂營的軍械庫生大火,軍機重地,損失慘重,裴翎帶著人緊急出城查看去了。”
一句句都是壞消息,昭示著自己的失策和錯誤。殿內的少年仿佛被打擊過度,雙手捂住臉孔,震驚無語。
“九哥還不服氣嗎?罷了,這兩日可以在這里好好思量。”秦澤笑了笑,今晚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忙碌,還有更重要的任務等著他承接,不可能在這里浪費太多時間。
今晚,注定是整個京城的不眠之夜。
房間里悄無聲息,秦澤走後,仿佛關押在房內的淳王爺徹底被打擊狠了,郁郁不樂地坐在桌子前,一動不動。
沈公公謹慎地看守著,周圍的侍衛更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十幾個小太監輪流盯著房內的人,中間還好幾次送了膳食和果品進來,確定這位尊貴的淳王爺不會鬧出任何ど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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