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雍恆愣住了。
殷悅鼓起勇氣,道︰“是的,安家。安家一家三個將軍,安婧瑜能這麼囂張,甚至敢起弒君的念頭,未嘗不是因為她有靠山。如果,安家對雍自鴻忠心耿耿,她又怎麼會起謀殺皇上的念頭?”
所以,她想殺雍自鴻,未嘗不是因為她的家人。
更何況,安家沒有插手,她哪來的兵馬?
更何況,殷悅覺得,除了眼前這位,這世上恐怕沒有多少不想當皇帝的人,安家,就更不可能不想。
她將這個意思表達了一下,又道︰“如今安家不想當皇上,也許是因為你的存在,可若是他們知道了你不想當皇上,他們又會如何?安婧瑜和周景琛向來不對付,如果周景琛登基,安家可就沒有安生的那一天了,哪怕為了安家的未來,他們也不可能會讓周景琛登基的,如果你不當皇上,那麼他們也許會選擇,讓這個皇位,變成安家的。”
雍恆听完,臉色不變,顯然,她說的這些,他也不是沒有想過的,剛剛的驚訝,只是驚訝她會主動提起安婧瑜罷了。
殷悅這麼想著,心里倒是坦坦蕩蕩的,她又沒有故意說安婧瑜的壞話,她有什麼好害怕的。
雍恆開口道︰“大雍的兵馬,至少有一半是在安家手上,當年父皇能夠起兵成功,靠的就是靖遠將軍安雁書的扶持。所以,他能打下這個江山,安雁書也有一半的功勞。”
難怪安婧瑜膽子這麼大,連弒君都干得出!原來,居然有一半的兵馬在安家手上。
不對,不是說,雍自鴻上位後,就收回了所有的兵權了嗎?他就是出兵造反的,沒道理不會防著別人。
殷悅將疑問問出,雍恆嘆息了聲,道︰“有時候,不是你想收回兵權,就可以收回的。父皇確實將大部分的兵權都收了回來,但落在安家的兵馬,卻不是那麼容易收回的,至少短時間內,不行。”
也就是說,安家,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強敵?
雍恆一笑,道︰“知道雍陽為什麼到現在也不死心,一直想要得到安婧瑜嗎?感情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安家的支持。那比什麼都重要。”
殷悅沉默了一會兒,方才點了點頭,兩人又就著安家會怎麼做聊了一下,外面便傳來腳步聲,雍恆連忙又躺下,閉眼。
殷悅看著他麻溜的動作,不知怎的就覺得好笑,然而腳步聲越來越近,她也只能忍住,看著雍自鴻帶著人進來,叫了聲,看著雍自鴻摸了摸雍恆的額頭,心下一邊愧疚,一邊擔心著。
雍自鴻自然不會跟她說外面的事情,更不會說現在事情的進展,囑咐了她要好好照顧好雍恆,便又離開了,等雍自鴻走後,雍恆又睜開了眼,盯著雍自鴻離開的方向,一言不發。
殷悅知道他難受,也不敢說這個話題,轉而換了話題道︰“你說,滕姨會來嗎?”
雍恆看她,點了點頭,肯定的道︰“會。”
他說得很是肯定,然而,眼里卻有些不自信,帶著些蒼涼,和期盼。
滕明微沒讓雍恆等太久,晚間的時候,譚宇便帶來消息,說滕明微已經出了村子,往這邊趕來。
殷悅猜想,她大概是得了雍恆受傷的消息,所以才會往這邊來。然而雍恆卻告訴她,不是。
雍恆笑說,是因為信。
殷悅一愣,雍恆說,是因為信里的消息。
可信里是什麼消息,雍恆卻又不說了。
滕明微自然不會有她們往這邊來的速度,一個晚上自然趕不到,所以等雍恆又睡了一覺,再次醒來滕明微也還沒消息。
倒是雍自鴻也不知道得了什麼消息,一大早便匆匆忙忙的過來,說要出發了。
雍自鴻一向不跟殷悅說什麼的,所以這次也不會跟她解釋什麼,匆匆來看了雍恆一眼,便吩咐殷悅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殷悅為了不惹雍自鴻懷疑,便也沒問,收拾了東西便帶著雍恆出了門。到了馬車上,譚宇才過來,說
是在四周發現了周景琛的人,雍自鴻現在不想多惹事端,便準備先去懸崖下。
殷悅不明白,雍自鴻都已經知道滕明微不在懸崖下了,為什麼還要下去?
雍恆笑道,是已經知道了,但事情還沒解決,他自然是想下去,想將這件事徹底的解決。
殷悅這才明白,其實從一開始,他們就都清楚,懸崖底下,也許什麼都沒有,他們下去的,也並不是找滕明微,而是尋找一個解決的辦法,尋找一個解決的機會,將這個事了結。
殷悅想問,既然都想結束這件事,當年為什麼不解決?但到底還是沒有問出口,她心里其實也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馬車咕嚕咕嚕的走著,雍恆睡著,外面的侍衛緊跟著,他這時候也不敢開口,只能沉默的閉眼休息。
隊伍走到半路停了下來,殷悅一愣,便見雍恆睜開了眼,示意譚宇去看看。
譚宇出去,很快回來,臉色不怎麼好,他道︰“周景琛。”
隊伍到了半路,居然遇上了周景琛!殷悅第一個反應便是,周景琛會不會是專程來找他們的?
可是卻听到了周景琛驚訝的聲音︰“雍自鴻?”
雍自鴻也是吃驚,但到底是年紀大了,人也穩得住,只是笑著應了聲,道︰“周公子,好巧。”
周景琛看了眼馬車,道︰“听說瑾懷王前日遭受不幸,受了傷?也不知身子可還好?”
殷悅因為知道事情的真相,听了這話倒是覺得周景琛這麼問算是坦坦蕩蕩的,可對于不知事情真相的雍自鴻來說,周景琛這麼問可就太假惺惺了,特別是,周景琛可還是第一懷疑對象呢,他這麼問,怎麼也無法不讓人想歪啊。
雍恆在車中听著,一言不發。
他自然不能開口,殷悅也靜靜的听著,偶爾掀起簾子看看外面。
雍自鴻冷哼了聲,道︰“承蒙周公子關心,小兒並無大礙。”
雍自鴻這麼一說,周景琛卻冷笑了起來,壓低了聲音,道︰“小兒?”
殷悅心下一動。
是了,周景琛一直很在意這些,現在雍自鴻這麼說,豈不是在告訴大家,他只認雍恆一個兒子,這麼一來,豈不是等于在周景琛心里插刀。
她看向雍恆,雍恆已經睜開了眼,正靜靜的看著她。
她動了動唇,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雍恆嘆息了聲,又閉上了眼楮。
而後,他們听到雍自鴻的聲音,清清冷冷︰“小兒就在馬車休養。”
誰都知道周景琛重復的那一聲“小兒”是什麼意思。他只是想得到一些父愛,可沒有想到,雍自鴻卻不給他任何一點的希望。
雍恆一直閉著眼楮,靠在車上一動不動,像是沒有听到一般,可殷悅卻能發現,他此刻微微皺起的雙眉。
她伸手,握住了他放在身側的手。
雍恆用力的回握住。
周景琛在笑,笑得癲狂︰“哦,听說瑾懷王是為了救陛下才中的毒,陛下有此孝子,想必十分欣慰罷?”
雍自鴻也不知是讓他的笑聲給鎮住了還是,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會,才道︰“這是自然。”
周景琛哼了聲,沒有再說什麼,開口告辭。
周景琛一走,他們的隊伍也繼續前進。很快到了一處寬敞的田野,殷悅能夠認得出,這里是他們從懸崖出來的地方。
看樣子,他們準備走水路了,果然,雍自鴻是準備充足了來的,否則,他是怎麼發現這水路的?
船並不大,逼近山洞很小。但這船,卻比他們之前匆匆砍樹造的要堅固得多了。
雍恆被扶出馬車,放在船中,一行人三艘船,風風火火的往懸崖里走。
殷悅抱著雍恆,雍恆閉著眼楮,她摸了摸他的額頭,有些擔憂道︰“一直沒有退燒,也不知道傷不傷身。”
雍恆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因為船上還有其他人,他也不好開口,只能這麼安慰他。
走在最前的船只已經到了,他們先下了船,又回來扶雍自鴻等人下船。
人很快都到了,殷悅這才發現這里居然和之前的不同,這里的樹好像少了些,而沿著河邊,居然多了幾座樹屋,雍自鴻帶著他們往樹屋去,等到了那邊,殷悅這才發現,那邊還有幾座樹屋,外面守著一些人,並不是大雍常用的軍服。
殷悅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大殷的軍服!
難道,衛博衍已經到了?
雍自鴻的手下很快安排好了一切,雍恆躺在床上休息,殷悅就在旁陪著。現在身邊也沒有外人了,可他們居然並沒有交談的心。
殷悅只覺得累。
她看著靜靜閉著眼楮的雍恆,雍恆什麼都沒說,可殷悅卻知道,他也很累。
一直裝著病,也是一向很累的事,何況騙的還是最關心他的人。
殷悅沒有打擾他,就讓他靜靜的休息著。
她其實也很累。騙人也不是她的強項,而這些天四處奔波,更是覺得累,累得無比的讓人無奈,讓人心煩意亂。
快了,她告訴自己,再等等,很快就好了,雍自鴻已經到了,衛博衍似乎也到了,再等滕明微,就一切都能有個了斷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