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悅听得心驚肉跳,果然滕明微還是一直有所準備的。
只是,她也跟安婧瑜合作?
殷悅這麼想著,正準備繼續偷听下去,盤盈卻不說了。
兩人就這麼安靜的坐著,滕明微給盤盈泡了茶,對坐喝茶,接下來的整整一盞茶的時間,兩個人連吱一聲都不。
殷悅就這麼蹲著,直蹲到腰酸背痛,這才又退回房里。哪知這才剛關上門,盤盈又出聲了︰“人走了。”
這句話,她依然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聲音,她就這麼輕飄飄的,傳入了殷悅的耳邊——
殷悅心口一震,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這是什麼意思?知道她偷听,為什麼不出來抓她個現形?
這算是警告麼?
那麼,剛剛所說的那些,又是不是故意說給她听的?
殷悅輾轉反側,再也睡不著。
第二天,院子里又只剩下滕明微一人,盤盈已經不見了蹤影。一大清早,滕明微便坐在院子里煮水沖茶,優雅的等著她。
殷悅心里記掛著昨天的事,偷听牆角怎麼說都是見不得人的事,一瞬間,她竟有種見不得人的感覺,剛打開門就見著滕明微,更是頭皮發麻,開始等著挨訓。
然而,滕明微卻像是一切都沒發生過似的,見著了她,依然親熱無比,拉著她便開始聊今日的早餐,連同昨日沒說完的話題。半點也不提昨晚的事。
難道她沒發現?
不可能。
可既然知道,為啥半句不提?
殷悅更傾向于,滕明微在給她下馬威了。
她這一番做派,不就是在告訴她,我什麼都知道,我不作為,只是我不想做麼?
滕明微不說,她也就當沒那回事,整理了一下心情,繼續跟她侃,聊天侃地,什麼都聊,並且,再一次聊得很愉快。
而後,滕明微便問她︰“你也是接受過一夫一妻教育的,跟安婧瑜韓俐兒三人共侍一夫,也是委屈你了。”
殷悅一愣,她拿不定滕明微說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很快,她笑道︰“滕姨這麼說,殷悅也是慚愧了。說起來,滕姨嫁給衛陛下時,衛陛下不也妻妾成群麼?”
滕明微臉色頓時變了變。殷悅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繼續問道︰“其實我一直不太明白,當年您為什麼……要選擇衛陛下。”
這個問題問得很唐突,也很不合時宜。但殷悅知道,跟滕明微在一起,是不能太講究策略的,跟她拼計謀,怎麼也拼不過的。那還不如,直接來。
所以,她也當真直接來了。反正這個話題,也算是無傷大雅,用來投石問路,正好。
殷悅說完,滕明微並沒有立即回答她,只是微笑著,慢慢的給她沖茶。
她這次用的手法,是鳳凰三點頭。鳳凰三點頭,最重要在于輕提手腕,手肘與手腕平,便能使手腕柔軟有余地。而所謂水聲三響三輕、水線三粗三細、水流三高三低、壺流三起三落都是靠柔軟手腕來完成。
殷悅記得,當時那位老學者在給她們將茶藝的時候,曾提過鳳凰三點頭,他說︰“鳳凰三點頭”是茶藝道中的一種傳統禮儀,是對客人表示敬意,同時也表達了對茶的敬意。
只是,滕明微用這種手法敬她,又是何意?
殷悅讓她這麼一弄,更是緊張了起來。
果然,她跟滕明微比氣場,還嫩得很呢。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在滕明微說出那聲請的時候,小心的端起了茶杯,而後回敬她,在滕明微也端起茶杯後,這才慢慢的將茶喝下。
于是,滕明微笑了,看著她將茶杯放下,道︰“有什麼想不通的,衛博衍是皇帝。”
她自然知道,衛博衍是皇帝,然後呢?
殷悅皺了皺眉,滕明微繼續笑道︰“那時候,雍自鴻有什麼?還未加官進爵,就是個得蒙陛下賞識的侍讀而已。”
所以,一個侍讀跟一個皇帝比起來,什麼都不是。
然而,殷悅覺得,滕明微不可能會是那麼目光短淺的一個人,她嫁給衛博衍,不可能只是因為衛博衍是皇帝。
更不可能是為了一個後位。
那麼——難道當時,衛博衍威脅了她?
她詫異,看向滕明微。
滕明微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抿著唇優雅的笑了笑,道︰“往事,回憶起來總是帶著幾分沉重的味道。說起來,我也許久沒有想過那時候的事了,你要是真感興趣,我倒是可以和你說說。”
滕明微說,那時候,其實她對雍自鴻,也不過是賞識而已。說起來,論長相衛博衍比起雍自鴻,更好看幾分。
殷悅仔細一想,也是,看雍恆和周景琛就知道了,雍恆的顏值比起周景琛,帥的多了。
但滕明微會是那種,只看臉的人嗎?
顯然不可能。
滕明微繼續說下去。她說,論起文采,雍自鴻比衛博衍更要又才華幾分,當然,那時候雍自鴻只需要讀書就好,而衛博衍不同,衛博衍還得學習更多,比如政治上的知識,還得跟著父親治理一些政事,這麼下來,文學上肯定要差上幾分。
但書讀得多,也不是能當飯吃的,滕明微當時看上雍自鴻的另外一點,則是,雍自鴻還是單身。
穿越過來的女人,沒有誰願意後院妻妾成群的。更何況當時雍自鴻對她很有好感,她自然便將他列入了考慮的範圍。
然而當時的滕明微,雖然只是個十八少女,心智上加起來都有六七十歲了,早已經不是沖動的,一點感情就能讓她迷昏了頭的少女了。
所以,她對雍自鴻,說實在的並無多少沖動的感情,更別提什麼轟轟烈烈的愛了。
所以,在她發現衛博衍喜歡她,而滕瑤喜歡雍自鴻的時候,她選擇了讓步。
原因也很簡單,衛博衍為人固執,如果不答應,他勢必要糾纏到底,跟皇帝鬧翻,不是那麼好玩的。而滕瑤的性子,滕明微更是清楚,她雖說是個當姐的,但滕瑤可算是她拉扯大的,滕瑤這個人,性子太烈,若得不到,她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到時候,不是雍自鴻被鬧得不得安寧,就是她自暴自棄,為愛而傷。
反正她對雍自鴻,也沒多少感情,為了妹妹讓上一步,那也無妨。
說實在的,她那時候確實想差了一點,那就是雍自鴻對她的感情。
在沒有山盟海誓,沒有親密相處的時候,她根本無法預料,雍自鴻對她的感情到底有多少。
所以,她當時只以為,雍自鴻對她也不過是有點好感而已。
于是,接下來的事,就不受她的控制了。
她說著,長嘆道︰“其實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想不到吧?”
想不到,真想不到——如果不是滕明微親口所說,她還真以為,滕明微跟雍自鴻兩人有多恩愛多恩愛,衛博衍又是如何陰險狡詐,作惡多端的拆散他們呢。
這麼說起來,衛博衍才是那位——冤大頭啊。
她感慨著,滕明微也笑︰“是啊,說來,他才是被連累的那個。”
殷悅無語,只覺得事情的發展,越發的讓她看不清楚了。
她再三斟酌,還是鼓起勇氣,問了出來︰“那滕姨現在是怎麼打算的?這江山……”
她說著,又將後半句咽了下去。她很想問問滕明微,你到底有沒有跟雍恆聊過?又是否知道,雍恆的心思?
滕明微依然笑容和藹,她說道︰“你我的想法,跟這里的人,還是有些差別的。你覺得,我打算怎麼樣呢?”
你我的想法自然是跟這里的人有差別,但我還真想不出你在想什麼……殷悅暗暗吐槽著,硬著頭皮道︰“滕姨的想法,我是不敢瞎猜。不過雍恆倒是曾和我說過,他並無意帝位。”
滕明微的笑容微微有些凝固,雖然不過只是一瞬間,殷悅卻還是飛快的捕捉到,她的心隨著那笑容的凝固,跟著一縮,只覺得頭皮發麻。
果然,滕明微還是看上了這帝位。
那麼事情可就麻煩了。
雍恆的性子,她是知道的。這個人太重情,如果滕明微真要讓他坐上那個帝位,如果事情真到了那個地步,也許,為了大局,為了滕明微,他還真能委屈自己,坐上去。
可她可不想。
她是不想讓雍恆收到一點半點的委屈了。
這可怎麼辦呢!
殷悅暗暗咬牙,急得團團轉。滕明微卻笑︰“哦?他跟你說的?”
殷悅深吸了口氣,暗暗給自己壯膽,迎了上去,笑道︰“確實如此。雍恆在宮中受過的苦太多,在他眼里,皇宮就是個受苦受難的地方,他對那個地方,很是抗拒。”
她這麼說著,一雙眼楮緊緊的盯著滕明微的雙眼。
然而,滕明微卻低下了頭,端起了茶杯。她那雙和雍恆一般無二的黝黑的雙眼,就這麼垂了下去,看著茶杯一動不動。
她避開了她的目光,殷悅看不清,滕明微在听到這些的時候,心里又會是什麼樣的感觸。
但殷悅卻可以肯定,滕明微的心里,肯定不會好受。
如果雍恆真的對皇宮存在抗拒,那麼,那也算是她親自作下的孽,不是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