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都在這,王爺自然有空。
他來得很快,在雍自鴻還沒到的時候,他就先一步到達了這里,來的時候,安婧瑜和殷悅已經都不在了。
滕瑤向他解釋,安婧瑜和殷悅去做糕點去了。
他點頭表示,媳婦伺候婆婆是應該的。滕瑤听了也只是笑笑,又說起那位早死的外甥女,嘆息道︰“可惜詩兒死得早,要不然憑她那聰慧的性子,做起糕點,必然很好吃。”
雍恆沒有搭話,滕瑤看著他,又繼續感慨,念起了滕奕詩的種種好處,又道︰“詩兒是我滕家唯一的女孩,你說滕家的女人,怎麼就這麼命苦呢?”
她說完,深深一嘆,像是魔癥了似的,不斷重復︰“你說滕家的女人,怎麼就這麼命苦呢?我以為到了詩兒這里會好些的,哪知詩兒最後會死得那麼慘,你說她好好的怎麼就跑池塘邊去了呢?你說她水性不錯,怎麼好好的會淹死在池子里呢?你說她怎麼會死得那麼慘呢?”
她激動的重復著,雍恆就這麼冷眼看著,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道︰“意外時有發生,有些事不能控制,有些事情,卻是能夠靠人為來解決的。母親很喜歡詩表姐,可兒子卻不認為她會是適合我的妻子。”
滕瑤抬頭看他,他神色嚴肅︰“當年的事情瞞不住母親的眼楮,表姐怎麼死的我相信母親早已心中有數,又何必去遷怒瑜兒呢?”
滕瑤冷笑︰“你自小就听你表姐的話,若非讓那安婧瑜給迷惑了,你會這麼對你表姐?”
雍恆微微蹙眉,他一向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到了蹙眉的地步,沒有到很厭惡的地步,是不會有此動作的。他微微放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輕聲道︰“兒子並不喜歡一言一行都被人左右。”
滕奕詩仗著有姑母撐腰,又因為自小知道她將會是雍恆的妻子,對雍恆的控制可謂是達到了一言一行的地步,他的言行舉止,都被她深深的控制著。女人早慧,比雍恆年長了四歲的滕奕詩,在雍恆才六七歲的時候,已經懂得了許多。正因為如此,在滕瑤的支持下,她更是有足夠的能力去控制他,霸佔他。
不過才六七歲的雍恆對此深惡痛覺的,他有哥哥,還不止一個,他的那些個哥哥,有那個將他當弟弟?多一個哥,不過是多一個仇敵。
年紀小的時候,他是羨慕哥哥們的自由的,再大一些的時候,是痛恨滕奕詩的控制的,被一個女人控制,讓他感到羞恥。
他開始反抗,卻總被母親訓斥,每回讓母親教訓的時候,哥哥們總是來嘲笑他,諷刺他……
生活在女人的操控下,是悲哀的。
然而他開始變了,變得能忍。
他開始听話于滕奕詩的指控,每日準時上學堂,每次一放學,他都乖乖的回去,不和女人打交道,身邊伺候的,全部都是侍衛太監和婆子,沒有半個宮婢,他甚至不合其他的堂妹表妹說話,連出嫁的堂姐都不行。
哥哥們嘲諷他,他就在邊兒呆著,不喜不怒不卑不亢。
在這期間,他一直便在偷偷的尋找著機會,脫離這位表姐。
而安婧瑜的出現,只不過是一次意外,便是沒有安婧瑜,他也不可能等長大了,娶滕奕詩為妻。
然而這些,他的母親,滕貴妃從來不懂,她只會心疼滕奕詩,只會為她撐腰,在她不滿他的時候,怒斥他。
他無奈,滕瑤是他的母親,他不能像對待滕奕詩那樣的去對待她,他只能忍。
而他的忍耐能力,向來超乎尋常人的想象,誰也不會知道,他有多麼的恨這位母親,若非為了安婧瑜,他此刻絕對不會說這些。
當然,他恨滕瑤,也不止因為滕奕詩,就一個滕奕詩,還不值得他去恨滕瑤。
滕瑤沒料到他會說起這件事,愣了愣︰“若不是因為安婧瑜,你不會這麼對你表姐!”
雍恆微微一笑︰“即便是沒有瑜兒,也會有別的人。而表姐,永遠只會是表姐而已。”
滕瑤怎麼會不懂?她心里的怨恨,也並非來自于此,然而,滕奕詩于她,是相當重要的一個人,她的一舉一動,像及了曾經的她,她就這麼死去,她又怎麼會不心疼?
然而,滕奕詩終究是讓她寵壞了,她心里是清楚的,只是這麼多年來,還是不願意承認。而對于安婧瑜的厭惡,自然也不會放開。
就像雍恆說的,表姐于他只是表姐,而安婧瑜于她滕瑤,也只是個兒媳婦,沒了外甥女的那一層血緣關系在,兒媳婦再親,也親不起來。
她相中滕奕詩,不就是看中她身上的血和她親些?不就是看中她逃不開她的手掌心?不就是看中,她不會背叛她的兒子?
只可惜,兒子不懂她。
她認為,兒子是自私的,他只想到了自己,卻從未想過她,她在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兒子了,她只想將兒子牢牢的抓住,這又有什麼不對?
她道︰“坐吧。她們的糕點也快做好了,一會兒嘗嘗吧。”
雍恆沒有坐下,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滕瑤的想法,他不知道,也看不懂。但這麼多年來,多多少少能夠猜出一些來。他知道她的母親心中,藏著一道傷,這道傷痕,很深很深,也很丑陋很丑陋,丑到,她不願意讓她公諸于世,不願意讓他看到。
滕瑤是疼他的,這個世界上沒有那個母親不疼自己的兒子,這也是他恨他母親,卻也能忍住的原因,他清楚,滕瑤不會真的害了他。
他也曾試過要去踫觸她的傷,去看看,他的母親在害怕什麼。
可惜,他查不到,他用盡了一切的人力,卻什麼也查不出來。當年變故之後,知情的人死得都差不多了,留下的那個不是嘴緊的?
何婆子不肯說,父親那邊他不敢問,而剩下就只有趙昌玨和滕濤了。
滕濤是個沒用的,他根本就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導致雍自鴻造反。而趙昌玨,他試探過幾次,什麼也沒問出來。
他想了想,剛剛的溝通顯然沒有成功,他想再試試。
對于感情這些,他實在不怎麼會,他每次都點不到點子上,這點他很無奈。然而他準備了許久的話題,還是沒有機會談起,因為雍自鴻也到了。
雍自鴻剛進了門,安婧瑜和殷悅的糕點也好了,父子二人談了幾句,滕瑤就招呼大家吃糕點,又笑著和雍自鴻介紹糕點是安婧瑜和殷悅所做。
最後,又讓兩人自己介紹一下,哪些是她們所做。
殷悅為了保守起見,做的糕點還是之前所做過的那些,簡單的介紹了一下,便輪到了安婧瑜。
安婧瑜做的是茶糕。
她不明白,為什麼安婧瑜會做茶糕這種敏感的糕點。
安婧瑜將酒紅色的那盤糕點拿了出來,放在了雍自鴻面前,笑道︰“父親,這是妾新進嘗試著做出來的糕點,還是妹妹剛剛幫忙做出來的,你可是第一個嘗試呢。”
說著,又給滕瑤和雍恆送過去了一些,表情含著期待,又有些忐忑不安,表情一如剛剛研究出了新的玩意兒的小媳婦,興奮而又不安的等著婆婆的點評。
滕瑤輕輕的拿起了一塊,殷悅小心的注意著安婧瑜,卻見她只是忐忑的看著,緊張的等著滕瑤的點評。
滕瑤笑道︰“這模樣捏得好看。”
她也微微露出了一抹笑來,殷悅看不懂,明明滕瑤就不喜歡茶糕,明明安婧瑜就知道滕瑤不喜歡茶糕,為何,她們兩人現在卻……
殷悅等著滕瑤吃。
她想看看,滕瑤會不會吃下去。
然而,滕瑤是真的吃了,她小心的咬了一口,慢慢的品著,而雍自鴻與雍恆,就仔細的看著她,笑等她的點評。
滕瑤吃了一口,大贊︰“果然好吃,這味道特別的獨特,瑜兒果真蕙質蘭心。”
殷悅一怔,安婧瑜大喜,連忙讓雍自鴻和雍恆也嘗嘗。
雍恆早就想吃這道茶糕,听到她這麼說,連忙拿起一口,很快吃完,又繼續吃,那歡喜又幸福的模樣,看得讓人也忍不住胃口大開。
真有這麼好吃嗎?殷悅大感郁悶。然而雍恆卻在那邊大贊安婧瑜,安婧瑜站在他旁邊,听了不覺低頭,也不知在他耳邊說了什麼,惹得雍恆微微露齒一笑,那開心的模樣,讓殷悅心里有些不舒服。
兩人竊竊私語著,她根本听不見,只能在旁看著。而雍恆和安婧瑜說著話,卻不時會看向她這邊,看情況,似乎和安婧瑜在聊著她?
她有些好奇,雍自鴻卻問她︰“其他的這幾樣糕點是你所做?”
殷悅點頭,雍自鴻道︰“這味道,總覺得有些熟悉,真是你自己研制出來的?”
殷悅拿不定那位故人在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她只能道︰“確實是妾獨自研制。”
雍自鴻皺眉,卻還是不死心,又問︰“那是誰教會了你做糕點?”
問得這樣仔細,殷悅非得好好介紹一下不可了,這點殷悅倒是不怕的,前任在青樓里學會做糕點,那位老媽子可確確實實是個本地人。
只是,整個大殿的目光又一次的落在了她身上……滕瑤的些微嘲諷,雍恆的深邃,都讓她不自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