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朗沒有帶我回家,因為他不顧一切的下來救我,沒有考慮任何後果,也沒考慮過會怎麼上去。
甚至,他就壓根兒沒考慮過要活著上去。
我們兩個在電梯里,他抱著我,緊緊抱著我。像換了個人一樣,輕聲細語要多溫柔有多溫柔,他對我唯一的希望是,不能死。
我死死拉著他手,我怕他死。
雖然電梯頂板被他撬開,我們有足夠的空氣呼吸,但是大家都不清楚,是不是還會往下掉。
我們的命能不能保住還是個未知數。
“里面的人。你們還在麼?我們是消防隊,這就下來救你們,請你們一定要保持好平常心,不要驚慌,也不要過分掙扎。”
我皺了下眉頭,我知道。電梯還會往下墜的。他們話里明顯就是這個意思。
許朗緊緊抱著我,用手輕輕捂著我眼楮,“以淺,你要相信我,你會活著出去的。”
我緊張,傻兮兮抱著他胳膊不撒手,“那你呢,你也會活著出去是吧。”
把他手給推開,我盯著他眼楮。不管何時,不管別人覺得許朗眼里怎麼有殺氣,我總是能看出他眼底里埋藏的那層深意。
他勾唇笑了,笑得很是好看,把我手攥在他手心里,“當然會活著出去,咱們都會活著,只要你相信我。”
清澈的眼眸,全是誠懇,但里面還是有我看不清的成分。
我害怕。但在許朗面前足夠乖巧,拼命點頭。死死攥住他手。
我怕下一秒,我們兩個。只有一個人活著。
許朗手指上全是血,我裝作沒看見,悄悄用衣角給他擦,他皺了眉頭。
應該是很疼。
我心疼,我知道他為了救我,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把那該死的電梯板給撬開。
即使他再做所不能,他也是一**凡胎的人啊。
“你為什麼要把我弟弟養大?”
轉移話題,讓這段等待救援的時間過的快一點。
他依靠在電梯板上,微笑看我,他說︰“那是父輩們的恩怨,與你和你弟弟無關。”
與你,與你弟弟無關。
我手一直蜷縮著,我的自尊也是。我不知道該說感謝,還是該羞愧的說對不起。
他低著頭,深深看我,我受不了那眼神給我的炙熱和期待。
只能咧嘴傻笑,說些不干不癢的話題。
“今天陸封跟我說話了,真好。”
他點點頭。嘴唇有些發白。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是郁城,讓那個外國佬來勾引白衡的,然後讓陸封生氣難受。陸封多喜歡白衡,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郁城?這和郁城有什麼關系。
我手顫抖一下,冷,電梯里特別冷,而且就在剛才那一刻,我看到那些小精靈又在半空中跳躍下來。我實在害怕。
許朗的臉色卻變了,身體也越發的寒冷,似乎有意的把自己身子往他那個方向挪了挪。
語氣諷刺,“看來,還是忘不了那個男人?”
說不出來的感覺。
我怕惹他生氣。拼命搖頭,但為時已晚,他的臉色身上,又帶回了平時那股子肅殺之氣。
任憑我怎麼跟他說我和郁城之間沒什麼,他都不在說話,只是用那種審視的目光看我。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幾個小時之前,我曾經拼命的想念許朗,就像一直溺水的貓一般,但現在我怕許朗,拼命的怕。
怕他不理我,怕他剛才救我,和救一條小貓小狗要一樣的心情。
怕他還在為我爸干出的荒唐事生氣。
總之,我在他身邊,始終抬不起頭來。終歸,我欠他的太多了,甭管從幾時算起,都是這樣。
即使砸了我的骨頭,把我的肉煉成油,我也還不起他對我的恩情。
很冷,我抱緊自己的腿,因為一抬頭往許朗這邊兒看的時候,會看到那些小精靈在空中跳躍。所以只能把臉埋在腿里。
“許朗,許朗你在麼?”
琉染的聲音,清晰好听。
听說最近她正在拍攝一部比較火的電視劇,很多老戲骨在里面,她是做為小鮮肉挑起話題流量,據說,主題曲和插曲也是她唱的。
她的聲音真是沒得挑。
許朗不理會琉染的叫聲。
我抬起頭小心翼翼看許朗,跟她說,“好像是琉染在叫你!”
他用那種我很難形容的表情看我,總歸不算太愉快,甚至有些生氣。
“是因為琉染?”
我瞪大眼楮,什麼?什麼因為琉染,听不懂。
他不在說話,很安靜的靠在那里,保持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沉默,在這個小小電梯里是最致命的。
上面消防隊拿著大喇叭問我們現在情況怎麼樣,氧氣還夠不夠,他們說還得且一陣子,才能把我們救出來。
許朗閉著眼楮,我不知道他睡著沒睡著,我不敢打擾他,邊扯著嗓子跟上面的人喊我們很好,身體情況還不錯。
“就是許朗手受傷了,你們盡快解決問題,救我們上去。”
上面沒有回音,我要站起來喊。被許朗扯了手腕兒,他示意我坐下。
聲音很冷問我,“現在不好麼?”
我又懵了,我覺得是我大腦缺氧還是怎麼著,他今兒說的話,我好像听不懂。
“現在這樣當然不好,電梯隨時可能墜下去,這可不是鬧玩兒的,前段時間我看一新聞”
幽暗中,他的眼楮犀利無情的射過來,毫不留情質問我,“甦以淺,你是真傻,還是跟我裝傻?!”
“我真的覺得現在咱們這個處境特別不好,得盡快上去。”
他沒再說話,眼楮里的光暗下去,閉上眼楮,不再跟我說話。
後來我才明白,原來他說的是,跟他在這個安靜的環境里一起待著,不好麼,我們難得這麼相處。
我的後知後覺害了我,我當時幾乎是著急出去的心情,自然也沒想到和他一起在這個電梯里殉情。
畢竟他的命比我命金貴多了,且不說公司里有幾千號員工等著他養活,單說他上有高堂,身邊還有個琉染,都需要他。我怎麼敢,讓他跟我等死。
不知道過了多久,消防隊員終于懸著繩子下來救我們。
他不敢踏在電梯上,他說可能再多一斤的重量,都可能讓電梯墜下去。
“來,你們兩個先有一個按照我這個方法,把繩索系在自己腰上,上面人會拉我們上去的,抓緊時間。”
看許朗,他還是保持那個姿勢,閉著眼楮誰都不看。
我以為他睡著,手指快要踫上他肩膀的時候,他說話了。
“先讓想上去的人走,我不急。”
很尷尬,這里面困的就我們兩個人,明顯說的就是我。
“你先上去吧,琉染在上面等著你,反正我後腳就跟上了,沒問題。”
我話還沒說完,他眼楮倏然睜開,那種憤怒赤紅的眼楮,死死盯著我,咬牙啟齒一字一句說︰“應該是你的郁城在上面等著你吧,他所策劃的一切喪盡天良的事情,都不是為了給你報仇,或者把你拴在身邊。你若早上去,天下早太平一天。”
毫不留情面,刮著我的自尊。
那個消防隊員一臉的驚訝,看看我,示意要給我套上繩索。
我眼里的淚馬上就要掉下來,好心讓他先上去,他又是那個德行,用他最陰暗的想法曲解我的想法。
“我和郁城”
我剛要解釋。
他猛然站起來,電梯晃了好幾下。
高大身子,擋住我所有視線,我的面前一片漆黑。
“你和郁城? ,對,就是你和郁城。所以,為了你的郁城,你還是好好活著吧。這些年你費盡心機的活著,不就是為了和那個男人在一起?”
我要張嘴解釋,他憤怒的轉身,從消防員手里接過繩索,二話沒說,把我套了個結結實實,甚至可以說很疼。
“先生,您可以輕點兒,沒關系的,一個人的重量還是可以承受的。”
許朗瞪眼,消防員不再說一句話,只得閉嘴。
我沒來得及即使一句,剛才我的那原話是,我和郁城,壓根兒沒什麼事兒,也不會再有什麼來往。可他根本不給我任何機會去說。
我被吊著往上走,看著許朗在我身下一點點兒變小。
甚至最後消失不見。我頭頂上方的光亮越來越多。
我的心,好像摔成了兩半兒。
他還是那般討厭我,剛才的著急也好,生氣也罷,只不過是自己圈養了那麼多年的人,他不希望我死罷了。這樣,一切的生活原樣被打碎,總覺得缺了點兒什麼。
也許他就是這麼個戀舊的人。
我能原諒。
我也沒奢望,他能愛我。
我知道,這絕對不可能。
終于我听到沸沸嚷嚷的聲音,我也站在足夠亮堂的燈光下。
還沒等我站穩,還沒等繩索接下來。
一個巴掌,狠狠甩在我臉上。
火辣辣的疼,讓人不知道自己站的是東南,還是西北。
琉染被消防隊給攔住。
琉染還是咬牙切齒,面色鐵青的看我,恨不得咬我一塊肉。
“甦以淺,你明知道電梯壞了。干嘛非要上,你這是裝可憐給誰看。就你這條爛命,死了也就死了。但你偏偏故意在許朗眼皮子底下作妖。我看你是活夠了!”
我沒來得及解釋,捂著臉,眼里含著淚。
躲閃不及,有一個巴掌呼嘯而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