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白衡鬧騰的太厲害了陸封收拾他,所以我沒敢離開,陪著白衡聊天兒。
白衡狀態並不好,咬著牙,一幅要把誰大卸八塊兒的模樣,看著就嚇人。
當天晚上陸封沒回來,管家們也不讓我們走,門口有三四個保鏢攔著,我們也不敢多說什麼。
“你可要想好,要是離開了陸封,你可又回到那些男人堆里去了。”
白衡用筷子戳米飯,就跟跟誰有仇一樣。
“即便是那樣,他也不能限制我人身自由。他以為他自己是許朗,牛逼哄哄的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退一千一萬步來說,他甭管是模樣還是家產來說,跟人家許朗差的就不是一點兒半點兒。”
我也不知道怎麼衡量陸封。雖然他沒許朗那麼身家顯赫,但總的來說在北京有幾套房子,也有自個兒的公司,應該混的不算錯。
“好好吃飯,等他回來,跟他說清楚,你們倆就算是一拍兩散了,今後誰也別礙著誰了。”
看白衡那優柔寡斷的樣兒,我是真心疼,但也沒辦法。
陸封對白衡多好,我都看在眼里,之所以我不討厭男人喜歡男人,就是因為陸封實在太爺們兒。
只要是白衡想要的,就算是摘星星摘月亮,明知道不可能,陸封也會盡全力去試。
但今天白衡那句給他找幾個精壯男人的話,著實傷的陸封不輕。
很早,白衡就進了房間鎖了門。
我被安排在一間很干淨整潔的房間里,本想著去洗個澡,手機卻響了。
是我養父打來的。
明知道就算是不接,他會狂轟濫炸,就算是關機,他也會等到我開機繼續轟炸的。再者說這些年他們養我長大,就算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這麼勸著自個兒,我接了電話。
養父在電話那邊兒悲痛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啞著嗓子跟我哭訴︰“以淺啊,你在哪兒啊。”
“出什麼事兒了。”
我躲到一個安靜的地方,看著保姆在我面前來來回回不吱聲的經過、
“你媽媽她,你媽媽她?”
我心里轟隆一聲,所有高高豎起的旗幟,全都倒下,要多悲壯就有多悲壯。
“那怎麼了?”
我右眼皮在跳,幾乎已經明白事情變成什麼熊樣兒了。
“你媽她得癌癥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在小聲的哭。
跟他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他們是真心實意的哭還是想把我騙回去,我心里跟明鏡一樣兒。
撂下電話我就往外跑,手腳打哆嗦。
白衡跑下來,拼命把我抱在懷里,訓斥我︰“你這是咋了,家里死人了還是怎麼著,跑什麼麼跑!”
我看白衡。他皺眉,我知道他說這話,和平常開玩笑沒區別,但我心里著實還在咯 了一下。
“對。我家要死人了。那個我一直在心里咒著讓她去死的人,終于要死了!”
白衡松開手,唏噓一聲,他說他只是開玩笑。
我推開白衡,用盡全身的力氣,跑了出去。
門口的保鏢沒有攔我。他們,應該說是陸封對我沒有任何要求,他只是,不想讓白衡離開他家半步。
他和我幾乎是一路人,我倆都知道,一旦離開我們周身左右的人都逃之夭夭,我們生怕那些留在身邊兒的也會逃走,于是不顧一切代價去禁錮,去佔有,去自私。
醫院、
到處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忙忙碌碌的醫生永遠繃著一根弦。
三樓的八人病房里,我見到了養母。
她臉浮腫著,眼袋特別嚴重,印堂有些發黑。見到我來,輕輕抬起手,算是打了招呼,又落下。
自打那些他們幫許朗把我引誘回去,到現在,我已經半年沒回家了。
誰知道,就這半年,我們兩個,一個站在活生生的船上,另一個瀕臨死亡。
養父滿臉的淒哀,戳我肩膀,用眼神跟我示意,趕緊跟我養母說幾句話。然後他就出去了。
這張病房里就我們兩個認識,否則,我覺得她都不想理我。
“你來了。”
“嗯!”
沉默。
我看夕陽,她也在看夕陽,我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麼,她可能也不知道要和我說什麼,干脆閉上眼楮。
我們就這麼僵持了半個小時左右。
她豎起胳膊,握了我手,“以淺啊,長這麼大,真是辛苦你了。”
我笑笑,不辛苦。
我還是恨她,但我也恐懼,
恐懼這個世上稍微和我沾親帶故的人,全都消失。
“這些年,你恨我吧?”
“恨。做夢都恨!”
她笑了。她說恨就對了。她說人生就這麼回事兒,要麼你覺得那是個好人,要麼你就恨他。
“你甭跟我說什麼人生大道理了,活著的最後時光,您還是想想你自個兒吧!”
我甩開她手,在她愈漸熄滅的眼神兒里,看到愧疚倆字兒、
我養父手指間偷著塞了一根煙,躲著護士。
我把煙奪下來,碾滅,扔垃圾桶里。
“還有多長時間?”
養父愣了一下,突然掩了臉,蹲地上,顫抖肩膀哭了起來。
時間不長了。
他突然就跪在我面前,哭的撕心裂肺,他說他不能沒有她,他說他一個人的生活簡直不能想象。
我也不能想象,原本兩個嘴損又愛佔小便宜的兩口子,少了一個的話,另一個怎麼精神的活在這世界上。
“以淺,求求你,求求你,幫幫我們吧。我們再特麼的混蛋,您不看功勞,倒是看看我們的苦勞吧,幫幫我們吧。”
我扶他起來,他死活不肯起,他說要是我不幫他,他就在這兒跪到死、
來往的人都看我們這個組合,指指點點。
無賴,激動,甚至咬牙切齒,有種要不惜一切的霍命感。
“我沒錢。”
他突然更激動,生生扯著我胳膊不放。眼楮毒蛇一般,往外滋著毒液,凶狠,毒辣。
“你去找許朗要錢,許朗會給的,去找許朗。”
笑不出來,這個玩笑並不可笑。
我壓抑暴走逃亡的沖動,甩開他胳膊。但我手腕上早就被他攥的全是淤青。
“許朗他媽的是欠我的還是怎麼著?”
所有人都被我的暴躁給震驚到,就連我自己也是如此。所有人都目光如炬的看我,我清醒三兩秒,逃出醫院。
走在大街上,到處都是人。
穿著校服挽著手的小情侶,拿著冰激凌相互喂食,雙方的眼里都甜蜜的要掐出水來。還有那些開小吃店的夫妻,相互默契的接遞東西,偶爾眼神互撞,溫潤一笑。
可能,只有我一個人在腦海里回憶醫生跟我說的話。
他說,不建議再往里搭錢,但還是要控制一下擴散進度。
養父跟我說他沒錢,錢全用來賭了。
我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兒,甩了他一巴掌,我說你怎麼不去死呢。
他老淚縱橫的跪著跟我道歉,他說他也不知道他們都老了老了還生這種髒病。
“讓開,讓開!”
我被撞上。
自行車倒了。我也倒了,那個人沒有下意識去扶我,而是先把山地車給扶起來,沖著我就一頓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
“您這麼大個人了,眼瞎還是怎麼著,眼見前邊兒有車還往上撞,真是活的膩歪了!”
我掙扎站起來,把膝蓋上的傷口用手擦了下,繼續往前走。
長那麼大,終于感受到什麼叫失魂落魄。
白衡給我打電話,他說剛才,陸封第一次打了他,錘了他胸口一拳。
在電話那邊兒哭的撕心裂肺,他說他要離開這個混蛋,他說他竟然打他,他說他當初真是瞎了眼,看上這種玩意兒。
“除了陸封,誰還願意管你。”
“不是,以淺你怎麼了,怎麼替那孫子說話,你沒問題吧你。”
任白衡在電話那邊兒怎麼嚎叫,我掛了電話。
鋪天蓋地的孤單和無奈涌過來,壓的我喘不過氣兒來。
我和許朗,真特麼的沒什麼交集了。本來就是孽緣,加上我還欠許朗那麼。
想想都不可能。
我身旁經過一輛大紅色的保時捷,看著車牌有點兒眼熟。
一看駕駛座上的人更加眼熟。
我是忘了孤單狼狽的我,是怎麼坐在街邊兒小花壇上看著郁城和那個妖嬈精致的女人走下車的,我也忘了那個女人是怎麼往郁城懷里湊的。
郁城無比淡定,目不斜視的從我視野前方走掉。
如鯁在喉。
我還記得昨天晚上,我蒙著被子給郁城打電話,郁城在電話那邊兒用特好听的音調跟我說他想我,問我們什麼時候一起去看電影。
我轉移了話題跟他說白衡的事情,請他幫我分析一下,怎麼著才能讓白衡和陸封好好過日子,別都把弦繃的這麼緊。
當時郁城還輕聲細語的說了他的見解。
今兒我是怎麼都沒想到,沙灘上的城堡會坍塌的如此之快,快的讓我猝不及防。
我沒力氣再追上去,和郁城上演一出大家都司空見慣的原配撕扯小三的戲碼,那樣,只會讓自己更加難堪。
他們兩個人走進酒店的門口。
我笑著笑著眼淚流下來。
在路上看神經病的眼神里,慢騰騰走掉。
我又累又餓,回到自己那個小家,狗子搖著尾巴,歡騰的撲過來。
我抱著狗子,蹲在地上,越想越委屈,後來干脆嚎啕大哭起來。
“我特麼,只有你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