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街大概是這世間最沒有游覽價值的地方了。因為那里到處都是灰蒙蒙的天空, 一堆一堆不盡相似的垃圾, 低矮的難以用“房屋”去描述的暫供休息的空間。
這里根本就是所有人都恨不得立刻逃離的地獄。
但是……
亞瑟轉頭看向了走在自己身邊的吉爾伽美什。
吉爾伽美什如今倒是興致盎然的。
因為對于他來說, 流星街真的是一個十分的奇異，但是，又十分的有趣的地方。
——有趣到見多識廣的王都不由得為這里那一份扭曲的惡意感到驚異。
“吉爾伽美什，我並不明白你堅持留在這里的原因。”
此時兩個人身上那由魔力凝聚而成的鎧甲已經被收了起來。亞瑟穿著深藍色的中世紀宮廷服, 吉爾伽美什則是棉質的白色t恤和亞麻褲子, 手腕脖頸上的黃金飾品閃閃發光。
無他，這幾天的行程足夠讓他們意識到，自己身上的復古樣式的鎧甲與這里的氛圍是多麼的格格不入。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 兩個人索性也就解除了自己身上的概念武裝。
畢竟這里的人對于他們來說並不具有什麼威脅性，就算沒有鎧甲的物理防護與魔抗，那也無所謂。
其實亞瑟是不需要魔抗的，作為龍種, 他本身就擁有著極高的魔法抗性。倒是吉爾伽美什, 因為職階的影響，要是沒有了鎧甲的庇護的話，一些大型的魔法還是會對他造成不小的傷害。
“吉爾伽美什, 我不明白你堅持留在這里的意義。”
亞瑟的聲音里雖然听不熟什麼不滿的意味, 但是他也不是很想待在這樣的環境里的好嗎。
如果有更好的選擇卻不選擇，那叫傻, 要不就是自虐。
“呵，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亞瑟？”
吉爾伽美什的雙手插在兜里, 面上掛著不知是針對誰的冷笑。
“多麼有意思啊……在這里，‘惡’是被允許——乃至是被提倡的。這里撕裂了人類披在自己身上的所有偽善的外衣，把人性□□裸的暴露了出來。”
走過了無數歲月的王者高高在上的、以一種旁觀的第三者的角度點評道。
“你難道就不覺得這很神奇嗎，亞瑟？在這樣的環境下，依舊頑強的活下去，甚至是產生了一種與所謂的‘正常人’完全不一樣的生存態度的人類。”
“……你究竟想說什麼，吉爾伽美什。”
亞瑟敏銳的感知到，這絕對不是吉爾伽美什想要表達的重心。
“說起來，你當初願意參與聖杯戰爭，是為了什麼樣的願望呢？”
吉爾伽美什卻問了亞瑟一個完全不相關的問題。
“我的願望……”
亞瑟愣了一下。
他的願望……是什麼呢？
大抵是因為當年吉爾伽美什的出現所造成的蝴蝶效應，亞瑟並沒有迎娶那位國色天香的桂妮薇爾公主。直至死亡，他的後位都一直高懸。
當然對于這一點，摩根勒菲和圓桌痴漢團表示喜聞樂見。他們或許還在背地里做了些什麼小小的手腳去維持這份局面。
梅林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心思，居然也沒有對這件事多說什麼，就像是所有人一起，有志一同的瞞住了亞瑟一樣。
沒有了桂妮薇爾，就沒有了蘭斯洛特和王後那一場轟轟烈烈的、不容于世的愛戀，圓桌騎士團不曾分裂，大不列顛似乎永遠都是不會迎來落日的驕陽。
但是歷史卻依舊是沿著那既定的軌跡進行著。
“亞瑟，你回去，你回去！你回去你的王國，大不列顛需要你！”
精靈的聲音原本應該是清麗的，像是春日里的一股微風，但是這一刻里面夾雜的更多的卻是焦慮。
“你回去啊！！”
“你答應過我的，你欠我一個承諾！我現在使用這份承諾，亞瑟.潘德拉貢，帶著你的騎士離開里側面，回去你的國土，去守護你的國家啊！”
“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既然是我把那一把象征著一切的開始的劍交給了你，那麼、那麼……”
“請你這一次，一定要擁有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湖藍色發的精靈聲嘶力竭的哭喊聲似乎還在耳畔縈繞著。亞瑟用力的閉了閉眼，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
“我要……拯救故國。”
“然後，找到一個人，和她說一聲……”
——對不起。
“等等，你說，拯救故國？”
吉爾伽美什看上去似乎被他的這個願望震驚了。
他居然難得的有些遲疑的重復了一遍。
“你說什麼？”
“拯救故國。”
亞瑟低下頭，聲音低沉。
“我的國亡了……而且我終究，還是違背了對那個人的承諾。但是我立下過誓言的，所以我希望能夠有重來的一次的機會，這一次我會守護好我的國家，也會守護好……那一個世界。”
吉爾伽美什察覺到這話里似乎有什麼被隱藏了的、很重要的信息。不過這一刻的他還沒有對其抱有什麼特別的重視，反而是更多的把注意力放在了亞瑟那個可笑的願望上。
“拯救故國？”
他大笑起來。
“真是天真的願望啊，亞瑟！”
吉爾伽美什湊上前來，與亞瑟的距離極近。那一雙血紅色的眸子像是一條真正的蛇類一樣，里面縈繞著冰冷的不祥，還有那種盯著自己的獵物一般的寒意。
“我們是王……本王以前與你說過的，為王的人不需要亦不能後悔，即便我們做錯事了，也只能一意孤行的走下去。”
他的語氣很是平靜，沒有一點動怒的樣子，但正是因為這樣，反而渲染出一種更加詭謐的氣氛來。
“還以為你這家伙有了長進，結果居然絲毫未變嗎……”
他一邊這樣用一種極其危險的語氣說著，一邊伸出手去，摩挲著亞瑟的下巴。
亞瑟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
“你不懂，吉爾伽美什。”
那雙好看的碧色眸子里一瞬間閃過了極深的痛楚。
“你不懂。”
男人這樣重復著，不知道是在說給吉爾伽美什听，還是在說給某個並不存在于此的人听，又或者是……
在說給自己听。
“那是我的責任，絕對沒有要別人來幫我承擔的道理。與之相連的，大不列顛的毀滅也是不曾發生在我的預料之內的事情，這些都是因為我過于自大才會產生的錯誤，我必須將其彌補。”
而且，以前不知道莫德雷德其實女孩子，亞瑟自覺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如果能夠重來的話，他想要補償那個孩子，讓她過一個女孩子應該有的、幸福而美好的生活。
而非披上鎧甲、隱瞞性別，在不同的戰場上與人戰斗。
不是亞瑟瞧不起女性，而是他認為，自己的全部努力，都是為了保護好身後的那些人。女性，自然也被囊括在這一個“守護”的範圍內。
“本王不懂？”
吉爾伽美什覺得自己幾乎都要被氣樂了。
“那本王就告訴你！亞瑟，你這樣根本就不配為王！”
兩個人就這麼站在流星街的街道上，旁若無人的爭吵了起來。
隱藏在暗處窺伺著他們的人……
你們真的理解這里是流星街嗎。
“我不配為王？”
亞瑟這樣的好脾氣，都被吉爾伽美什的這一句話給氣的開始冷笑起來。
“不，吉爾伽美什，我成為王，是我那一個時代所有人共同的決定，這不是你的三言兩語可以否定的事情。”
“身為王，我收復了前朝失去的國土，我振興了大不列顛頹廢的國運，我改變了百姓食不果腹的現況，我抵御了無數侵略的外敵。”
“王之名，我亞瑟.潘德拉貢當之無愧！”
亞瑟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任何人听見了都無法否認，這絕對會是一位杰出的王者。
而若是能夠成為他的子民、他的下屬，那一定也將是一件無比光輝榮耀的事情。
至少吉爾伽美什現在就眯起了眼楮。
太耀眼了，他想。
就算吉爾伽美什並不承認亞瑟的想法，甚至有些不願意承認亞瑟為王的資格，但是他也清楚，是否配稱之為“王”，決定的從來都不會是其他的王者，而是侍奉于那一位王的子民。
只要人民願意承認，那麼即便是時間流逝、百轉千回，王永遠都是王，在子民的心中留有不滅的印記。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的聲音從前方的街道口傳了過來。
亞瑟和吉爾伽美什停止了爭吵，一同轉頭望去。站在前方街道盡頭的是一位雙黑的男子，一副貴公子的樣貌。在他的身後跟隨著一位金色短發，身材火爆的女子和一位穿著和服的紫發美人。
“我是庫洛洛.魯西魯，冒昧來與你們見面。”
庫洛洛向前走了幾步，停留在一個恰到好處的位置，既不會引起亞瑟與吉爾伽美什的防備，同時又不會因為距離太遠而顯得疏離。
他那一張俊秀的臉上揚起一個笑容。
“我可以邀請您去前面的房子內小坐片刻嗎？”
不等亞瑟說話同意又或是拒絕，庫洛洛輕笑著補充道。
“談一談關于一位……叫做‘荒’的女性。”
從吉爾伽美什的角度可以看見，亞瑟在一瞬間縮小的瞳孔。
“……好。”
良久，亞瑟才听見自己用沙啞的聲音，做出了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在我碼這章作收1500的加更的時候……
我突然發現，怎麼又滿1600了？！那我豈不是又得加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