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雙唇都是溫涼的，剛吻上去的時候，是讓顧衍之忍不住腦中瞬間清醒的涼意，但深吻之後，又能切實地感覺到對方身體過過來的溫熱。
接著，就是那種讓顧衍之熟悉到怎麼都不可能忘得掉的感覺，這種安全感，讓顧衍之無比想閉上眼楮好好感受一下，可當他看見對方的臉時，又忍不住心里撲通撲通直跳。
因為半個時辰前，顧衍之才剛剛感覺自己找到了愛人，可給他這種感覺的人，卻和此時此刻吻他的人長著截然不同的臉，那一下顧衍之都有點蒙了，他覺得自從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都快被嚇成精神衰弱了，每天都要擔心身邊是不是主神步下要來害他的陷阱。
“……”推開洞別的時候，顧衍之還在喘息，這家伙剛剛沖過來的速度太快了，讓顧衍之有點站不穩，推開之後，顧衍之才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
然後一張臉上充滿了探究的味道，他可以確定，剛剛這人給他的感覺就是愛人沒錯，可他也相信自己的眼楮，眼前這人的確長著一張洞別的臉。
到這里，顧衍之忍不住眯起了眼楮。
感覺是不能作假的，他相信那種宛若港灣一般的感覺，除了愛人以外，沒有人能給他，但是如今洞別和扶樾卻雙雙都給了他這種感覺，顧衍之思索了片刻，決定不去懷疑他們的真假，那麼聯系一下一直以來都昏迷不醒的扶樾，和剛剛在眾人面前，可以把扶樾演的那麼像的洞別，還有莫名其妙突然連顧衍之也看不出來為什麼多了一層的元嬰修為。
“怎麼，”顧衍之這時候，心里其實已經隱隱猜到一點了，但他不知道扶樾瞞著他的原因，所以反倒有種被耍了的感覺，以至于讓他忍不住帶著幾分嘲諷地說道，“你也想學你師弟？”
扶樾是疼愛甦盡的，這是甦澈一直以來記憶的闡述，但洞別，是討厭甦盡的，從他在洞穴里面對甦盡，和剛剛那一番話，都可以感覺的出來，顧衍之當然不知道這兩個精分哪個才是對方真正的想法，也不知道這樣截然相反的態度到底是怎樣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的，但想想甦盡現在，最終的境遇，顧衍之還是忍不住偏向洞別的心思多一點。
雖說扶樾在甦澈的人生里，出現的比洞別要早很多，但顧衍之還是選擇往這個方向想，而且倘若假設，一直以來，甦盡是怎麼對待甦澈的，扶樾心里都一清二楚，所以才會有了剛剛那一番話的話，那麼對于顧衍之這種形容，對方肯定是很不能接受的。
果不其然，顧衍之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對面的臉色明顯難看了不少，似乎非常不爽顧衍之把自己和甦盡比較。
“別這麼說。”聲音里似乎帶著幾分艱難。
“也行，那你給我把來龍去脈好好說說？”顧衍之雙手抱胸，靠在身後的岩壁，目若星芒的雙眼看上去仿佛什麼都看透了一樣。
洞別都被他看得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後，有些詫異地說道，“你……”
“想坦白的時候，要先表現一下誠意，比如把這張臉先換回原樣如何？”顧衍之說著，抱胸的手藏在袖口的布料下，忍不住捏緊了衣裳。
他也會擔心自己的判斷會不會是錯誤的，比如甦澈就是這麼操/蛋地踫到了兩個對他圖謀不軌的徒弟，而他的愛人偏偏又是那個聖母的不行的師兄，再比如說這後面還有什麼主神的驚天大陰謀，就等著顧衍之一腳踏進去，又是易澤的臉，又是愛人的感覺什麼的。
被害狂想癥晚期患者的顧衍之在那一瞬間，腦海里閃過了無數的念頭，一直到洞別那雙黝黑的眼楮盯著他看了好半天之後，突然一變，兩秒後，顧衍之原本還吊著高高的心髒，突然直接掉回了地面。
洞別的臉確實是換了，以前甦澈就在心里感慨過他和扶樾兩個人像，但顧衍之還是親眼看見那張臉變化成扶樾的樣子，才反應過來，這兩個人是真的長得像。
“什麼時候知道的？”再開口時，就是顧衍之無比熟悉的，他之前在心里唾罵過了千百遍的，扶樾的聲音了。
顧衍之抿了抿唇，“前不久。”
老實說，當他這會兒確認了，這兩人就是同一個人時，心里的感覺反而不一樣了，甚至帶著點酸楚，這種一直找的感覺，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過神奇了，他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盡頭，而且，憑借那種熟悉的感覺，什麼時候，又會不會從他的身體里消失。
他會不會再也找不到他的愛人，會不會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個十二點後就會消失的美夢。
太不容易了。
顧衍之心想。
“怎麼知道的？”扶樾又問道。
他看上去一副波瀾不驚道貌岸然的虛偽模樣，就好像剛剛忍不住沖上前強吻顧衍之的不是自己一樣，讓顧衍之忍不住咬了咬牙，“你來這里，做什麼？去看你的好師佷？”
他就是不爽，一想到他剛來的時候，對甦盡那麼好，還一天到晚黏黏糊糊喊盡兒的是自己的愛人，他就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好像都被堵住了，堵到沒法呼吸的那種程度，難受的不行，哪怕之前把甦盡徹底打進十八層地獄的也是扶樾，顧衍之還是覺得不爽，那股氣就存在他的胸腔里，可以說是甦澈的感覺過給了顧衍之，也可以說是他這些天來，確實是覺得委屈了。
那頭的扶樾听見顧衍之的話語，忍不住僵硬了一瞬，目光里露出幾分無奈來，“我沒有。”
“是麼？”顧衍之挑了挑眉，“你有沒有強吻過他？看他見了你就撒嬌的樣子，關系那麼親密。”
“沒有！”扶樾的眉頭一皺，突然喊了一聲，這聲可真是顧衍之這麼長時間，听過這家伙最大聲兒的一次了，听上去似乎有幾分忍耐和小小的委屈，這家伙可真是不善言辭，憋了好半天，後面才接了句，“我對他沒有別的想法，不過因為他是你徒弟，才待他好些的。”
顧衍之一挑眉，听見這句話，外加愛人一副認錯的樣子，莫名其妙地心情就舒坦了一會。
然而他想到一直以來自己心里忐忑著的，和主神有關的事，就忍不住多了個心眼，沉默了一會兒後，問道，“什麼時候開始的？”
扶樾微微一頓，反應了一會兒後，才明白過來對方在說什麼，愣道，“不知道，以前只覺得你特別，師父閉關，你出去游歷，我一個人獨掌門派的時候，有點孤單的感覺，有感情……說不上來了。”
“那你對甦盡那麼好？”
“沒有，很早以前就想把他趕走的，太吵了。”扶樾皺著眉頭，認真說道。
看著愛人一副認真耿直又有點呆呆的樣子，顧衍之忍不住眯起了眼楮，“那怎麼最近才動手？”
“因為……”扶樾說著，在那一瞬間，顧衍之感覺對方的表情好像都放空了，那種從靈魂都被抽干，又仿佛被放進了什麼新東西的樣子。
顧衍之看著他，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好像被人撓了一下，他微微一笑，似乎是明白過來什麼了，不再繼續問，“喝茶麼，我听說你那最近進了點相當不錯的花茶。”
扶樾頓了頓，“你---”
“走吧，去喝，還是你想去我那？私藏的酒大約還有不少。”顧衍之眯著眼楮想了想，那雙波光流轉的雙眸，說這話的時候，讓人心里癢癢的，十分的引人遐想。
“去喝酒。”扶樾似乎是明白了對方話里的意思，勾起的嘴角里，帶著幾分溫煦的感覺。
顧衍之斜了他一眼，“不顧幫派門規啦？”
“不顧了。”扶樾上前了兩步，十分自然地攬著顧衍之的肩膀，顧衍之也十分自然地貼近了他的身體，兩個人向前走的步伐，看上去堅定又切合，就好像已經這麼走了好幾輩子一樣。
“回頭多加緊練練流爭，等他能上手了之後，我便陪你雲游四方，可好？”
顧衍之笑了笑，正想說那豈不是兩個人都要一塊兒四海為家了？可這句話，他沒能說出口，因為轉念一想，顧衍之又覺得，有彼此在的地方，就該是家的。
•
“行了，就送你到這了，這是師尊讓我們給你的盤纏和實物，順著羅盤走數日，便可到一個村莊。”一個穿著須臾派人服裝的小修士說著，推了一把面前的甦盡，“師尊讓我提醒你，既來之則安之，你在山內不安分，如今讓你回去了，可切記，要安分些才是。”
被他往前推了一步，差點踉蹌地要摔跟斗的甦盡一頓，扭過頭來，那張臉早就干枯地不像話，哪里還有昔日的影子？
內息全摧，容貌，自然也是無法永駐了。
那小修士看著，忍不住唏噓了兩下，轉身就要走，卻被甦盡一把拉住了，“等，等等！小師弟！”
小修士眉頭一皺，“如今你不再是須臾派子弟，喚我，便不可再喚師弟了。”
小修士雖這麼說著，但看著甦盡的樣子，莫名又覺得他可憐，想了想，問道，“你想說什麼？”
“我，我師父---甦澈，他有什麼話，托你帶給我的嗎？”甦盡說著，一雙眼楮里，甚至忍不住露出了一絲渴求，他沒有想到，那一天甦澈走了之後，就真的再沒有去見過他一次，一直到他今天走，連扶樾都來了，可人群中，甦盡卻怎麼也看不見他心心念念了許久的人。
那小修士頓了頓，瞬間想起了這陣子門派內的傳言，想到了甦盡之前的所作所為，那一丁點同情立刻被小修士收了起來，他皺著眉頭，把甦盡的手一把甩開，冷聲說道，“沒有，小師叔他對你無話可說。”
說完，不等甦盡回復，就一轉身，消失在了甦盡的面前，躍入了高高的雲端之中。
這一天，陽光很好，甦盡眯著眼楮站在凌雲山下，身上是須臾派交給他的最後一點情面，他站在微風中，渾身灑滿了陽光，甦盡卻只覺得冷。
他忍不住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個眉眼彎彎沖他笑的青年。
“你在這是做什麼？”
那人說道，身上充滿了不羈的味道，甚至帶著他，一躍到凌雲山的頂峰，話語輕巧，帶著不世之材的驕傲。
“你師從于我，當隨我姓，你既然這般想踏入這個世界，希望你能走到你理想的盡頭，便算是為師的第一個祝福。”
“就叫甦盡吧---”
微風正暖，山地未變，可人，卻是再不會來了。
【叮---任務目標︰甦盡，好感度︰100%---】(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