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食無憂[穿越]

第92章 甜漿粥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青骨逆 本章︰第92章 甜漿粥

    第九十二章——甜漿粥

    早上, 余錦年正看押著季鴻在床邊腳榻上做俯臥撐,他自己坐在案前, 憑著記憶默寫內經。(n.)背誦是基本功, 不管他以後收不收徒, 也不管收的是不是甦亭,總該是要寫下來的,大夏朝中的醫籍大都被各醫家藏私,師徒相傳, 書坊內所見醫書多是些雜亂淺顯之本,難成氣候。

    更何況, 他以後想要開個醫館, 也不能整個館子里只有他一個醫者,總歸是要培養一些得力幫手的,最好還要有幾個懂醫的姑娘。

    季鴻練夠數目,已是汗濕滿襟,他將身上褻-衣解開, 轉頭看到少年一本正經地書寫著什麼, 遂過去張望了一眼。他是身弱久病,也粗淺地讀過不少醫書,雖是道行尚欠, 卻也能知好壞,因此只這一眼, 就被余錦年所寫的東西驚-艷到了。

    他瞬間將自己正該去做的事情拋在了腦後, 俯身仔細地看了一看, 笑嘆道︰“此番筆墨,倘若成書,你可真是能夠普渡眾生了。”

    “並非是我的功勞,我只是將先人所言默背下來罷了。”余錦年寫罷“謹道如法,長有天命”,一滴汗漬突然落下來,洇濕了紙面,他停下筆,怔怔然抬頭看了看季鴻。見他鬢角濕透,身前衣襟微敞著,露出腰上已初具雛形的肌肉線條,他伸了袖子替人擦汗,道︰“換件衣裳,小心著涼。”

    他像只滑溜溜的泥鰍,躲過了季鴻的追捕,從他臂彎下鑽過去,快步走到衣櫥前。才剛搭上櫥門,季鴻默不作聲地自背後欺了上來,手覆在他搭在門環的手指上。

    汗味不重,淡淡的,還有點頭天晚上焚過安神香的味道,並不讓人厭煩,反而讓余錦年騰起一種焦躁難耐的感覺,好像一汪心池咕嚕咕嚕冒起了泡泡,他僵著後背,有種沖動,又有點害怕。

    季鴻偏過頭,在他頸側咬了一口,舌尖順著下頜蜿蜒而上,在耳垂上徘徊片刻︰“錦年。”

    “嗯,嗯……”余錦年低低地哼了一聲,手指在門環上摳得更緊,後背卻不自覺地向他貼近,待終于緊密地貼上一片結實的胸膛,他又忽然驚醒,好笑地覺得,自己好像欲求不滿了似的。

    季鴻單手環住他的腰,低聲道︰“我有件事想與你商量。”

    余錦年問︰“什麼事?”

    季鴻道︰“我們——”

    話沒說完,前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前堂被驚動,一眾食客喧嘩起來,吵鬧之中,一道尖細的哭喊格外顯著︰“小年哥哥!小年哥哥!”

    季鴻剛張開的口,只好又慢慢地閉上了,眉心不由得微微地蹙起。

    余錦年听到騷亂,便也顧不上與季鴻繼續說下去,轉而套上外衫推門而出,一少年在小院中焦頭爛額地團團轉,他詫異道︰“阿春?”

    阿春撲上來,手忙腳亂地從袖子里掏東西,因著心里急,摸了半天才摸出來,竟是張染血的布片,似乎是從什麼衣物上匆匆忙忙撕下來的。他哆哆嗦嗦地將布片塞到余錦年手中,急得語無倫次︰“小年哥,是哥哥……哥哥的!”

    余錦年將布片展開,赫然見上頭血書兩個字,旁邊畫了個潦草的圖案,是個碗的形狀,但或許是因為時間緊急,來不及描繪細致,所以歪歪扭扭十分難看。

    阿春哭道︰“是哥哥,衣裳是哥哥的。哥哥是不是出事了?”

    季鴻換了衣裳出來,見那布片上寫著——“小心”。

    信安縣人皆知,小碗是一碗面館的標志,即便是小傻子阿春也知道要拿著布片來給余錦年看,荊忠是想警告他們什麼嗎,他們該小心的又是什麼東西?余錦年一籌莫展,根本不知要從何入手,也不知道他們一碗面館會得罪什麼人,才能叫荊忠以傳血書的方式來警告。

    季鴻卻瞬間凝肅,收起布片道︰“這兩日我會把段明、石星叫回來,幫忙看護著些。”想了想,又說,“荊忠估計被人盯上而受了傷,不便露面,讓阿春跟著你,萬事小心。”

    他隨即去方家客棧尋了閔雪飛,叫詩情畫意幾個也警醒點兒。

    閔雪飛給彼此二人烹茶,道︰“京中人多眼雜,莫不是有人知曉了你我的行蹤。”他放下手中的茶盞,憂心忡忡道,“我在京城的眼線也回報,十二爺那邊似乎有些動靜,陸黨也頗不安分。叔鸞,信安縣雖僻靜,卻也並非桃源,我知你不願卷入門閥傾軋之中,可現況如此,季公又稱病避不見人,如今季府這一支,你的身份最重,是無論如何也是逃不開的……叔鸞,你還是及早回京為妙。”

    “話是如此。”季鴻的拇指拭過盞口,猶豫道,“只是……”

    閔雪飛剎那醒悟︰“可是那小東西不願意?”

    季鴻將他攔住︰“並不是。他心思單純,並不知曉京中是如何風起雲涌。信安縣並非是我避世的桃源,但對他來講卻是安身之處。入京後,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今時今日我卻不知到底該不該帶他入京。也許對他來說,這里才是最好的地方。”

    閔雪飛道︰“你不問問看,怎知他如何想?”

    季鴻︰“再看罷……”

    一碗面館,余錦年先用豆漿和粳米,加了少許糖碎,煮上了一罐甜漿粥,這粥養胃補虛,是烹來給二娘的。

    然後取來雞脯肉切碎,錘成肉糜,又把白蘿卜削成空心的小圓子,圓子如龍眼大小,各個兒白胖,在盤中打著滾兒。鍋中一直煨著雞湯,他就一邊哄著阿春,說他哥哥只是不方便回家,一邊用小匙往空心蘿卜元里頭釀上雞脯肉餡。

    釀好的蘿卜元子放在雞湯里小火慢煨,待肉煨熟,便投下些菜絲菇末後盛出。這是前頭客人點的釀元宵,他自先留出一份來給阿春吃,便著清歡看著粥湯,自己把菜盤送到前堂去。天上碎雲朵朵,他站在院中,仰頭看著西牆上漸漸翻綠的花藤,頗有些恍若經年的怔忡感。

    一只花鵲撲稜著翅膀落在牆頭,余錦年回過神來,看到閔懋不知打哪兒來的,手里捧著幾塊點心,邊吃邊往里進,吵吵嚷嚷地說︰“這春風得意樓的點心真好吃,我還有點兒舍不得!還好有年哥兒,等我們到了京城,我定日日賴在季三哥那兒,等著吃年哥兒的手藝!”

    “……什麼?”余錦年回頭看他,“我們?回京?”

    閔懋啃著桃酥︰“是啊!季三哥要回京啦!”

    余錦年茫然之余,忽然想起了早上季鴻沒來得及說完的話。

    他竟是要回京了嗎?

    前堂坐著位老道,花白胡須,拼布袱囊,拎著只鐵口神算的幡子,腳下伴著一條棕黃-色的小土狗,瞧著年紀也不小了,人來人往的,它倒是-寵-辱不驚。老道正與四鄰食客交談,余錦年把釀元宵端了上去,又拿了條吃食來喂狗,不過是順手罷了,那老道卻笑呵呵地叫住他︰“小老板,卜一卦罷?”

    余錦年心里思忖著季鴻回京的事兒,想說算了,奈何那老道已從包袱里掏出了簽筒和貝,他也覺得有意思,便坐下來試了一把。抽卦簽之前需先擲,是貝殼形的,一面平一面凸,正正反反各有其寓意,也各自代表著這卦是成與不成。

    “小老板想算何事?”老道問。

    余錦年想不出有什麼要算的,便隨口說道︰“那就算姻緣罷。”

    老道捋著胡須,滿面笑容︰“請小老板擲。”

    季鴻回到一碗面館時,便听見前堂傳來少年清朗的笑聲,他走進去一看,余錦年手中捏著一只竹簽,托著腮笑眯眯地听一道士解簽,罷了便掏出些錢財來打賞對方。他才皺了皺眉,余錦年就看見了他,起身將他拽了過去,摁在長凳上,笑道︰“老先生,也請為我哥哥卜一卦罷?”

    老道收了錢,眉毛都笑抖了,立刻叫季鴻伸出手來,他給卜一卦手相。

    余錦年彎著眼楮瞧那道士,眼見對方神色漸漸嚴肅,忽然“哎呀”一聲,他忙緊張兮兮地問︰“怎麼了!”

    老道嘖嘖稱奇,搖頭道︰“此子命運不平,似含金握玉之相,然而幼年時乖運蹇,多災多難,竟是少福之人吶!”隨後沒等余錦年詳問,他又猛地一拍桌子,“哦喲!不過這位公子不必過分擔憂,人至青年自有轉變。公子會偶遇一命定之人,此人有著手成春之技,乃是你的福星,能助公子你化災解難,消困除厄!保公子此生福運兩全!”

    季鴻很是听不下去,起身要走,便又听那老道胡言道︰“公子近日可是本打算遠行北上,而又因俗務而猶豫不決?”

    “……”季鴻猛地頓住,眼楮危險地眯起。

    老道偷偷瞄了眼余錦年,以手握拳在嘴邊輕咳兩聲,皺著眉頭道︰“公子無需瞻前顧後,遠行之途雖顛簸坎坷,但只要有命中福星相伴,必能保公子一帆風順,萬事亨通。”

    季鴻倏忽笑了一下,指尖點了點桌面,問道︰“那先生可知,我是何時遇上此命定之人?”

    “這……”老道眼神亂瞟,好一番顧左右而言其他之後,老道突然從包袱里掏出個化緣的佛缽兒,把面前的釀元宵一股腦地倒進去,手腳麻利地收拾了包裹行囊,叫喚上他的土狗老伙計,邁腳走到門外,才道,“不可說不可說,此乃泄露天機!”

    說著便跑沒了影。

    余錦年看著道士溜走,也沒去大驚小怪,徑直笑倒在桌子上。季鴻回過頭來,輕輕嘆了一聲,也依著少年坐了,眼楮里有些無奈︰“莫要信他,江湖騙子罷了。”

    “我知道。”余錦年盯著季鴻,笑眯了眼楮,“他方才便在前堂四處交談,打听到了不少事情,貝也是動過手腳,輕重不一。再觀你我衣著、表情和動作,前後這麼一猜,當然能猜出個七七八八,再者說,剛才閔懋過來,大嗓門兒喊得,唯恐人家不知你要回京了。雖說這些卦辭乍听之下很是令人驚奇,可若是仔細想想,也不過是套話兒而已。”

    季鴻心里把閔懋啐了一聲,搖頭道︰“被騙還這麼高興。”

    余錦年眉眼笑開︰“因為他說了我想听的呀!你要回京,他勸你要帶上你的福星,我為何不高興?我該重重地賞他。”

    季鴻一愣,見他起身往後院去,隨即跟上。

    閔懋在院子里逗貓,一抬眼︰“哎,年哥兒!”

    又一抬眼︰“哎,季三哥!”

    兩人一前一後風似的進了後廚,誰也沒理閔懋一下。閔懋正郁悶著,隨即就看到清歡被趕了出來,他生出些同病相憐的感慨,遂拉著清歡一塊去逗貓。清歡懶得理他,轉而去逗阿春玩兒。

    季鴻挑起廚間隔簾,擋住了余錦年的去路,少年往左他就左,少年往右他也右。

    余錦年小聲道︰“快讓開,我要去打水。”

    季鴻紋絲不動,抓住了他的手腕︰“你都知道了?”

    余錦年低著頭,嘀咕道︰“知道怎樣,不知道怎樣。天要落雨,娘要嫁人,這才是命定之事。你若信卦,就帶上你命中的福星,替你遮災擋厄;你若不信,那便是命中有緣無分,一別兩寬便是,無需再多徒勞解釋。”

    季鴻皺眉,奇道︰“我何時說過要一別兩寬。”

    余錦年盯著眼前的一片青色衣襟,又忍不住抬起眼楮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抿了下嘴唇,追問道︰“那你帶不帶我?”

    “唉,你何止是我的福星,簡直是向我來討債的小債鬼。”季鴻嘆了一聲,用手指揉開了他緊繃的嘴角,既無可奈何,又心生憐愛,“錦年,我只是怕你舍不得此地風物,也擔心你不喜京中的喧嘩和繁瑣禮度。”

    余錦年哼了一聲,說道︰“沒去過怎知我不喜歡?而且你何必擔心這些,你只需擔心你的馬車夠不夠大,能不能夠我拖家帶口追隨你。”說著,他又補充一句,“嗯,還得帶上我的小叮當。如果你裝得下,天涯海角我也跟你去。”

    他心里想到,季鴻曾經說過為了他而不能放棄權勢,那麼山不就我,我去就山,不過是彼此各退一步罷了。他很是無所謂,在哪里都能活,是刀山是火海還是蜜糖罐,只取決于和誰在一起而已。

    那個人是季鴻,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想到這里,余錦年不由得笑了一下。

    季鴻煩惱了數個日夜的事情,就被少年輕飄飄幾句給打發了,他竟也不知究竟是該說自己禍盡福來,遇上這般剔透玲瓏的少年,還是該說余錦年太過天真,從不將任何困難放在眼里。話至此,再說要把少年留在信安縣,那就太傷人了。

    余錦年揭開瓦罐,舀出一勺甜漿粥嘗了嘗,因為心不在焉,被熱湯燙了舌頭,兩只眼楮淚汪汪的,季鴻忙盛了涼水給他漱口,又叫他把舌頭伸出來看看有沒有燙出水泡。

    季鴻迎著日光仔細查看他被燙紅的舌面,余錦年丟下勺子,突然湊上去吻住了男人。這是一個嘶嘶作痛的親-吻,燙得敏感的舌面與對方的齒尖剮蹭到,他環著季鴻的脖子問︰“阿鴻,你院子里有廚房嗎?”

    “怎麼想起問這個。”季鴻托住他,點點頭,“有小廚房,怎麼了?”

    余錦年晃了晃腳︰“沒什麼,就想著實在不行,你就把我放廚房里藏起來。”

    季鴻真是被他的突發奇想給逗笑了,又被那樣金屋藏嬌似的畫面挑得蠢蠢欲動 ,若不是灶上瓦罐汩汩沸騰,他倒真想將少年藏在廚房里做些什麼。前堂有人在催菜了,兩人也不好繼續糾纏下去,余錦年吐了吐燙紅的舌頭,快手快腳地炒了兩個菜,打發季鴻端到前頭去。

    自己則端著甜漿粥和小小一塊腐-乳-走出廚房。

    雲搖日影,雀啼梢頭。

    余錦年無比珍惜著眼下這片光景,也許這對他們來講是最後的安穩了。這幾日二娘的情況也比較安穩,若是要啟程回京,這幾日便是最好的時機,等到了京中,多一位名醫,二娘的病就多一分希望,哪怕只是讓她少受些苦,也是值得的。

    他端著食盤推開二娘的門,正溫聲道著“二娘,起來用些粥水罷”,卻听內間好一陣叮當踫撞,他心道不好,忙將食盤擱在一旁,三步並作兩步沖進去,見到榻間光景,余錦年瞬間臉色大變。

    只見床前一攤鮮紅,二娘面色蒼白地伏在榻邊,手中緊緊抓著半顆栗子,正大口大口地向外嘔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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