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靜的能听到心跳聲, 沈沫安安靜靜看著他的背影, 等待答案。
她知道許劭和王偉的不同，許劭不可能拉著她去學校開張證明就領證結婚，現在她有足夠的準備, 想弄清楚兩人之間究竟都有哪些障礙。
許劭猶豫片刻後，站起身走到榻榻米跟前, 拉沈沫站起來。
“沫沫，我們先去美國, 晚幾年再結婚好不好？”
終于還是被她問到, 如果可以的話, 他恨不得立刻拉著她去結婚，將兩人牢牢綁一起, 只是現在還不可以。
“為什麼要晚幾年？如果我們現在就結婚，你父母會反對嗎？”沈沫明知故問。
晚幾年也可以是無限期, 不能及時兌現的承諾都是敷衍。以前兩人都明知對方家庭底細, 在一起時又都避而不談, 現在這個時候, 她不想再回避, 也不想許劭繼續跟她打馬虎眼。
許劭看著沈沫, 心里反復斟酌。他父母的問題他會解決, 他不想沈沫和他父母還沒見面就產生隔閡，有些話並不需要直白說出來。
“父母對我的將來有些建議和規劃, 他們並不希望我早婚。”
沈沫微微不滿, 這樣的理由太過敷衍, 當她是三歲小孩嗎？
有些人早戀影響學習，工作後不能兼顧家庭，純粹智商問題，無關年齡，早婚早戀都是無稽之談！她絕不相信許劭的父母會有這方面顧慮，他們是不贊成許劭早婚，還是不贊成許劭和她早婚？
“你父母希望你找什麼樣的妻子？”
“他們只能期待自己有個什麼樣的兒媳，沒權利決定我找什麼樣的妻子。”
“他們想讓你和有錢人家的女兒結婚嗎？門當戶對，強強聯合？”
“銀行的錢用之不盡，不需要我犧牲婚姻。”
“他們嫌棄我的家庭嗎？我媽媽只是下崗工人。”
“我母親經商前，也只是事業單位普通職工。”
“那是因為我單親？”
“沫沫，你媽媽將你教養得很好，你應該慶幸自己單親。”
許劭的回答滴水不漏，沈沫泄氣敗下陣來。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是不是只要你父母不同意，我們就不能結婚？”沈沫失去耐心，瞬間暴躁。
許劭皺眉︰“沫沫，我不是小孩子，跟父母撒嬌哭鬧要不到糖果。”
“如果晚幾年他們還是不同意呢？”
“給我時間，最多五年，從美國回來我們立刻就結婚。”
為什麼非要等五年？為什麼不能是現在？沈沫糾結片刻，還是問出心里最想知道的話。
“我到底哪里不夠好？”
這樣的話以前都是別人問她，想不到有一天她也會這樣問許劭。那些被父母反對的婚姻無非就是房子車子戶籍小舅子，現在她有自己的收入，可以負擔家人，既然不嫌棄她的家庭，許劭父母到底不滿意她什麼？
許劭沒有回避︰“你哪里都好，只是我們還需要時間。”
他的生意還需要父母支持，家中增加新成員，他不能不考慮父母意見，其中關系三言兩語並不能解釋明白，解釋了沈沫也未必听得懂，現在的他還沒能力和父母抗衡，這一點他並不想在沈沫面前承認。
沈沫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這樣的說辭，既然她哪里都好，為什麼不帶她去見家長？
“你父母到底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兒媳婦？！”
“和我母親一樣，能照顧家庭的賢內助。”
沈沫突然泄氣，像是脫水的面條一樣軟趴趴從許劭懷里掙脫，跌坐到榻榻米上愣神，她知道這個賢內助不是洗衣做飯帶小孩。
你挑水我澆園，你耕田我織布，你開發我投資，這樣的賢內助她確實擔當不來，無論個人能力還是家庭背景，都沒有任何資本去支持她勝任許劭的賢內助。
一時間，沈沫充滿失落，被打壓的喘不過氣來。
“沫沫，父母的想法不是我的，我們不一定要重復他們的生活，相信我，總有一天我會帶你回家，介紹我父母給你認識，告訴他們你是我未來妻子，但不是現在，給我時間！”許劭再次承諾。
“五年？”沈沫再次確認。
“也許更久……”許劭皺眉，沒有十足把握之前，他不敢自負。
話已至此，沈沫沒有再繼續逼問下去，她還不至于淪落到向男友逼婚的境地，只是低頭沉默，大腦再次當機，呆呆注視著空氣眼神一片迷茫。
前些日子的興奮和激動蕩然無存，沈沫心里亂成麻團，約了高蕾蕾，在她的出租屋里聊心事。
“五年會不會太久？”沈沫猶豫。
“五年怎麼啦？又不是讓你苦哈哈去陪讀，在紐約住豪宅開豪車，包包鑽戒隨便買，管他三年還是五年呢！”高蕾蕾不在意。
“許劭是去工作，我去做什麼？”
“照顧他生活啊！”
“不需要……”沈沫回想起紐約公寓里的物業團隊，除了陪吃陪/睡他們大概什麼都能做吧？住在那樣的地方，找個陪吃陪/睡的似乎也不難。
“那你就旅游、購物、度假……留學也行啊！”高蕾蕾出主意。
沈沫搖頭︰“別人留學是為了學業，又或者為以後的高收入和優越生活，這些都不是我需要的。”
她當初拼命學習是為考上好大學，選擇地礦專業就是為容易找工作，從來沒嘗試過為點興趣愛好就專門耗費幾年時間去學習，她有足夠支付留學費用的錢，但是並不想浪費時間去做對她來說毫無意義的事情。
“那你需要什麼？”高蕾蕾不解。
沈沫看一眼高蕾蕾，她需要足夠任性的勇氣和底氣，不管不顧和男朋友去美國，不在意前途，不在意結果，陪在他身邊快活一天算一天，她羨慕高蕾蕾的家庭，羨慕她有那樣的父母。
即便如童歡，也可以任性選擇男朋友，任性選擇去上海工作，一言不合就分手，幾年後辭職回來，照樣擁有優越家境和光鮮工作。親朋好友幫忙張羅，介紹優質對象相親，選擇門當戶對的伴侶結婚生子，照樣順風順水的過後半輩子。
她沒有任何可任性的資本，不可能扔掉顧慮說走就走，陪許劭在美國幾年，如果將來不能在一起，分手後回國，她不知道到時候要面對怎樣的狀況。
“現在我最需要的是有個好爹！”沈沫沒好氣抱怨。
高蕾蕾白眼︰“這輩子你就別想了，爭取以後讓你的孩子管許劭叫爹吧！”
“可是他現在不能和我結婚！”沈沫痛苦糾結。
“這和你去不去美國有什麼關系？”高蕾蕾不懂。
“如果不能結婚，我去美國做什麼？”
“不跟許劭去美國，留在新南你又能做什麼？你們這小破城市，關系網都快成棋盤了！就算你考個公務員，表面光鮮，沒背景沒關系的，整天不是別了誰的馬腿就是堵了誰的炮眼，調來換去，混好了也就是個人民公僕，有什麼意思？”
高蕾蕾氣悶，挺明白的人，怎麼一遇到自己的事就糊涂？
“不管什麼工作，就算是當公僕，五年時間我還有機會成沈秘書、沈經理、沈科長、沈部長！跟著許劭去美國，如果他不和我結婚，我只能是許劭的現女友、許劭的前女友、許劭的炮/友、許劭的舊情人！”沈沫悲觀。
“說不準就許太太了呢？”高蕾蕾安慰。
“我不想在自己二十幾歲年紀拿出五年時間去賭，風險太大。”沈沫沮喪。
人心易變，誰知道五年後的許劭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信誓旦旦？她向往美國，但也清楚知道她看到的紐約是許劭的紐約，距離曼哈頓不遠的城區，流浪漢白天侵入民宅，失業者撿拾垃圾。果真五年後分手，許劭還是許劭，她再也不是以前的沈沫。
“部長也就喝得起王朝，跟著許劭去美國現在就能喝拉菲！”
“你願意回北京買票逛頤和園，還是留在新南讓陸戰旗帶你去西山溫泉？”
高蕾蕾被戳痛心事，情緒頓時情緒跌倒谷底，和沈沫一樣窩在沙發里發愣，兩人都好半天沒說話，失落的無可復加。戀愛可以吃飯同居，可以接受禮物，唯獨不能把自己的人生和對方放一起打算。
高蕾蕾沉默半響，忍不住煩躁︰“真掃興，不提了！反正還有半年時間才畢業，早著呢！”
沈沫嘆氣，還有半年……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又到聖誕節，
平安夜，學校附近的好樂迪依舊熱鬧，老生畢業，新一屆學生又頂上來，新生代的校花和女神依舊是聚會焦點，大家又一次無憂無慮慶祝聖誕。
陸戰旗已經畢業，不喜歡好樂迪里吵鬧氣氛，恰好銀灣酒店今年又贈送了總統套房和聖誕大餐，高蕾蕾財大氣粗，出手就是兩瓶拉菲，邀請沈沫和許劭一起跨年。
兩個男生在客廳喝酒看球賽，沈沫和高蕾蕾盛裝打扮，端著酒杯在露台上八卦聊天。
房間里裝飾聖誕樹，落地窗上貼著雪花，桌上美酒美食豐盛，只是四人各懷心事，氣氛熱鬧不起來。
沈沫一手舉著紅酒杯，一手拿手機看新聞，網絡世界飛速進度，緋聞早就更新換代。
因為程雅潔的緣故，恆盛集團太子爺如今也是半個網紅，夜店買醉，攜新女友逛街購物，雞毛蒜皮的小事也當成新聞發布，讓沈沫意外的是，女主角是沈姝。
“我就說你妹厲害吧？程綠茶都被她擠下去，成功上位，據說已經帶球逼宮了。”高蕾蕾八卦。
輿論熱度，私生子都冒出來，新媒體熱搜照片，沈姝抱著剛出生嬰兒，滿臉母愛。
沈沫無語，照片上的嬰兒分明就是她爸爸的老來子，她的弟弟！
然而網友不會關注照片拍攝時間，不會關注沈姝在微博發布這些照片時候的文字說明，幾經轉載，成了私生鐵證。
沈沫歪頭看各路福爾摩斯分析，圈圈點點的對比，越看越覺得，她的弟弟和恆盛太子爺還真有幾分相似！果然大腦會欺騙眼楮。
“別說這個孩子不是，就算真懷了龍種，也沒那麼容易進門。”沈沫無聊道。
高蕾蕾知道沈沫心事，瞥一眼遠處客廳里看電視的許劭，壓低聲音道︰“你不就是擔心他父母不同意嗎？干脆豁出去，讓許劭跟你私奔好了，先斬後奏，直接結婚去美國生小孩，反正你倆都土豪，離開父母也不至于餓死。”
沈沫幽幽嘆氣︰“你知道我外公以前是做什麼的嗎？”
“不是在市政嗎？”高蕾蕾一頭霧水，正說私奔呢，提她外公干嘛？
“當年我外公的工作就是坐著紅旗車，時不時的把新南市那些地主資本家和私營小業主們約出來，在茶樓西餐廳喝喝茶聊聊天，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讓他們放棄房產和生意變成光榮的無產階級，你讓我用同樣手段對付許劭嗎？”
“靠！家傳手藝干嘛不用？”
沈沫搖頭︰“他和陳光偉一樣，都是綁定家庭要承擔責任的，讓陳光偉拋棄父母和魏時芳私奔會被譴責不孝，讓許劭不顧父母意見和我結婚，同樣也是自私，如果我試圖這麼做，不等他爸媽出手，許劭就會先對我寒心。”
她只是剛剛實現有房有車吃穿不愁的溫飽生活，如果讓她為許劭放棄所有存款房產，和媽媽搬回西城區過以前拿八百元生活費的日子，她是萬般不願意的，何況許劭？
高蕾蕾無計可施，沈沫也沒再說話，兩人同時沉默，舉著酒杯只剩下幽幽嘆氣。
酒店套房的客廳里，電視震耳聲音，正在播放球賽，許劭和陸戰旗目不斜視盯著畫面，也在聊天。
“高蕾蕾明年畢業就要回北京了，你有什麼打算？”許劭問。
“怎麼打算？老爺子早就退下來，喝喝茶養養花閑事不管，我去北京能干嘛？吃軟飯啊？一說讓她留在新南，就跟我要拐帶婦女兒童來窮山溝似得，愛咋咋地吧，沒打算！”陸戰旗破罐破摔。
許劭同情眼神︰“讓高蕾蕾離開北京來新南市生活，確實不習慣。”
“沈沫逼婚了吧？要說也正常，沒名沒分的陪你在美國待幾年，回來後二十七八快三十的老姑娘，兩頭不靠岸，什麼都耽誤了，她不擔心才怪！”陸戰旗幸災樂禍。
許劭瞥一眼遠處露台正和高蕾蕾說悄悄話的沈沫，瞪一眼陸戰旗，沉默不再說話。
電視里球賽現場，解說員正興奮嘶喊，兩人繼續盯著屏幕，看的心不在焉索然無味，套房內外四人都是滿腹心事，和聖誕歡樂氣氛格格不入。
晚上回到公寓，沈沫洗漱過後拆禮物，許劭今年送她的是鉑金包，藍色鱷魚皮，鎖扣瓖滿鑽石。
“沫沫，這個包包有什麼夢想？”許劭玩笑，他記得沈沫買包的意義。
沈沫觸摸皮質紋路，眼楮被白金鑽石晃得睜不開︰“大總裁！”
許劭笑出聲︰“到美國後和我一起工作好不好？”
“做你助理嗎？”沈沫問。
“做我老板，我給你當助理，你當大總裁。”許劭一本正經。
沈沫忍不住笑出聲。
“猜猜這是什麼？”許劭又拿出小盒子，半新不舊有些眼熟。
“門票？”沈沫認出來，是他們剛在一起時候，去科技博物館的智能手環。
許劭拆開手環取出里面芯片，放到手機里連接大屏幕播放。一幕幕場景，精準捕捉道沈沫的皺眉、驚慌、喜悅興奮表情，全是許劭視角。
“通過視網膜傳輸拍攝，記錄下我當時看到的所有瞬間，沫沫，我希望以後每一天，你的一舉手一投足都在我的眼楮里。”
沈沫心里微微愧疚，智能手環她也有一個，只是當時她的眼里未必有許劭，長期習慣許劭單方面的付出，她是不是太自私了？既然未來是未知數，為什麼她不能和許劭一起承擔？
望著男友眼神，沈沫開始猶豫。
睡在許劭身邊時候，他的呼吸他的睡姿都成習慣，回家和媽媽睡一個房間越來越不自在，不是嫌棄床小，而是床上少了什麼，生理期腰痛時候，總是沒合適枕頭給她放腿。
她習慣躲在許劭懷里看恐怖片，習慣趴他身上吃冰淇淋，習慣枕著他手臂，把腿搭在他腰上入睡，如果她一個人留在新南，該要多孤單？也許是童年生活的窘迫，長期以來的貧困讓她謹小慎微，許劭能成就她的夢想，她為什麼不能陪許劭去美國？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沈沫不確定問。
許劭緊緊抱住沈沫再次保證︰“沫沫，我會安排好一切，相信我！”
沈沫開始動搖，許劭就是她的底氣和勇氣，她為什麼不選擇相信，把兩人的未來交給他安排？
零點鐘聲敲響，夜上濃妝，還在徹夜狂歡。
程雅潔端著酒杯神情落寞，坐在遠離舞台的卡座，遠遠注視首席卡座上的肖誠，依偎在他懷里的女人是沈姝。
早就知道花花公子對待感情不會太認真，她以為自己是最特別的一個，沒想到和其他人沒什麼區別，肖誠對沈姝和當初對她一般無二。
靠近舞台的卡座，肖誠端著酒杯，另一只手輕撫女友長發。
“以前聖誕節都怎麼過？有沒有收到男生的禮物？”肖誠玩笑。
“沒有，從來沒人送過我聖誕禮物。”沈姝否認，去年聖誕節的雪牌護膚套裝已經用完，她不想再提起沈沫。
她在夜店兼職賺學費，被程雅潔羞辱時候，她的好姐姐正開著寶馬到處風光。她小心翼翼迎合男友，包容他的粗暴脾氣時候，她的好姐姐正在美國旅行，曬她男友的貼心服侍和奢侈品包包。也許她早就該清醒，她一直幻想的親情並不存在。
肖誠看著女友落寞眼神，想起第一年去美國留學時候，聖誕節人人收到祝福和禮物，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對他熟若無睹，異國他鄉，曾經他也在酒吧夜店打工，因為不小心打碎的酒水而誠惶誠恐。
明明家產豐厚，就因為有那麼個自食其力的哥哥存在，他處處被要求被比較，自卑不甘和低人一等。他總覺得沈姝身上有許多和他相似的特質，讓他不覺憐惜。
“聖誕快樂！”肖誠從身後拿出一個藍色小盒子。
沈姝接過打開，見是一條白色銀質手鏈，閃閃亮帶三顆小鑽石。
“好漂亮！”沈姝驚喜。
“你是我遇到過的最特別的女孩子。”肖誠深情。
沈姝沉醉，另一只手悄悄撫摸小腹……
聖誕過後又是元旦，陽歷新年過後期末考試，很快又到寒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