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區利順德大酒店，沈沫如約而至, 不禁驚訝她爸爸今年好大方, 居然選擇在這里擺酒席吃元宵飯, 發財了吧？
沈沫好不容易找到包間，推開門, 見里面已經坐滿人, 似曾相識，又不太熟悉。里面的人看著沈沫也是一陣恍惚，好大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哎呀！這是沫沫吧？快過來坐！”
沈沫也馬上驚喜︰“哎呀！這是奶奶吧？奶奶新年快樂！孫女兒給您拜年啦！”
老太太不滿意孫女的生疏，撇了撇嘴, 扭過臉不搭理沈沫。
沈沫確定沒錯，這個表情, 果然是她親奶奶！
“姐姐！”沈姝興高采烈的跑過來，親熱拉著沈沫的手引她入座。
沈沫盯著沈姝暗暗冷笑, 剛才一屋子人認不出她時候，怎麼不來叫聲姐姐？等著看笑話了吧？
沈建成還沒到，包廂里坐了十來個人, 除了沈姝，還有沈沫的爺爺奶奶、姑姑姑父、表姐表姐夫和大伯大娘堂哥等等。
父母離異後, 這些親戚不和她們母女來往，幾年也不見一面，沈沫是真的記不清都誰是誰了。
“沫沫, 你大學快畢業了吧？”坐上首的老者開口。
“明年大四。”沈沫隨口道, 她正在糾結這位到底是爺爺還是大伯。
“好！畢業就能掙錢了, 子女成才，就該幫長輩分擔些負擔。”老者慈祥道。
沈沫確定，這位樸素打扮，咬文嚼字文縐縐的話癆是大伯，那麼爺爺呢？正想著，一個穿華倫天奴橫條紋長袖衫，外面套毛線背心的老頭從包廂衛生間出來，不停劇烈咳嗽，嗯，這個是爺爺沒錯。
大家落座，涼菜陸續上桌，一邊等沈建成，一邊托杯換盞共敘親情。
“沫沫這一身打扮還真是鮮亮，剛才冷不丁的進來，我們都不敢認了。”中年婦女酸道。
沈沫審視半天才確定，這位懷抱孩子的中年婦女應該是姑姑家的大表姐，印象中只比她大七八歲，正是好年紀，怎麼這麼老態？
“大表姐說笑了，我媽寵我，寧肯不吃不喝也要給女兒打扮。”
大表姐心里不是個滋味，從小她媽教育她艱苦樸素勤儉節約，她小小年紀就做家務照顧弟弟，衛校畢業早早嫁人後連著生了兩胎，身材走樣，整日忙著三餐，穿衣打扮都失去興趣，人生似乎已經過完。
平時刷微博看論壇，時下流行的品牌她都知道，她以為那些衣服都是給明星穿的，上萬的衣服，有名的大牌，她家表妹就這麼隨意穿在自己身上？
大表姐一腔幽怨，幽幽看向她媽。
“沫沫，真不是我說你媽，整天想法百計花錢，不知道節儉，根本就不是過日子的人！要不然你爸能和她離婚嗎？你可不能跟她學！”姑姑語重心長。
沈沫微笑︰“好，以後我跟姑姑學！”
大伯再次開口︰“現在大學生找工作不容易，沫沫畢業後有什麼打算？”
“我打算創業！先在東城區買個大房子，然後投資開店，什麼賺錢賣什麼，到時候少不了要親戚們幫襯，十萬八萬不嫌少，三五百萬不嫌多，大伯，您可要支持我！”沈沫意氣風發。
大伯干咳一聲扭過頭去，其他親戚也紛紛扭過臉不再搭理沈沫，好像都不認識她似得。
沈沫不停看手腕上的表，正等的不耐煩，包廂門被推開，沈建成一臉笑意，護著一個女人進來。
中年婦女滿面紅光，圍巾帽子裹得嚴嚴實實，富態體型顯然是剛生產完，懷里抱著個小小嬰兒。
“爸爸，媽媽！”沈姝飛奔過去，殷勤攙扶住婦女，低頭逗弄她懷里的嬰兒。
“哎呦！我寶貝孫兒終于來了，快讓我看看！”奶奶顫巍巍迎上來。
“二弟，這小子勁頭真足，像你小時候！”姑姑笑嘻嘻圍上來。
一群人目光都聚集到這個小嬰兒身上。
大伯感慨︰“二弟，你不容易啊，盼了這麼多年，終于有了兒子！”
沈沫還在雲里霧里，沈姝已經興奮召喚她︰“姐姐，快來看我們的弟弟！”
沈沫探過頭瞥一眼，小嬰兒沒裹尿布，顯著特征，果然是弟弟！
沈建成落座，滿面紅光，頗有些苦盡甘來一雪前恥的意思，旁邊他的妻子也一臉嬌憨羞澀，與有榮焉。
沈沫有些傻眼，她居然憑空多出來個弟弟！
“這是沫沫吧？好些時候沒看見你了，怎麼過年也不來家玩？”產婦虛弱聲音，溫柔開口。
沈沫認識她，是爸爸後來的妻子，沈姝的媽媽，當年小飯館里，17歲就未婚生子的服務員。這都多大年紀了，還能生小孩？
“過年比較忙，哦，阿姨辛苦了！”
產婦笑笑，看眼懷里的嬰兒，抬起頭沖眾人道︰“我家沫沫是好孩子，學習好，懂事，愛護妹妹，前陣子聖誕節送她妹妹一套進口護膚品，我打听了才知道，一千大幾呢！”
一眾女性親戚詫異看向沈沫，有點不可思議，能讓後媽幫著說好話，可不容易。
沈沫呵呵，合作方贈送的聖誕禮物，她自己又用不著，原本是打算送給魏時芳的，結果魏時芳不理她，這才隨手轉贈給沈姝，他們真是想多了。
沈建成老懷寬慰，大女兒雖然性格倔強，愛花錢不通事理，但是懂得關愛妹妹，就還有可取之處。
“沫沫，過來看看你弟弟，他和你妹妹一樣，都是和你血脈相連的骨血至親！”
沈沫推脫不過，站起身湊過來看。小嬰兒皺巴巴通紅，膚色五官隨他媽媽，眉眼扁平，一點都不好看！
“來，沫沫，你抱抱他！”產婦遞過嬰兒，一臉熱切渴望的看向沈沫。
“姐姐，你別怕，我教給你怎麼抱，弟弟可好玩啦！”沈姝在一旁示範勸說。
沈沫搖搖頭，笑著坐回去，堅持不肯踫觸嬰兒。
老城廂舊俗語，外甥騎著舅，姑姑不抱佷，未出閣的大姑娘養出孩子，自然不能明晃晃抱出來，為遮丑謊稱是佷兒。
雖說這個小東西是她弟弟，但是年齡差這麼多，小嬰兒飲食習慣，喜歡伸手亂抓，未婚女子被襲胸，不明真相的外人看了去，會傳出不好閑話，質疑私生。以前多子女時代，長女會幫忙家務，絕不會幫忙帶小孩，爹媽都死光光了才輪得著長姐如母。
即便不講究這些舊習俗，沈沫也不想和這個小東西太過親近。人類的感情很復雜，就像初戀讓人難以懷念，第一次的親子關系也很微妙，軟軟糯糯的小嬰兒讓人喜歡，每次成長都給你帶來欣喜，不由得激發母愛。
沈沫要把這種美好情感留給她將來的寶寶，才不會浪費在這個所謂弟弟身上。
沈姝母女雖然失望，但是也沒在意，熱菜陸續上來，一桌人其樂融融聊天。
“年前剛下來的文件，郊區拆遷，咱們家老宅能在南城區分上兩個三室呢！”姑姑羨慕道。
爺爺咳嗽兩聲道︰“老二家新添了兒子，算上你大佷子，正好一個孫子一套！”
姑姑撇嘴，按排行她才是老二，只是閨女不算數，看樣子娘家的房子是沒她的份，市區房價翻了翻的往上漲，跟吃人似得，她兒子還沒婚房呢！
見女兒神情怨恨，奶奶安慰道︰“也不一定要三室，兩室一室的拆開，怎麼著也能湊出三套。”
大伯皺眉︰“現在的女孩子要求高，張口就要東城區有住房，西城區還得有學區房，南城區的房子已經是屈就，要是太小，人家根本看不上！”
堂哥忙不迭的跟著點頭，他都三十歲的人了，終身大事還沒找落，問題就出在房子上。
沈建成也有自己的打算，終于盼來兒子，不得不提早為他謀劃，南城區的回遷房不好轉手，東城區的房子他也買不起新的，何況還不帶學區，國際小學普通老百姓根本消費不起。
論教育條件，還是西城區的老城廂佔便宜，大女兒一路重點，順利考到985大學，不知道給父母省了多少心，可惜是個女兒，再好也是給別人家養的。
“沫沫，明年你就該畢業了吧？”沈建成問。
沈沫只得再解釋︰“暑假後才大四，除了論文答辯還要野外實習和單位實習，轉年才畢業。”
沈建成點頭︰“早點找地方去實習，發揚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爭取應聘上好單位，給弟弟妹妹做表率！”
“哪里，我還要仰仗爸爸您多努力呢，好單位不如好爹！”沈沫懶洋洋道。
沈建成皺了皺眉頭沒說話，大女兒果然是死性不改！
晚上回到家，見厲秀英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劇，客廳的大燈都沒開，沈沫有些心疼。
“媽！”
厲秀英慌忙回頭︰“回來啦？吃的怎麼樣？看到你弟弟沒？”
原來她一早就知道！沈沫換鞋︰“看見了，丑死啦！老蚌懷珠，那倆人都多大年紀了，還能生小孩？”
厲秀英好笑︰“他新妻子還不到四十歲，正當年，當然能生。”
“媽媽，我給你也生一個吧？”沈沫玩笑。
“滾一邊兒去！越大越沒正行，是大姑娘該說的話嗎？”厲秀英笑罵，被女兒插科打諢，心情好了許多。
晚上躺在臥室小床上，兩母女都輾轉難眠。
沈沫知道媽媽喜歡爸爸，和初戀男神順利走向婚姻，共同孕育一個女兒，這樣的感情很難讓人忘懷，以至于離婚後蹉跎後半生，到現在都形單影只。不是沒人追求，是她媽一個都看不上，畢竟那些相貌平庸的老實人比不上她爸的風流倜儻，女人也是視覺動物。
“媽媽，我們買房子吧？”沈沫建議。
厲秀英也贊成︰“嗯，買吧，上次看好的小戶型公寓……”
“不要那個，買大的，我們一起住！”沈沫阻攔。
“生意才剛起步，一時半會兒還掙不到錢吧？”厲秀英不確定，但是這幾天的賬目看下來，尤其淘寶網店驚人的銷售量，她知道女兒不是信口開河。
“買！明天開始你就去看房子，挑你喜歡的買！”沈沫拍板。
哄女人開心，比旅行更有效的是買房子，這間屋子還是她媽媽新婚時候的裝修，到處都是媽媽短暫婚姻生活的回憶，換個環境也許能轉換心情。
厲秀英果然高興，不管真的假的，也不管女兒什麼時候才能賺到錢，懷揣美好憧憬，踏實入睡。
生活還在繼續，厲秀英工作之余，一門心思撲在房子上，喜氣洋洋的奔向東城區，到處看房。
沈沫除了約會，剩余時間都忙著她的服裝代理生意，惹得許劭抱怨。
“就這麼個小品牌，你忙的跟多大生意似得。”
沈沫沒反駁，她人單勢弱經驗不足，小小品牌對她來說已經是泰坦尼克了。
事後她才知道，那位恆盛集團的太子爺家里產業無數，房地產酒店品牌代工廠，不乏各種大牌業務，秀怡這麼一家小小的本土品牌，根本不放在眼里。網絡銷售這塊利潤，在太子爺眼里更是不值一提，估計也就是養匹馬買幅畫或者去幾次夜店的花銷。
跟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不能比，她們母女後半生衣食依仗，沈沫不敢馬虎，照舊忙碌。
程雅潔似乎也沒把淘寶收益看到眼里，並沒專注心思張羅生意，仍然敷衍態度，網店做的亂七八糟。雖然高蕾蕾靠譜，努力積極，但是跟程雅潔的店比起來，銷量只是九牛一毛，沈沫對著兩家網店的巨大差異，忍不住糾結萬分，換換該多好？
寒假還在繼續，沒過多久，許劭生日到了。
去年春節時候兩人才剛在一起沒多久，許劭生日過後沈沫才知道，完全沒準備，今年她格外重視，早早安排。
論壇搜了圈提問，生日禮物選項五花八門，沈沫怎麼看都覺得不靠譜，想想還是打電話跟好姐妹商量。
“陸戰旗過生日你送的什麼？”
“腰帶。”
“你還有沒有點創意？”沈沫不滿意。
高蕾蕾恥鼻︰“又不是開店，要創意干嘛？”
“這是我陪許劭的第一個生日，不能隨便！”沈沫堅持。
“誰讓你隨便啦？就是第一次才要講究的好吧？”電話里高蕾蕾語氣不屑。
“就送條腰帶？”沈沫還是不贊同，腰帶太平常，隨時都能送。
“他媽二十幾年前送他一根臍帶，難不成你也有？不送腰帶送什麼？”高蕾蕾挑明。
“有道理！”沈沫拍案。
確定好禮物，沈沫立刻跑到銀座，直奔愛馬仕專櫃，極為隆重的挑選了一款白金h扣腰帶，饒是有能力支付，刷卡時候沈沫還是忍不住肉痛，嘴里不住念叨給自己安慰，許媽媽辛苦啦，承讓承讓，以後你兒子歸我啦！謝謝！
買好禮物，等到許劭生日當天，沈沫帶著大包新鮮食材去了公寓，整個上午都在廚房里忙碌。
許劭換上新腰帶，對著鏡子查看，這條似乎格外舒服，像是量身定做的般，不禁心情大好。
“沫沫，今天做什麼菜？”
“八珍面，小時候過生日我媽都要給我做。”沈沫扎著圍裙，一邊打著雞蛋一邊說。
香菇口蘑、魷魚蝦仁、金針木耳、雞蛋皮青豆，八中食材細細處理後打鹵，澆在剛出鍋的長壽面上，在撒上香蔥熱騰騰端出來，讓人垂涎欲滴。
“好香！”許劭夸贊。
“以後每年生日我都煮給你吃。”沈沫承諾。
“以後是多久？”
“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無限期！”
許劭感動，一碗面吃的干干淨淨。
開開心心給男友過完生日，等沈沫支付過第一筆工廠回款，寒假結束，又到開學的日子。
新興市場還和往年一樣，爛菜葉包裝紙混合著積雪黏在地上。
沈沫腳下一雙香奈兒長靴，拎著驢牌行李箱，踩著垃圾走的步履輕松，拿到駕照好長時間，該買輛代步車了，寶馬呢還是寶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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