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年一樣, 厲秀英一早去上班，沈沫閑在家看電視看, 有空時候會幫忙家務，去菜市場提前把菜買回來。
臘月二十八這天, 許劭一大早發微信, 配上可憐巴巴的表情落寞道︰“沫沫，今天行不行？我想你……”
沈沫這才想起自己已經推三阻四，冷落男友好些天了, 趕緊把自家位置發過去, 附言︰“到街口給我打電話, 帶你去逛街。”
“馬上到！”許劭興奮回復。
沈沫放下手機納悶, 從東城區過來怎麼也得一個小時吧？
不過一刻鐘, 電話響起︰“沫沫, 我到了, 你快出來！”
沈沫意外，急匆匆收拾好下樓, 穿著長款的居家碎花大棉襖，雪地靴, 披散長發帶著粉色發箍，素顏出現在許劭面前。
“真好看！”許劭眼楮一亮，他第一次看到居家打扮的沈沫。
沈沫過去拉他的手︰“帶你去逛新興市場好不好？中午有好吃的！”
“好！”許劭開心。
新興市場, 外地的商販還在堅守, 年前這幾天的生意最是要緊, 多營業一天, 就是多一天的鈔票，可以給家鄉的父母多買些年貨，給留在家里的孩子多置辦幾件衣裳。
沈沫從小這里長大，如魚得水。
“沫沫，這個是什麼？”許劭拿起一個竹制品，好奇問。
“鞋拔子啊！這你都沒見過？”沈沫納悶。
許劭搖頭︰“經常听人說鞋拔子臉，我還真是頭一回見著實物。”
沈沫大笑，拉起他去下一個攤位。
有人在擺攤免費寫春聯，攤主是以前礦上的老領導，不為賺錢，只圖開心。
如今超市電商逢年過節總是贈送帶有廣告商標的春聯福字，家里積攢一大堆當廢品，厲秀英從來不貼，每年都囑咐沈沫過來索要。正八經的春聯貼上去才有年味，才算辭舊迎新，印刷品太糊弄事。
“孟爺爺！您書法越來越好了，今年給我寫幅一米五的吧？”沈沫討好賣乖。
老者抬頭，笑道︰“小沫沫啊？旁邊的娃娃是你的小男友？我要給他也寫一副，你問問他，家里貼什麼尺寸的春聯？”
許劭忙道謝，恭敬道︰“和沫沫家一樣。”
老者呵呵︰“門當戶對，蠻好！”
沈沫才不管他說什麼，老頭兒都九十多歲了，半個老神仙似得，經常不說人話。
許劭小心翼翼收好他的那副春聯，繼續和沈沫一起逛街。
“你喜歡這個麼？紅辣椒還是小燈籠？”沈沫拎著一串裝飾品問。
“都喜歡。”許劭來者不拒。
沈沫想想︰“小燈籠吧？我送你好不好？掛你房間。”
“好！”
逛到中午，沈沫把媽媽交代過得年貨都買齊，大包小包拎著和許劭去老字號餛飩店吃飯。
“好不好吃？”沈沫問。
“好吃！”許劭不住點頭，皮薄餡大的純肉餛飩，湯底清亮，蔥花碧綠，調味講究，撒上胡椒粉吃的他滿頭大汗。
沈沫掏出十塊錢結賬，兩人出來，送到樓下，沈沫告別，許劭依依不舍。
“沫沫，明天我還想來找你。”
“明天我媽上半天班就放假了，我們要打掃衛生，買肉買菜，準備後天剁餡包餃子……”沈沫為難。
許劭堅持︰“我想看見你！”
“晚上我們視頻好不好？”沈沫哄勸，心里已經開始心疼流量。
“你答應的啊？晚上不許拒接我視頻。”許劭要承諾。
“一定！”沈沫保證。
春節前忙碌仍在繼續，轉天厲秀英放假，和沈沫一起去菜市場買菜，母女倆回來打掃衛生，歡歡喜喜準備過年。
大年三十下午，沈沫和媽媽完成最後一籠屜餃子，放鞭炮準備迎新春，正在這時候，沈沫手機來電鈴聲響起，她以為是許劭，忙跑過去接听，結果拿起手機才發現，是爸爸沈建成。
沈沫猶豫下，隨手將手機扔到被子里。
還不到拜年時間，這時候打電話過來準沒好事，不是他妻子鬧脾氣不肯回郊區老家過年，就是沈沫爺爺奶奶找上門去討麻煩。年近五十歲的中年男人這點事情都處理不好，每年都要給她們母女添堵，沈沫非常鄙視。
媽媽辛苦一年，沈沫才不想讓她因為這些事煩心。
吃過飯，晚上八點鐘，春晚開始，沈沫躺在媽媽懷里欣賞歌舞，看相聲小品笑的前仰後合。
零點之前，微信群里大家相許問候，許劭發來紅包，九百九十九，祝她長長久久。
零點過後，沈沫發回給他一千零一，祝他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厲秀英回臥室睡覺，沈沫在客廳悄聲和許劭視頻。
“沫沫，我想你……”許劭低聲。
“嗯！”沈沫無話可說，反正他一天能說八遍想她。
“沫沫，看煙花！”許劭調整手機位置。
夜空中煙花璀璨，照耀下是空曠草坪和獨棟別墅的一片屋檐，沈沫頓時情緒低落。
“我好困啊，晚安。”
“沫沫，我想你……”
初一大早，沈沫跟著厲秀英去給舊同事拜年，回家吃午飯，下午正在看電視，沈建成的電話再一次打來，這次是直接打給厲秀英。
“我爸媽想孩子，他們也是沫沫的爺爺奶奶！”
厲秀英二話沒說，手機遞給沈沫。
“爸爸，新年好！”
“沫沫，我在你爺爺奶奶家，他們想見你，你打個車過來，給爺爺奶奶拜年，他們給你準備了紅包。”
“爸爸，你代我給爺爺奶奶問好吧，謝謝他們還記得我。”沈沫語氣生硬。
掛掉電話，沈沫氣悶，忍不住跟媽媽抱怨。
“他們一家又是在鬧什麼糾紛？大過年的非要拉我去擋槍？”
厲秀英瞥一眼女兒，奇怪道︰“你不是八卦小能手麼？要是擱以前，你早就七繞八繞的把話套出來了，怎麼今天心浮氣躁的？沫沫，你有心事？”
沈沫也不知道她在煩躁什麼，沒好氣瞪她媽，攤出手道︰“你還沒給我壓歲錢！”
厲秀英笑出聲︰“原來是為這個？不是說好的麼？長大就不給了，現在你可都二十歲的人啦，還找媽媽要壓歲錢？”
“沒過生日呢，不算！”沈沫耍賴。
厲秀英好氣又好笑，耐不住女兒撒嬌耍賴軟磨硬泡，最後還是包了個紅包給她壓歲錢。
“才六百啊？你年底不是雙薪麼？”沈沫數著錢嘟囔。
厲秀英捏起一枚瓜子殼砍去︰“嫌少還給我！”
母女倆笑鬧，開開心心繼續過年。
厲秀英是獨生女，沈沫外婆早逝，外公去世後她們再也沒別的直系親人，旁系親戚倒是不少，平時不怎麼來往，過年總是要走動一番。
初三到初六這幾天，沈沫陪媽媽拎著果籃禮盒去拜訪，和這些不太熟悉的七大姑八大姨坐一起聚餐。
“哎呦呦！這就是沫沫啊？都長這麼大了啊！”
幾個女性長輩圍著沈沫品頭論足。
“這孩子比她媽好看，這身高這模樣活脫脫就和……明星似得。”
原本想說活脫脫和她爸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似得，突然想起她媽離婚，生生收回去，當年沈沫爸爸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上大學了吧？”另一個男性長輩問。
“今年大二，我就這麼一個姑娘，舍不得她去外地，就讓她上的咱們新南理工。”
厲秀英雲淡風輕，姿態拿的十足，仿佛是說，她要是舍得，她閨女清華北大都去得。
果然又是一陣贊好聲，尤其家里有高考生的親戚，更是對她們母女另眼相看。
厲秀英在酒桌上踫杯敬酒，頗有些苦盡甘來的意思，沈沫全力配合，乖巧懂事識大體，將‘別人家的孩子’演繹到極致。
聚會結束，兩母女拒絕親戚開車送她們的好意，自己打車回家。
在最近的路口下車，沈沫挽著媽媽的手往家走。路燈下，街上冷冷清清的沒幾個人，遠處零零星星鞭炮聲。
現在多得是娛樂，小孩子也只愛電子產品，不像沈沫小時候，過年最喜歡拎著燈籠滿大街跑著玩。
“沫沫，別介意別人怎麼看你，其實就是自己過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厲秀英感概。
沈沫攥住媽媽的手，靜靜听她傾訴。
“當年你姥爺去世，大過年的我一個人帶著你，根本不敢往這些親戚跟前湊，生怕別人憐憫同情我們孤兒寡母……現在我全然不顧這些，願意和他們說笑來往，不是因為你爭氣考上好大學，是因為我心底的那道坎過去了。”
沈沫攥緊媽媽的手用力握了下。
厲秀英笑笑︰“親戚們場面話說得好听，當真就是羨慕我有好女兒？當真就是夸你考上好大學？未必！那是因為咱們家還有單親這個大短板，所以他們不吝嗇給你一些鼓勵。”
沈沫笑出聲︰“媽，那你還去湊熱鬧？”
“一年到頭，大家都把好的東西拿出來曬曬，和和美美的過新年，自然就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你要是整天把那些不好的掛在嘴上記在心上，別人當然也只琢磨你不好的一面，時間長了，哪個還記得你優點？”
“知道了媽媽！”沈沫開心雀躍，心里的一點點郁悶一掃而光。
晚上厲秀英早睡，沈沫窩在沙發上主動跟許劭微信。
“想我沒？”
“想！”許劭秒回。
沈沫開心，繼續回道︰“這幾天一直陪我媽媽走親戚，明天她去上班，我有時間。”
“我要見你！”
“好啊，明天一整天都交給你安排。”
那端的許劭已經激動萬分，不停詢問沈沫想玩什麼想吃什麼。
沈沫無所謂︰“你來安排吧，想好告訴我，我去洗澡，晚安。”
轉天沈沫醒來開機，看到許劭凌晨五點鐘發來的微信，他提議去科技博物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