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看到防盜章, 說明你不夠愛我(大哭, 讓我們彼此冷靜一會! 當年葉岩柏為了娶安綺容,在祠堂里跪了整整三日,仍是不肯悔改, 老太爺盛怒之下,又給了他一頓家法, 眼看命都要丟了,老太太當年還在世,見唯一的孩兒這副光景, 險些哭斷腸, 這才勸得老太爺同意了這門親事。
安氏入門後,事事盡心盡力, 孝敬公婆, 操持家務,在外更是多方應酬, 即便如此, 老太爺還是不滿意。
其實哪里是對安氏不滿意, 他就是過不去心里那道坎。
當年被安家人打死的那書生名叫李默言,是葉老太爺的得意門生,悉心教導了許多年, 那情分與親生兒子也差不離, 分離時, 李默言信誓旦旦地說要把老師的思想傳承下去, 他日金榜題名, 在朝廷做了官,也必定是個無愧于心的好官。
葉老太爺知道他學問好,人品亦難得,滿心等著他的好消息,結果人說沒就沒了,叫他如何不恨。
後來安太師一脈逐漸落敗,只是子孫後代還在京城做官,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葉家是平步青雲,而安家卻越發落魄,安家指望這門親事化解兩家的恩怨,因此才同意把閨女嫁過來,誰知道閨女送出去了,這恩怨還是恩怨,仇家還是仇家,怕也是後悔得緊。
葉老太爺放下手里的碗筷,看都沒看自己兒子,冷哼道︰“便是有人想嚼舌根,也已經嚼了許多年,如今想掩人耳目,不嫌遲了些。”
葉岩柏素來是不敢跟自己父親頂嘴的,聞言便訕訕笑了下,“父親說的有理,有理。”
安氏在桌子下面扯了扯他的衣袖,葉岩柏只好又硬著頭皮道︰“有理是有理,但孩兒以為,冤家宜解不宜結,夫人嫁入葉家已有十年,處處周到,前些日子父親病重,夫人日日早起為您熬湯端藥,凡事親力親為,不敢假手于他人,她這般孝心,父親可能憐憫一二。”
老太爺看了眼低眉順眼的安氏,道︰“你說這話,莫不是在指責我虧待了你媳婦。”
安氏連忙道︰“父親誤會了,老爺並無此意,而且父親待兒媳很好,兒媳感懷于心。”
老太爺便拿起筷子,道︰“都用膳吧,飯菜涼了,孩子們還怎麼吃。”
葉岩柏見老爺子一直避重就輕,再看自己媳婦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咬咬牙,道︰“父親難道忘了,暉兒和阿錦身體里流的是誰的血。”
老爺子動作一僵,卻听這不肖子道︰“父親雖不願與安家有所往來,卻改變不了暉兒和阿錦身體里流淌著一半安家的血脈,父親怨恨安氏一族,莫不是要連兩個孫兒也一起算進去麼。”
“住口!你這逆子!”老爺子一拍桌,怒道︰“簡直一派胡言。”
“敢問父親,血脈親情能否斬得斷?安侍郎夫婦本就是兩個孩子的外祖父母,此事無可更改,他們想見孫兒更是無可厚非,父親又有何資格奪走兩個孩子的血脈親情,阻止他們親人相見,這些年是否過于霸道了。”
葉丞相在朝堂上素有“狡狐”之稱,善言辭多機變,便是慶宗帝也時常被他氣得腦袋疼,卻拿他毫無辦法,葉老爺子一直以為是外人夸大其詞,如今才知道,是他低估這不肖子了。
他重重喘了口氣,冷笑道︰“丞相大人當真好口才,竟連老父也要頂撞!”
見老爺子氣得不輕,葉岩柏連忙倒了杯溫水遞過去,卻被他一把推開,只好放下杯盞,告罪道︰“父親息怒,孩兒不欲頂撞父親,只是過完年暉兒便滿九歲,阿錦也到了入學堂,明事理的年紀了,兒子不希望他們日後得知真相,怨恨我們這些長輩,父親以為呢。”
老爺子一抬眸,卻見兩個孩子都關心地看著他,頓時心里一軟,再難說出狠心的話來。
葉重錦從椅子上爬下去,跑到老爺子旁邊,葉老爺子彎腰把他抱在腿上,摸著他軟乎乎的小腦袋,嘆道︰“阿錦也想勸爺爺?”
葉重錦搖搖頭,道︰“阿錦沒見過外祖父外祖母,如果爺爺不喜歡他們,那阿錦也不喜歡他們,因為阿錦最喜歡爺爺了。”
老爺子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抱緊腿上的小孩,道︰“爺爺不喜歡他們,是有爺爺自己的原因,與阿錦無關,阿錦可不能根據別人的評價來評判一個人,要用自己的眼楮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用自己的心去感受,不要輕易被別人所影響,阿錦可明白?”
小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老爺子怔了怔,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什麼,頓時哭笑不得。
他讀了一輩子的聖賢書,滿肚子都是大道理,隨口便能說出幾句來,卻往往做不到。他教導阿錦去用眼楮看,用心去判斷,卻不曾給過他這個機會,正如他兒子說的,他過于霸道,剝奪了兩個孩子與親人接觸的機會。
那安家人究竟好與不好,是惡還是善,應該讓孩子接觸過後自行判斷,而非阻礙他們見面。
過了片刻,他捏了捏小孩白糖糕似的小手掌,道︰“也罷,既然你們已經打定主意,也不必詢問我的意見,只要我乖孫兒開心就好,只有一點,你們要往來是你們的事,不必打攪老頭子我的清靜日子。”
安氏面露欣喜,葉岩柏也笑道︰“多謝父親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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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膳,葉重錦摸著小肚子,慢悠悠地往福寧院走,他用完膳是不喜歡有人抱的,容易積食。
安嬤嬤牽著他的手,夸道︰“今日多虧有小主子,否則老爺子哪能輕易改口。”
葉重錦佯作不知,卻是問︰“嬤嬤,外祖家有哪些人,他們好嗎?”
安嬤嬤噗嗤一笑,心想果然還是孩子,耐下心說給他听︰“您外祖家有小主子的外祖父外祖母,還有兩個舅舅,都已經成親,大爺有一對兒女,表少爺比咱們家大少爺稍年長一些,表小姐則年幼幾歲,二爺只有一個寶貝兒子,不過天生患有腿疾,不.良于行,若是見了面,您可不要看他的腿,那孩子雖然年紀小,心思卻極細膩的。”
葉重錦乖乖點點頭。
“小主子也不必管他們是好是壞,您是丞相大人的公子,是葉氏的嫡系子孫,他們見了您,只有討好的份,不敢惹小主子不高興的。”
葉重錦哦了一下,便垂著腦袋去踩路邊的碎雪,見那白色無瑕的雪團一下子被踩癟,心里莫名地感到痛快,正專心著,忽然眼前多了一雙黑色的雪地高筒靴,抬起眼,卻是他兄長。
葉重暉從安嬤嬤手里接過小孩的手,道︰“阿錦今天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嗯?什麼話……”
葉重暉擰著眉道︰“就是那句,阿錦最喜歡爺爺了,這是什麼意思,阿錦最喜歡的人難道不是哥哥嗎。”
“……”葉重錦道︰“那句話是哄爺爺的,但也不是你。”
葉重暉問︰“那阿錦最喜歡誰?父親,母親,安嬤嬤,總不會是太子殿下。”
小孩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貓咪,猛地甩開他的手,氣哼哼地道︰“反正不是你。”走了幾步,又回過頭補充道︰“自然也不是太子。”
葉重暉在他身後納悶,不是這幾個人,那還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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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晚,屋外又飄起雪花,倒是不似前天夜里那般狂風怒號,反而有幾分唯美意境。
葉重錦趴在窗戶前,趁沒人瞧見,伸手接住一片落雪。那晶瑩的一朵雪花便化作水珠,將他的手心打濕。
正待收回手,那只沾了水的小手便被另一只手給包裹住。
“被孤抓了個正著。”有人低聲調笑道。
那人一身玄黑華服站在窗前,身後是悠悠飄落的雪花,隔窗握著他的手,唇角掛著似有若無的淺笑。
“太子哥哥……”
顧琛微勾起唇角,探過身把小孩抱起來,用狐裘大氅把這嬌貴的小娃娃包裹住,擋住紛擾的雪花,道︰“孤來接你。”
“去哪?”
他話里帶著顯而易見的失措,顧琛難得起了捉弄的心思,他半真半假道︰“自然是去宮里,孤的東宮里有吃不完的糕點,阿錦會喜歡的。”
小娃娃抿著唇,瞪他道︰“我爹娘知道的話……”是會與你拼命的!
顧琛往他光潔的額上吻了一下,道︰“孤想要的人,沒有到不了手的道理。”
言罷抱著小孩大步離去,竟是明目張膽擄走了丞相家的寶貝疙瘩。
而這一次,他初入東宮,乃是被太子殿下珍而重之地抱入宮殿中。
顧琛喜歡漂亮的事物,這是他的老毛病了,除了他那幾個不省心的兄弟,別的小孩,若是長得有幾分伶俐可愛,他少不得要瞧上幾眼,例如前世的宋離,例如繼承了麗妃美貌的顧悠。
葉重錦心里是有數的,顧琛此時待他好,大約是他生得不錯,等他的興味過去,所謂的恩寵必定會全數收回。他其實不必急著躲避,等他自己膩煩了便好。
顧琛剛踏入殿中,幾名宮婢便上前,欲替他除去被雪打濕的狐裘披風,那披風今日包了葉重錦一路,不可避免沾染了小孩身上獨有的藥香,顧琛頓了頓,抬手揮退了宮人,將那披風折疊好放在一旁。
葉重錦見狀撇撇嘴,心說這人潔癥愈發嚴重了,從前不喜歡別人踫他的貼身物便也罷了,如今連外衫也不讓踫。
顧琛回轉身,蹲在小孩跟前,體貼地道︰“阿錦的衣擺也沾濕了,孤替你沐浴更衣可好。”
“我不髒的。”他認真嗅了嗅身上的氣味,確定只有香味沒有難聞的味道,又肯定地點點頭,道︰“明日回府,安嬤嬤會替阿錦沐浴,可不敢勞煩太子殿下。”
他說客套話時給人一種極為認真的感覺,顧琛忍不住一笑,捏著小孩軟乎乎的臉頰,調笑道︰“可孤不想跟髒娃娃一道睡。”
他說得輕巧,葉重錦卻瞪直了眼,東宮里這麼多空閑的屋子,難道還裝不下他一個三歲小孩麼,為何偏偏要跟太子殿下同榻同.眠。
他晃晃腦袋,道︰“嬤嬤說阿錦睡相不好,夜里還總說夢話,擾得人不安呢,還是讓阿錦自己睡吧……”
顧琛道︰“可孤不放心。東宮雖然在皇宮內院之中,其實並不安全,阿錦又是葉相的心肝肉掌中寶,若是出了差池,只怕葉相是要與孤拼命的,阿錦以為呢。”
“……”雖然不想承認,可他說的確實字字在理。
見他不說話,顧琛便當他答應了,轉身吩咐婢女去準備沐浴事宜,葉重錦紅著臉揪自己的衣袖,心想顧琛才八歲,總不能對他做什麼,想這些時,他卻忘了自己還是個穿肚兜的奶娃娃,夏季在自己院子里,光著屁屁在羅漢床上爬,隨丫鬟婆子們瞧個夠,那會倒是沒有半分羞澀。
王管事辦事效率極高,很快便準備好了沐浴用具,其實東宮是有浴池的,只是葉重錦這身量,若是入水,怕是要直接沉底的。
顧琛揮退宮婢,親自替小孩除去衣物,葉重錦只是抱著輕,其實全身都是軟肉,香香軟軟的像個面團,小肚腩更是圓潤,顧琛忍不住笑,輕輕拍了幾下,道︰“阿錦這肚子,許是快熟了。”
有經驗的老農喜歡用手掌拍打西瓜,來判斷成熟程度,他這分明是調侃葉重錦的肚子圓滾滾的像個小西瓜。
葉重錦郁悶道︰“晚膳用的多了,而且,誰小時候都是顯胖的。”
顧琛噗嗤一笑,見小娃娃瞪自己,連忙神色嚴肅道︰“的確如此。”
先用手試過水溫,顧琛才敢把小孩放入桶中,這木桶的高度剛好,水沒過肩膀處,葉重錦舒服地呼了口氣,顧琛替他解了發帶,一頭柔順的黑發便披散而下,漂浮在水上。
顧琛趴在桶外替他搓洗頭發,他其實不擅長這些瑣碎雜事,不過勝在細心周到,葉重錦竟被他服侍得很舒服,他年紀小,沒一會便開始犯困打盹。
顧琛替他洗好發絲,轉身去拿潔淨的衣物,回過頭,那小孩已經靠在桶壁上睡了起來。他趴在旁邊瞧了一會,在他臉蛋上親了一下,然後把人從水里撈了出來,就這麼光著抱到床上去了。
正如葉重錦所想,顧琛還這麼小,什麼都做不了,然而事實上,面對這麼個小娃娃,顧琛又不是禽.獸,能起什麼心思,無非是覺得小孩肌膚實在嫩滑,忍不住親了好幾口罷了。
臨睡前,顧琛捏著小娃娃的鼻尖,笑道︰“孤的童養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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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葉岩柏剛下早朝,便亟不可待地去了東宮,接自己的寶貝兒子。
雪下了一.夜,天總算是放晴,太陽暖烘烘的,顧琛起得早,正在尚武閣練武,听宮人稟告葉相求見,冷淡的面容閃過一絲戾氣。
他其實不大樂意把小孩交出去,以他的手段,從丞相家搶一個孩子倒也不難,而且還能叫葉岩柏有苦難言,但小孩已經記事,他不願被怨恨,何況,宮里的確不是養孩子的好去處。
“有請。”
回到寢宮,顧琛掀開明黃的綾羅紗帳,小孩睡得正香甜,歪著腦袋,白皙的臉蛋透著淡粉,微微啟著唇,湊近可以听到輕微的鼾聲。
他放低聲音道︰“告訴葉相,就說小公子還未睡醒,且先在外候著。”
宮婢屈身領命。
過了片刻,宮婢前來通傳,道︰“啟稟殿下,丞相大人說,他家小公子不嬌氣,直接喚醒便是。”
顧琛眉頭一蹙,不悅道︰“丞相真是片刻都等不得,如此心急,難不成孤會吃了他家乖寶。”
太子動怒,宮人們盡皆伏身跪地,喏喏不敢言語。
床上的小孩剛好醒過來,揉了揉眼楮,迷迷糊糊地道︰“顧琛,大清早吵什麼。”
他聲音小,離得近些方能听得清,先前傳話的宮婢臉色一白,這丞相家的公子當真膽大包天,竟敢直呼太子名諱,莫不是被寵得過了頭。她連忙低垂下腦袋,裝作什麼都不曾听到。
顧琛卻是好笑地勾起唇,他坐到床邊,俯身看著剛剛轉醒的孩子,挑眉問︰“阿錦方才喚孤什麼?”
小娃娃抿著唇,唇.瓣沾著水光艷麗至極,漆黑的眼楮里閃過茫然,無辜地和他對視。顧琛心頭一軟,不再追問,輕拍著小孩的背,嘆道︰“大抵是听錯了罷。”
葉重錦眨了眨眼楮,不知在想些什麼,顧琛夾了塊蟹肉送進他嘴里,他便張嘴小口小口地咀嚼,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顧琛瞧著他白皙粉.嫩的臉蛋,似玫瑰朝露般的紅.唇微啟,濃密卷翹的眼睫不經意地顫了顫,這樣的寶貝,誰能忍住不親近的。太子殿下無視葉家父子炙熱的目光,垂首在小孩鼻尖上親了一下。
葉重錦連忙用手擋住鼻子,顧琛只看著他笑,又夾了塊魚肉遞到他嘴里,小孩猶豫了一下,仍舊張開嘴巴吃下去。
葉丞相坐不住了,他自己都沒親過乖寶幾次,別人怎麼說親就親,未免失禮。葉夫人連忙拉住他,低聲勸道︰“老爺且慢,到底在宮宴上,太後娘娘,皇上,還有文武百官那麼多雙眼楮都瞧著呢,鬧出笑話可不好,何況過了今日,咱們把阿錦藏在後院,便是太子殿下也別想看一眼,如何?”
葉丞相猶豫片刻,終究應了一聲好。
葉重暉暗自握緊拳頭,對太子越發不喜。
先前在慶和宮外偶遇顧琛,他心里便有些異樣,因為素來冷漠的太子殿下竟主動彎下腰同阿錦說話,阿錦也不像對其他人那般冷淡敷衍,甚至有一些熟稔,他第一次產生如此強烈的危機感——弟弟可能要被搶走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