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出來了,我看出來了,”阿哲大叫︰“這個是馬。”
“就你聰明!”阿哼也大叫道︰“這是斧子,這是衣服,這是房子……”
大爺爺重重地在他倆頭上敲了幾下,說道︰“你們不說話,沒有人當你們是啞巴。”
三伯也瞪了他們一眼,說道︰“一邊去,蹲著吧,大人說話,小子來岔巴啥啊?”
兩個大佬一發話,阿哼和阿哲都不敢說話了,更不敢打擊阿泰,委屈地閉上了嘴。
農清珊和伙顏玉都認真地看著,知曉了方法後,果然能看出不同的圖畫來。只覺得先人的智慧牛得不行,把藝術玩到了這個境界。
不佩服都不行啊。而更讓她吃驚的是,安若泰這小子,又怎能知道這麼多的呢?
他,從小流浪,沒怎麼上過學,上哪兒學來的?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又說不出是哪里不對,可是,可是,總感覺有點不對啊。
農清珊突然問道︰“知道圖案是什麼也沒啥用啊,它怎麼就是歌呢?”
大爺爺和伙顏玉都望了過來,顯然也有相同的疑問。
安若泰繼續指著《坡芽歌書》,神情越來越嚴肅,說道︰“81個符號以敘事和抒情的手法,象征了青年男女由偶遇到相識,相互傾慕到相戀、相知,最後相約白頭、誓同生死的全過程。”
在眾人震驚之中,安若泰繼續說道︰“組歌以五言句為主,每首歌四句到幾十句不等,獨立成篇。可用不同曲調變化而歌。你們看,第一個圖是一個月亮,是一位亮麗的小伙子在皎潔如鏡的月光下唱起求愛歌,述說自己的孤獨。聰明的姑娘用種種方式來試探、選定自己的心上人。”
大爺爺畢竟是壯族歌王,听他如此一描述,馬上點頭,說道︰“你這樣一說,我倒覺得它真的是歌,我們壯族人隨時隨地都能創作山歌,有了這個場景,唱幾首根本不是問題。”
其他人都點著頭,的確,唱個山歌而已,完全是張嘴就來。
安若泰繼續介紹︰“第一部由第1——32首歌組成,這是一組展示壯族男女自由戀愛的情歌,如第17首為女性向男性發出的《賭誓》,大意是……”
想了想,說起來太麻煩,他干脆唱了起來︰
“賭你就賭你,賭你去嗑木棉籽,賭你去嚼絲瓜籽,賭你看上妹。”
阿哼一下了傻了,這是不會唱山歌嗎?
阿哲指著他,難以置信地說道︰“你,你,居然會唱山歌?”
伙顏玉則睜大眼楮看著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農清珊第一次听他唱山歌,只覺得又驚奇,又好听,沒想到他能唱得這麼好,雖然唱的是女歌,也能情感飽滿。心道︰這就不裝了?
歌王大爺爺點著頭,說道︰“對,對,就是這個味,木棉籽和絲瓜籽味苦而臭,女性賭誓男性去咀嚼類似的苦澀東西,是激發男性追求女性的決心。”
村花黃秀英本來安靜地坐在人群之中,身邊有好幾個小伙子,大家有說有笑。此時,她突然看向了安若泰,他居然會唱山歌?還唱得這樣好?
另外一個大美女也抬頭看著他。正是換好衣服後的黃芹芹。
安若泰不容大家打岔,指著歌書,繼續說道︰“第二部包括第33——67共34首歌,這是一組背叛封建禮教的絕唱。此時,男女雙方對歌產生了忠貞不渝的愛戀,都急于了解對方的婚姻真相,急于擺脫已成事實的封建童婚陋習的羈絆。”
說到這里,他的記憶已越來越清晰,見大家的反應良好,信心倍增,干脆又唱了起來,一首接一首,每一首都是非常正宗的山歌,卻又是大家都沒听過的,而且,這山歌的難度非常高,一般人根本就唱不了。
大家已如痴如醉,一個線條清晰的愛情故事已在歌中展現完比,男女雙方經過不懈的努力,終于相親相愛,擺脫了封建童婚陋習的羈絆,獲得自由幸福而美滿的愛情。
看到他們的反應,安若泰突然想通了,這一世,我就當個搬運工,當個鄉村小歌星,教教妹子唱唱歌,當個小導師,這樣的生活,似乎很不錯呢?
農清珊呆呆地看著安若泰,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伙顏玉的眼中,卻不自覺地冒出了小星星。
而阿哼和阿哲,已完全失去了思維能力。
大爺爺也發現了,一直尋找的歌王接班人,居然突然就出現在自己面前,這家伙,竟然能唱得這麼好,比自己壯年唱得還要好,音高、寬、厚重,大氣……
不知不覺地,連喝了好幾大口芭蕉酒。
安若泰沒注意大家的反應,繼續在歌書上指指點點,繼續介紹︰“第三部由第68——81首歌組成,表達的是幸福生活的誓言。”
大爺爺突然說道︰“要唱,要唱,不要說。”
農清珊突然哈哈一樂,也說道︰“對,要唱。”
到了這時,安若泰早已進入了狀態,也不怯場,大大方方地,一邊介紹,一邊唱︰
第81首《連根筍》共有 30句歌詞,是坡芽歌書中歌詞最長的一首,是全歌的高潮和亮點,也是恩愛夫妻百年好合的見證。
到了此時,坡芽歌書總算被大家認知了,一些頗有靈氣的小姑娘小伙子,已開始唱了起來。更多的人則圍在火堆四周,跳起舞來。
村花黃秀英已慢慢走過來,含情脈脈地看著他,深情地唱起了山歌。
黃芹芹也來了,站在另外一邊,直勾勾地看著他,唱著山歌更加直白、火熱。
農清珊看得起勁,只覺得心中郁悶之情已消失大半,不由下場,與村民一起跳了起來。
更多的大姑娘悄悄走到安若泰身邊,大膽而直白地唱起了山歌。
壯族的小姑娘就是這樣愛憎分明,面對愛情,從來都是大方,大膽,簡單,直接。
伙顏玉老師悄悄地端起一碗酒,放在嘴邊,仿佛在喝,實際上卻在觀察著安若泰,眼中,有一點點異樣。
安若泰被小姑娘們圍著,大感吃不消,端起酒碗,與大爺爺喝了起來,不敢開口唱歌。
幾個小姑娘一看人家不回歌,就已知曉了他的心意,雖然有點失望,倒也不尷尬,笑著離開了。
黃秀英又唱了幾首,始終沒得到回應,臉上笑容已減,眼神卻很執著。
伙顏玉放下酒碗,眼神明亮,亮彩照人。
大爺爺將歌書收在懷中,開心得不得了,大口喝酒,大塊吃肉,還不停地招呼著安若泰,讓他多喝點,多吃點。(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