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權臣之妻

99.第九十九章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故箏 本章︰99.第九十九章

    此為防盜章,  您的購買比例不足8o%,  請24小時後清緩存再看  何況她本就不是長袖善舞的性子,  要與人交好本就不易,賈母這樣極為明顯的差別待遇,倒是反叫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此時,王夫人的親姊妹薛姨媽,  帶了兒子、女兒到了榮國府。

    另一頭,和正坐在乾隆的跟前,  細細與他說著這興建銀行之事。

    因著擔任布庫大臣時期的表現,早令乾隆滿意不已。此時听和提起“銀行”,乾隆非但沒覺得他滿口謬言,  反倒還認真地了解了起來。

    待到和在他面前說完,乾隆已經拍案稱奇了。

    “愛卿頭腦實在活泛,竟能想出這等法子!好好好……不若先回去詳細寫個折子遞上來,  朕再瞧瞧!”

    和躬身應了。

    後世票號興起于山西,後垮于清末清政.府興建起了官方的票號,  並且迫于經濟危機,票號的公信力大不如從前,  便紛紛倒閉。

    而和要做的,就是提早建立起官方的票號。同時還要締結起一個更穩固的關系,  使得票號不會似歷史上那樣,僅興盛一時,  便迅消亡。

    而從更宏觀的國家層面上來說。

    有一個穩固的國家銀行,  也能更好地展國家經濟,  提升國家實力。

    所以不管是出于私欲,還是出于稍微偉大些的情操。

    和對創辦國家銀行,扶持票號,是勢在必得的。

    這是歷史必經的一個過程,而他要做的,就是把這個階段盡量以合理的方式提前。

    “去吧。”乾隆低聲道,面上還帶著揮之不去的興奮之色。

    乾隆很希望能做出比老爹更多更好的功績來,功績卻不是那樣容易成就的。

    眼下,和卻遞了個台階到他的眼前,乾隆哪有不下之理?

    他恨不得將和趕回去,讓他一夜便寫出個折子來。

    但乾隆也清楚,這樣的折子並不是能輕松寫就的,所以他沒有催促和,甚至還道︰“朕許你告幾日的假。”

    和心中一動,想的卻並不是寫折子這回事兒,而是黛玉。

    他面上絲毫不顯,又躬身謝過了乾隆,然後才離開了。

    待他走後,乾隆越想越覺興奮,竟是連覺也睡不著,令身邊伺候著的小太監研了墨,連夜叫來翰林院的庶吉士寫了封聖旨,再交到內閣大學士處奏定。

    乾隆行事手段果決,常人不能攔也。

    第二日,內閣大學士雖多有疑惑,甚至覺得不大合規矩,但最後到底還是將聖旨放了出去。

    和坐在家中,就得了這麼個喜訊砸在頭上。

    他又升官了。

    而這次更了不得,乾隆授了他戶部侍郎的位置。

    這個位置有多高呢?

    在明代時正三品,在清朝時卻是從二品。

    和花了沒幾年的功夫,就坐到了二品大員的位置上。

    最明顯的差距在哪里?

    就是他的宅邸,日後也敢稱府了。

    和畢恭畢敬地接了聖旨,謝了恩。

    心中忍不住感嘆。

    歷史上和的升職之路也快得很。

    幾乎是隔了一月、兩月,乾隆便覺得不升他的職不舒服,最後又得授總管內務府大臣,正二品。

    而這時,和何等年輕呢?

    他尚且二十六。

    歷史上乾隆著實是個荒唐皇帝,但對于此刻的和來說,卻又正合心意不過。

    若是事事都按禮法來,那和是斷然走不到這一步的。光一個年紀就可以將他死死壓住了。

    那日聖旨一下,自然是掀起了軒然大波,但這波才剛掀起個弧度,便又沉了下去。京中最多談論起的,便也僅僅是和何等厲害,如何得了皇上的賞識,可引為天下讀書人向往之楷模。

    就連林如海、賈雨村等人也得了信,紛紛寫信來恭賀。

    當然,那都是後話了。

    此時和正在府中,安心寫他的折子。

    寫了一半,故作煩躁不安,拋下筆墨,踏出門去。

    而乾隆始終關注著這頭的動靜,自然也讓人盯住了,雖無惡意,只是因為過分迫切的心情而已,但和還是早早就現了。

    因而,和那故作煩躁不安的表現,便被報到了乾隆的跟前。

    “氣性大了些,摔了就出門去了,終究還是個少年心性,當不得大事。”那人如此對乾隆道。

    乾隆卻是笑了,反用責怪的目光看向那人︰“話不能如此說,他年紀輕,能做到這等地步,本已是不易。他口中那些話,往日可曾有誰提出?僅此一點,他有再大的氣性,那都是配得上的。世間哪有完人?若是年紀不大,還有老謀深算的本領,沉穩平靜的姿態……”

    乾隆搖了搖頭︰“那怕是什麼精怪變的了。”

    那人這才收斂了情緒,點頭道︰“還是皇上英明,這些臣下便絲毫想不到。”

    乾隆聞言,笑了起來,隨後擺手將那人打走了。

    “你便不用管他做什麼去了,憋得狠了,說不得要去干些少年人愛干的事……”

    乾隆不會捉著這樣的小事去為難自己欣賞的臣子。

    哪怕和出了門,直奔妓.館賭坊,再心有不快,與誰打了一架……那也都是使得的。

    但和卻是徑直往城郊去了。

    今日陪著和出門的乃是劉管家的兒子,劉全。

    這人年紀比和還要大一些,個頭不高,但卻四肢強健,行事又干練得很,比劉管家的話要多,但卻從不出紕漏。

    歷史上,這人也的確是和的一個忠僕。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地上了山,最後停在了一家道觀外。

    那道觀門匾之上書“清靜”二字,而正如這二字的模樣,道觀內外清清靜靜,別無喧囂打攪。

    和下了馬車,邁入門內。

    劉全緊跟在後頭。

    而這時門內有道童並一個小廝將和攔住了︰“今日道長不再見客。”

    劉全臉色微沉,正要說話,和抬手按了按,劉全便低頭閉嘴不語了。

    “那便等一等吧。”和道。

    但那小廝瞧著和,瞧著瞧著卻是突然變了臉色,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

    之後約莫半炷香的功夫內,那小廝都在翻來覆去地打量和,像是在確定和的身份。

    終于,那小廝彎了彎腰,怯聲問︰“可是和侍郎?”

    年紀輕,通體氣派,生得俊美不凡,小廝又總覺曾經見過。

    畢竟他從前常伴在二老爺左右,送著二老爺上朝,倒是見過二老爺的同僚幾面的。

    這身份似乎便呼之欲出了……

    和當然知曉那小廝是誰家的奴僕,不然他也不會往這里來了。但他還是作出疑惑之色,將那小廝上下打量一番,點了頭︰“你是誰家的?”

    小廝忙道︰“小人是伺候榮國府二老爺的,從前有幸見過和侍郎一面……”

    說罷,那小廝還討好地笑了起來。

    榮國府中的奴僕是大都橫行,但到了貴人的面前,卻都是一個模樣,誰也不敢造次了去。

    小廝推了推道童︰“去報給道長吧!”

    小廝就是因為懂得瞧眼色,才總被賈政帶在身邊,此時他心思一動,暗道,二老爺最是喜歡同讀書人打交道。

    這和侍郎,既是今科狀元,甚是了不得。

    又剛得了恩寵,這會兒正風頭無兩。

    二老爺應當也是樂意同他來往的。

    小道童被推搡著踉蹌了一下,但他也不敢抱怨,忙轉身乖覺地去報消息了。

    不多時,小道童出來了。

    一並出來的還有賈政,以及那身形清瘦,穿著寬闊道袍的宣通道長。

    宣通道長剛想沖和笑一笑,卻直接被和避開了。

    宣通道長一愣,隨即明白了什麼,忙端住了姿態,再目不斜視。

    賈政走在前頭,並沒注意到這一細節。

    賈政雖與和同朝為官,但他很少注意到和。皆因為和身上的氣焰著實太盛了,賈政拼了命地想做個好官,卻偏又做不好,他多與些酸秀才打交道,見多了頗有才華卻難以考取個好功名的人。

    而和打他出現在朝中起,便是個另類。

    不費吹飛之力,中了狀元。

    又瞧不見如何為民為國了,就又一路升了官職。

    賈政從前不願意拿正眼瞧他,但此時卻是不得不拿正眼去瞧。

    這一瞧,賈政便頓住了。

    原來,這少年狀元郎,並不似他想的那樣屬奸猾之輩。

    反倒生得好一副清俊相貌。

    著實當得起“顏如舜華”之贊。

    “員外郎。”和微微一笑,喚道。

    賈政望著他,不自覺地拜了一拜︰“侍郎。”這人禮儀得當,開起口來,叫人如沐春風。

    倒是他從前看走了眼,錯將珍珠當了魚目。

    懊悔心情涌起,反倒叫賈政看待和時更覺親切了些。

    寶玉年紀也不小了,兩人差了不幾歲,但怎麼連人家的一分也不及呢?

    賈政想著,便又覺胸中氣悶,只恨王夫人未能生個好兒子出來!

    “不如請里頭一並坐著說話?”宣通道長開口道。

    “好,侍郎請。”

    “員外郎請。”和又是一笑,同賈政並肩走了進去。

    賈政初時還略有些別扭,畢竟對方年紀著實年輕了太多。但念及對方的才華,便又覺得,正該如此,該由才情來衡量才是。

    讀書能讀出今日成績,是個大本事!

    三人室中落了座。

    賈政滿心念著對方的狀元之名,茶也不品了,也不同宣通道長論道儒了。

    他開始同和聊天,說的盡是四書五經。

    和也不懼。

    和這人,既又實干之才,又能通書本上的深淺。而他也恰好完美繼承了這些。

    賈政說一句,他便能接上兩句。

    兼之和給人洗腦的功力著實厲害,上輩子他就靠著這個本事,手底下的員工都踏實得很。因而,才一盞茶的功夫,賈政便已經忍不住要將和引作知己了。

    和暗嘆賈政實在好哄騙。

    果真是應了名字,賈政,假正。

    待到一番意猶未盡地說完話,賈政瞧了眼天色,問了小廝時辰,才不舍地告辭。

    而告辭前,還邀了和前往榮國府,一邊飲茶,一邊笑談,該是一件快意事!

    這事快意與否,和不知。

    但去榮國府一趟,瞧瞧黛玉的近況,該是快意的。

    賈雨村一走,宣通道長的屁股下就如同著了火似的,他“噌”的一下站了起來,道︰“公子要來,怎麼不讓人先傳個信來?倒是怠慢了公子,我心中難安極了。”

    自他入了這道觀,和便從未踏足過這里,兩人僅靠書信維持往來聯系。

    宣通道長也著實沒想到,今日和會突然前來,一時措手不及,此刻正心中惴惴,回憶著今日種種行徑,可有將和得罪。

    “無事,今日也不是為了你來。”

    宣通道長訕訕地笑了笑。

    又听和道︰“日後這樣便很好,不必刻意迎合我。當心漏了你的底。”

    宣通道長一個激靈︰“是是是,公子說的正是。”

    “我今日來,是求宣通道長給一道藥的。”

    宣通道長一愣,心說,我的藥方不全都是你給的麼?怎麼還問起我要藥來了?

    但見和神色淡淡,沒有要改口的意思,宣通道長這才斗膽猜測,公子作此行徑怕是要糊弄旁人的。

    宣通道長便也拿出了往日的派頭,點頭道︰“那便請公子等一日,明日我讓道童送往公子居所。”

    和滿意了,起身走了出去。

    宣通道長努力克制著親自送人的沖動,站在門內,目送著和遠去。

    直到和上了馬車,那馬車也漸漸遠了,宣通道長才松了一口氣。

    希望今日沒有揣摩錯公子的意思才好……

    話說這頭賈政回了府,還滿心激蕩,難以平復。

    正因為這等心情按捺不下,于是一時熱血上頭,要好好教導寶玉讀書。抬腿便往寶玉的院子去了。

    還未進門,卻就听見寶玉同丫鬟嬉鬧的笑聲。

    什麼讀書聲。

    翻書聲。

    那都是夢里才有的。

    夢想破滅如此之快,令賈政眉毛一揚,臉色一怒,對身邊跟著的小廝道︰“取我那棍子來!”

    小廝呆了呆,結結巴巴地道︰“二、二老爺……”

    “去!”

    小廝忙去取了棍子,但也一邊悄悄與丫鬟說了。

    那丫鬟忙又去尋了王夫人,又報給了賈母知曉。

    這寶玉乃是老太太的心頭肉,這二老爺打了,頂多被說上幾句,但他要是取了棍子,不往外頭傳一聲,最後說不得就會被打個半死,趕出府去,還要在頭上釘個“惡僕”之名。

    不出半個時辰,院子里便響起了寶玉“哎喲哎喲”的痛呼聲,一干丫鬟在旁邊都哭成了淚人,但誰也不敢上前。

    賈政如今正是榮國府當家的人,除了賈母能喝住他以外,連王夫人在他跟前,也不過是個挨訓的份兒。

    誰敢打這個頭呢?

    過了好一會兒,賈母才趕來了。

    這時再一看,寶玉的屁股已經高高腫了起來,他正抱著那長板凳,絲絲抽氣。

    賈母氣得落下淚來,指著賈政好幾聲責罵  ,但最後到底也沒如何,只摟著寶玉,一口“心頭肉”一口“心肝兒”地叫著,將人帶走請大夫去了。

    王夫人也忍不住哭了,但她卻不敢駁賈政半句,只是暗自抹淚,低聲道︰“寶玉尚小,老爺日後教導他時,下手輕些……”

    “小?何曾小了?”賈政摔了手頭的棍子,腦子里來來回回滾著今日與那少年狀元聊的那些話,更覺怒不可遏︰“你雖處後宅中,但消息也該靈通!你該听說了,今科狀元中了時,也才不過十六!正小著呢!”

    “再瞧瞧你護著那兒子,什麼模樣!”

    王夫人微微傻眼,只好埋頭悶聲,只顧著哭。

    心里卻忍不住作了別的盤算。

    那薛蟠是娘家佷子,終究更親近些,若他是個好的,能帶得寶玉好生讀書,那便好了……

    什麼十六的狀元郎。

    她兒日後說不得有更大成就。

    見王夫人不吭聲,賈政怒氣更甚,將王夫人左瞧右瞧,都覺得不甚順眼。

    于是當天院子里吵吵嚷嚷,好半天才歇了下來。

    最後賈政還去了趙姨娘的房里,將王夫人氣得在房里好一頓作。

    這事兒,黛玉也听說了。

    是鸚哥同她說起的。

    畢竟寶玉被打,向來都是府內的大事,驚動了自老太太往下,每一個主子奴才。

    “姑娘該要去探望探望?”鸚哥問。

    黛玉抿了下唇,睡了下去︰“我身子骨不大舒服,今日就不便去了,正巧今日圍著表兄的人也不少。我便明日再去吧。”

    鸚哥張了張嘴,原想勸兩句,但最後還是閉了嘴。

    府中上下都道林姑娘不是個好親近的,目下無塵,她若多了嘴,日後恐怕難討林姑娘喜歡了。

    黛玉攏好了被子,心頭想的卻是,明日又該如何推拒掉呢?

    ……

    第二日。

    榮國府還當真來了個小廝請和前往,和自然不會拒絕,當即上了軟轎,讓那小廝在前頭領路,便往榮國府去了。

    賈政為示看重,還特意囑咐了府中上下。

    賈母听聞,倒是也不對和心生芥蒂,反倒夸獎賈政做得不錯。這等有才干,年紀輕輕已是賈政同僚的人物,是該好生結交來往,不能有所怠慢。

    于是府中人,一時都好奇起了這位,害得寶玉挨打了的人物。

    “我來見我的弟弟和琳,他也在你們府中。”和先開了口。

    黛玉正仰著頭,滿面乖巧地听著他說話。和觸到黛玉的視線,不自覺地又低聲道︰“還來瞧瞧你……”

    “瞧我?”黛玉懵懂地回頭看著林如海。

    林如海頓時跟著緊張了起來。

    女兒體弱,郎中請了無數,竟都無法。此時又听和提起,心中不免擔憂,難道是什麼不可治的病癥?

    和的目光將她上下打量一遍,因為視線柔和的緣故,黛玉也未覺不適,所以半點躲藏的意思也沒有,就這樣任由和盯著她瞧了。

    黛玉年紀小,和年紀也不大,這樣一番打量也不算出格。

    只是林如海免不了緊張,連帶著五官都崩得微微變了形,哪里還有往日半分嚴肅?

    “你長高了一些,頭長了些……”

    黛玉一邊听著,就一邊忍不住抬起小手摸了摸自己的頭,又摸了摸髻,嘴角彎了起來也不自覺。

    和說著說著,扶了一下黛玉的手腕,而後看向了林如海。

    林如海猛地反應過來,這是有些話要私底下說。

    林如海︰“玉兒今日可去看母親了?”

    黛玉︰“還未。”

    林如海︰“那便現在去吧。”

    黛玉點點頭,往外走去。只是等走到了院子口的時候,她突地又回頭看了和一眼,然後才走得遠了。

    和早被那一眼瞧得心都快要化了。

    他是當真不知道,原來林妹妹幼年時,是這樣的萌化人心。

    也不知道等到長成時,又該有何等懾人的風華。

    “這邊請。”林如海抬手,請和往另一處院子去。

    賈雨村也跟了其後。

    三人很快在屋內坐定,丫鬟沏了茶端上來,還不由好奇地看了看和。

    但和的視線卻始終微微垂著,像是在深思。

    林如海見他這般模樣,心霎地就沉了。

    “小公子,小女的身體……”

    和抬起頭,低聲道︰“我寫張藥方給您。日後每三月換一次藥方。”其實若是條件允許的話,應當吃上七日,便要再號脈,再重新給藥了。

    林如海對和的話極為信任,當即點了頭︰“勞煩小公子,小公子今日便歇在林宅如何?”

    和點點頭,道︰“令正的藥也換一副吧。”

    林如海雙眼一亮,這才終于不得不承認,當初在那道觀里得的藥方,恐怕正是出自眼前小公子的手。

    小公子年紀是不大,但想一想,天下奇人異士何其多,也就不覺得震驚了。

    當日和便在林宅住了下來。

    林如海領著他在宅中走了走,又陪著一同用了飯,之後才將和安置在了一處院子里。院子里僅住了和、和琳並賈雨村三人。

    當和琳听見和的腳步聲時,整個人化作一顆球,直直撞進了和的懷里。

    “兄長!”和琳抬起頭,揪著和的袖子,雙眼亮得光。黑了些,臉上肉卻更緊實了。

    沒有流淚。

    跟隨賈雨村走這一遭,讓和琳徹底脫離了從前黏包似的形象。

    和抱了一下他,然後便牽著和琳往里頭去了。

    和琳喋喋不休地說起了揚州如何好……

    和︰“那便留在揚州如何?”

    和琳被嚇得不輕,連連搖頭︰“不好不好。”

    和揉了揉他的腦袋,輕笑一聲,問︰“學問如何了?”

    和琳梗直了脖子,臉色一肅,一板一眼地道︰“很好。”但眉眼間卻不免帶了一絲求夸獎的味道。

    和懷疑地看著他。

    “老師也這樣說。”

    和這才點了頭︰“那便回京城吧。”

    和琳卻有些不舍︰“可,可老師還要留在揚州呢……”

    “和琳可想入官學?”

    “想!”和琳用力點頭。

    “那便回京吧。”

    這近一年的游歷,已經足夠讓和琳學得些東西了。至少,和對現在的和琳已經尤其滿意了。

    和知道,賈雨村在此處做不了多久的西賓,便會由林如海作保,重新踏入官場。而黛玉也會由賈雨村護送,前往榮國府。和琳自然也不必再與他作個學生。

    賈雨村不過與和琳作個啟蒙之用,待日後進了官學,才是重中之重。

    說了要回京的事,和琳便在揚州有些待不住了,整日催著何時才啟程。畢竟揚州再好,說到底也不是他的家。

    而林如海等人對此一無所知。

    林如海請了郎中到家中,讓幾個郎中先暗地里瞧了藥方,確認沒有妨害,才命人照著藥方,抓藥、煎藥、制成丸子。

    說來也奇怪,那藥丸制成後,竟是微微甘甜的,黛玉不知是藥,像吞糖丸子一般,笑著吞了下去。

    也不知是否心中有了偏向,過了幾日,林如海便覺女兒那張素白的臉透出點紅,氣色竟是好了許多。

    林宅里也終于見了點松快的氣氛。

    到這時,因為黛玉的緣故,林如海再稱呼和,便也是以平輩論交的姿態了。

    八月。

    和帶著和琳,欲啟程歸京。

    離開前,他最後去見了一面林妹妹。

    黛玉剛打賈敏那里出來,身後跟著倆個小丫頭,個子矮矮,臉蛋兒團團,都是滿面的孩子氣。

    和掃了一眼,心想,這其中有一個應當就是雪雁了。

    “哥哥要走了嗎?”黛玉隱約听下人說起過此事,偏頭瞧和時,眼底還流露出了些許的不舍。

    黛玉身邊無甚玩伴,打和、和琳入了林宅,她才覺得日子有趣了許多。見他們要走了,此時心頭竟有一絲傷感。

    “嗯。”和左右探了一眼。

    林如海並不在,只有兩三個小廝在院門外,大點兒的丫鬟還在做手頭的事,那兩個小丫頭卻是正抬頭,孺慕地看著他。

    于是和沒忍住,摸了下黛玉的頭頂,手指還揉了下她頭頂的髻。

    軟軟的。

    “要去哪里呢?”黛玉又問。

    “回京。”

    “我以後大些了,能去那里探望你嗎?”

    “自然是成的。”和忍俊不禁。

    經過這麼一段日子的調理,黛玉的臉蛋兒帶著粉,和瞧著她的模樣,實在都想將這麼個嬌姑娘自己養起來了。

    難怪他看《紅樓夢》的時候,淨喜歡林妹妹這號人物了。大概是早有所感,林妹妹幼年時必然是極為討人喜歡的。

    “那,那便等我長大些吧。”黛玉微微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的不舍與愁緒。

    和哪里舍得看她這般模樣。

    書里的癩頭和尚一早便說過︰若要好時,除非從此以後總不許見哭聲。

    可見沒了愁緒,讓她活得開心,方才是令她身體康健的道理。

    和︰“可想快些長大?”

    黛玉抬頭看他,微微疑惑,眼圈兒都還帶著點紅。顯然是剛才沒能壓得住情緒。

    “我給你父親留了些丸子,你每日乖乖吃了。平日里莫要貪涼,更莫要這樣……瞧瞧,就是這樣,眼角眉尾都垂下來了,這樣子是不成的。”

    黛玉到底年紀小,被和唬得一愣一愣的。她緊盯著和的面容,連難過也忘記了,只愣愣地問︰“那如何才成呢?”

    和修長的手指點在她的嘴角︰“這里該彎起來,每日里多笑一笑才成。”

    黛玉到底是開了蒙,倒也不是什麼鬼話都信的,她癟了癟嘴,道︰“這樣便能快些長大了嗎?唬人。”

    “不曾騙你,你不若試試。很快,你就能到京都來見我了。”

    旁邊的兩個小丫頭倒是深信不疑,嘰嘰喳喳地出聲道︰“公子說的是。”

    “公子不會騙人的吧。”

    “姑娘是當多每日多笑笑的。”

    “姑娘笑起來最好看不過了……”

    黛玉瞪大了眼,微有些羞赧,抿住唇不再說話了。

    和抬頭望了眼日頭。

    時辰不早了。

    “我這便走了,你日後若是有事,便可央求你父親,寫了信送往京城,我一樣能收到的。”

    黛玉這才兩眼亮了些,點著頭︰“嗯!”

    這時,院門外腳步聲漸響,是林如海同賈雨村來了。

    林如海也對和的離去頗為不舍,畢竟他來了後,林宅中氣氛才多有祥和之態,他一走,還不知宅中又會恢復成何等暮氣沉沉的樣子……

    “致齋若有得空時,便來揚州游玩。”林如海低聲道。

    和點了頭。

    賈雨村此時面上也帶著苦色︰“致齋兄當真要帶著和琳走嗎?”他心中還以為是和惱了他又給旁的人作了西賓。

    賈雨村之前為官時,正是不懂得瞧上官眼色,這才被毫不留情地擼去了身上職務。此後對于旁人的情緒、態度便敏感了許多。

    “嗯,和琳該是要入官學的。”

    賈雨村恍然,這才明白過來,跟前的小少年,乃是滿清官宦之後。他的父親也曾是一方的副都統,地位不低。

    是該入官學的。

    賈雨村目光閃了閃,心底還多有些欣羨。只怕以後,這兄弟二人是要直上青雲的。

    盡管再有不舍,幾句話後,林如海也還是將和二人送到了門外。

    黛玉不能跟到大門外去,只能站在小院兒門口,依依不舍地瞧著他們的背影,越行越遠。

    約莫半炷香後,林如海才歸來。

    黛玉抬頭看著父親,忍不住細聲問︰“父親,我也能去京城嗎?”

    “去作什麼?”

    “去瞧那個哥哥。”

    林如海笑了︰“什麼哥哥。他雖然只比你長了幾歲,但卻是救了你與你母親的恩人。該是叫叔叔……”

    說完,林如海自己又覺得有些怪異,抿了抿唇,也不再提這個話了。

    只是以後,黛玉在心底還是暗自喚著“哥哥”。

    那樣年輕,不是哥哥,是什麼呢?

    回到京城後。

    和恰巧收到了宣通道長的來信,竟說是,也往京城來了。

    和覺得好笑,難道那處道觀還容不下他了?

    不過隨即,和又覺得是個機會來了。

    京城貴人更多,雖然不比在福建好經營,但若花上幾年功夫,見效也是甚大的。

    賺福建達官貴人的錢算不得什麼,若能賺京里頭的錢,那才算本事。

    等和準備回信的時候,宣通道長已然抵達了京城。

    原來那信是遲了一月有余才到了和的手中。

    宣通道長進了和的宅子,第一件事便是將滿滿一箱的銀錢放在了和的身前。

    宣通道長呼出一口氣,道︰“一路上,我最怕遇上劫道的……帶它們前來,著實不易。”

    和腦中靈光一閃,卻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在大清建個銀行如何?

    稚嫩的呼喊聲由遠及近。

    沒一會兒,就見著一個小個子,穿著玫瑰紫的大襟馬褂,圓滾滾地邁過門檻,到了和的跟前。

    和琳是難產誕下的,自幼體弱,調養幾年也不見好,小臉整日都是白乎乎的,看著可憐極了。

    “上山,上山。”和琳搖了搖和的袖子。

    今日是和琳的生辰,也是他們母親的忌日,按慣例是要上山祭拜母親的。

    他們的母親因是難產而亡,不得入祖墳,于是就安置在了一處道觀的後山上。

    和在感嘆古時種種禮教制度嚴苛時,卻又慶幸于,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能更便利地祭拜母親。

    和兄弟在宅邸中如同透明人一般,進出也無人理會。門房瞧著兄弟二人攜手出了門,還打了個呵欠,暗道,若是在外頭丟了,也是一樁好事。

    山間寒意刺骨。

    不過和同和琳都是體熱之質,又穿得圓滾滾的,倒是半點冷意也不覺。

    但別的人可就不是如此了。

    緊跟著和二人的,是幾個壯漢抬著的一頂軟轎,壯漢穿得單薄,軟轎內的人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和淨听見他們凍得直抽氣的聲音了。

    隱約間,還能听見一道稚嫩的聲音在說著話。

    軟轎內有個孩子。

    和望了望前頭一拱一拱向上爬的和琳,心底驟然軟了軟。

    “和琳,你袖子里藏著的手爐呢?”

    “在,在這里。”和琳費勁兒地掏了出來,抬起手就要往和的懷里塞︰“兄長,兄長冷了嗎?”

    “看見我們身後那頂轎子了嗎?”

    “唔。”

    “把這個給他們送過去,那轎子里有個興許比你還要小的孩子呢。”

    和琳向來不質疑和說的每一句話,他抱住手爐轉眼就跑到了軟轎旁。

    和琳生得唇紅齒白,打扮討喜,幾個抬轎的漢子也不攔他,一齊停下了步子。

    轎簾很快掀了起來。

    和琳將手爐往前一送,也不說話。

    掀起轎簾的是個五官端正,神色威嚴的男子,他一低頭,便瞧見了手爐里氤氳而起的熱氣。

    “這是作什麼?”男子驚愕。

    和琳只得轉頭看了看和︰“我兄長讓我送來給你們的,他說你們這兒有個比我小的娃娃。”說完,和琳又喃喃地添了一句︰“兄長怕你們冷……”

    男子又是微一錯愕,但隨即他就收起了威嚴的神情,笑道︰“多謝兩位小友。”說罷小心地將那手爐接了過去,然後微微側過身子,將手爐塞給了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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