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權臣之妻

20.第二十章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故箏 本章︰20.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昨兒我想起來,  擺放著可惜了,何不給他們姐妹們戴去。正說要送去,  卻偏偏忘了。你今兒來的巧,就帶了去罷。你家的三位姑娘,  每人一對,  剩下的六枝,  送林姑娘兩枝,那四只給了鳳哥罷。”

    鳳哥乃是王熙鳳幼時的小名。

    王夫人這會兒心中還積著郁氣,便道︰“留給寶丫頭戴吧,想著他們作什麼?”

    “寶丫頭古怪著呢,不愛這些花兒粉兒的。”

    說著便讓周瑞家的,  取了匣子出門去了。

    待周瑞家的走了,薛姨媽又讓丫鬟們都退了出去,  只有寶釵還在一旁坐著。

    王夫人這才又開口道︰“寶玉挨了一頓打,竟是就這麼白挨了。往日他還當作寶貝捧著。雖平日有苛責,  但都少。近來也不知是怎麼了,  三天兩頭便要教訓寶玉一頓。這次下手更狠了。寶玉臉頰都腫了,  痛得晚上都睡不著覺。”

    薛姨媽不是個蠢的,  她知曉這種事,  自己也只能勸幾句,卻並不敢跟著王夫人去指責什麼。

    若是鬧得不好,屆時與榮國府結仇的便是她了。

    于是薛姨媽拍了拍王夫人的手背,  道︰“二老爺心里該是有數的,  打小寶玉便是他的心頭寶,  又怎麼舍得下重手呢?不過一時氣上了頭罷了。姨娘何必整日記掛心頭?反倒苦了自己。”

    王夫人自是听不進這些話,只想著倒苦水罷了。

    她搖搖頭,道︰“兒女是債,如何能不記掛?”

    她頓了下,又接著道︰“你說也怪,就算老爺心頭怒極,要教訓寶玉,如何連老太太那里也不為寶玉說話了?倒是將此事輕輕放下了。我這心里頭,想到寶玉的痛,便也跟著痛了起來。”

    薛姨媽更不敢接這話了。

    難道說近來撞邪了?

    這幾月里,就她同寶釵進了榮國府。還有個林姑娘帶著奴僕進了府。

    這……這要說是因著誰進了府的緣故,才致使二老爺如同中了邪似的?

    薛姨媽可不想認這個罪。

    更不敢開口推到林姑娘身上去。

    林姑娘可是老太太的外孫女,她說了這話,改日要傳進老太太的耳朵里去,這門親戚便也就做到頭了。

    王夫人說著說著,倒也沒了趣味兒。

    便話題一轉,同薛姨媽說起了寶釵的事。

    “寶丫頭這樣的姑娘倒是少見得很,沉穩持重,生得模樣又好,身段也玲瓏,偏還不愛打扮。”

    因寶玉身邊愛打扮的丫鬟太多了,常叫王夫人看得頭疼。

    于是見了那些常作素淡端莊打扮的,便愛到了骨子里去。

    寶釵這樣的,正正合了她的心意,旁的誰也比不上。

    誰人不愛听夸贊?

    薛姨媽听完,抿唇笑了起來︰“姨娘夸得倒不似我們家寶丫頭了。她哪里有那樣好?說起來,府里頭的姑娘們個個都是好的。且說林姑娘的氣度身段,也是他人不能比的。”

    薛姨媽倒是喜歡黛玉。

    那模樣生的,要薛姨媽說,便是整個榮國府,也沒一個能比得過的。

    體態是弱了一些。但薛家娶高門姑娘,未必娶得了。

    似黛玉這樣的,便正正好了。

    “她也是個好的。”說到林姑娘,王夫人的神色要平淡許多,不及對寶釵的喜愛。

    當然,榮國府里頭,幾個姑娘,本也沒一個真得王夫人疼愛的。相比下,她待黛玉這個外頭來的,還要厚待些。

    “明日我也去瞧一瞧寶玉……”

    “嗯,便將寶丫頭帶著一並過來吧。”

    兩人又細碎地說了些事,待到該用飯時,方才散了。

    且說那周瑞家的,取了一匣子的宮花後,便往王夫人正房後頭去了。

    如今迎、探、惜三春,都住在那正房後的抱廈內。

    只有黛玉、寶玉同賈母住得親近些。

    先讓三春挑過了宮花後,周瑞家的便忙去王熙鳳院兒里了。

    王熙鳳的丫鬟平兒正巧從屋里出來。

    周瑞家的便打開匣子,讓平兒挑了四枝走。

    最後剩了兩枝。

    周瑞家的瞧也不瞧,便又拿著匣子往黛玉的住處去了。

    此時碧紗櫥外,隱約站了個人。

    周瑞家的瞧不真切,便加快步子走了上前,再一瞧那人的穿著打扮和身量,嚇了一跳︰“寶二爺怎麼在此地?”

    寶玉如今臉還腫得厲害,青青紫紫,瞧上去頗有些滑稽。但任誰瞧他的模樣,都是笑不出來的。

    寶玉在榮國府中,素來愛打鬧。別說姊妹們同他感情好,連一干丫頭婆子們,也與他關系甚篤。

    誰見了不是好一番疼惜可憐。

    “我來見林妹妹。”寶玉道。

    周瑞家的便帶著他一同往里走︰“那進去便是了,正巧我今日來給林姑娘送東西呢。”

    “送什麼?”

    “姨太太拿了一匣子宮花,叫我分給姑娘們。”

    寶玉雙眼一亮︰“好!好!改日我便也送些花兒給妹妹。”

    那時,林妹妹該是不生他的氣了。

    說話間,兩人進了碧紗櫥。

    雪雁見了寶玉的模樣,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周瑞家的見了模樣,便皺了下眉,直覺得林姑娘帶來的這個丫頭不太懂規矩。

    她卻不知道,雪雁這會兒還想著趕走寶玉呢。但到底見周瑞家的跟著來了,雪雁什麼也沒說,就這麼將人帶了進去。

    “姑娘,寶二爺來了。”雪雁拔高了聲音道。

    屋內的黛玉听了聲音,立刻便坐直了身子,又讓雪雁收拾了桌子,這才站了起來。

    只是眉梢眼角險些壓不住那不快之色。

    她是萬分不願意見到寶玉來的。

    只听得一陣腳步聲近了。

    打頭進來的少年,錦衣華服。正是寶玉。

    只是黛玉仰頭一瞧——

    卻見上頭頂著個大豬頭。

    腫得都不成人樣子了。

    黛玉微一錯愕,也險些笑出聲來。

    她還從未見過寶玉這般模樣,乍一見了,心底那些郁氣也都消散了個干淨。

    黛玉甚至忍不住想起了那個哥哥,當時究竟是如何下的手。

    也不知……

    也不知手心打得疼不疼?

    “林姑娘。”一道女聲響起。

    黛玉往後看去,卻見周瑞家的也進來了,手里頭還捧著個匣子。

    黛玉不免覺得有些新鮮。

    要知道近來她最常收到的,還是打二舅舅院子里來的東西。

    黛玉心念一轉,面上不顯,極為尊敬地道了一聲︰“周姐姐怎麼來了?”

    周瑞家將懷中的匣子往前遞了遞︰“姨太太著我送花兒給姑娘戴來了。”

    “什麼花兒?”

    周瑞家的便又將那些話同黛玉說了一遍。

    寶玉手長,忙將那匣子打開了,瞧了兩眼,道︰“原是紗堆出來的。模樣倒是好看,妹妹戴在頭上定然好看。”

    黛玉听不慣寶玉這樣的口吻,便裝作什麼也未听見,抬眼朝那盒子里看去。

    空蕩蕩的匣子里頭,就躺了兩朵花兒。

    是很好看,工藝並不像是尋常鋪子能做出來的。

    但明眼一瞧,便知曉原本里頭應該是塞滿了花兒的,誰人送花兒,送個空蕩蕩的匣子來,瞧了豈不寒酸?

    黛玉收回視線,問︰“是單送我一人的,還是別的姑娘們都有呢?”

    “各位都有了,這兩枝便是姑娘的。”

    黛玉立時便不舒坦了。

    按理說,寶玉渾也便罷了。

    府里頭個個丫鬟婆子,待她這樣輕忽,又算怎麼一回事?

    再思及前幾日那個哥哥的體貼,黛玉便更覺得眼眶熱了。

    這府里頭的人,都拿她當什麼了?

    倒不及旁的人,連萬分之一也不及。

    “我就知道,別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給我。”黛玉撐著不要露了弱勢的姿態,實在忍不住冷笑出聲道。

    周瑞家的一聲也不言語,面上更是什麼神色也無。

    這樣瞧了,倒是更叫人生氣了。

    不言不語的,瞧著像是全然不畏懼她似的,更像是將她這句話當做使性子似的,竟是連半句交代也沒有。

    黛玉知曉,不能指望從她口中听半個字的軟話了。

    周瑞家的常跟著太太奶奶們出門,是個頗有些頭臉的,倒是比她這個主子還要猖狂了。

    黛玉咬緊了牙關,正待還要作,那頭寶玉又張了嘴,問︰“周姐姐,你作什麼到那邊去了?”

    “太太在姨太太那處呢,去尋太太,就正巧去了。”

    “近日也不見寶姐姐,你可曉得她在家作什麼呢?”

    “說是身子不大好呢。”

    周瑞家的倒是回答得處處周全,滴水不漏。

    顯然同黛玉說話時的口氣姿態全然不同。

    黛玉掐了掐掌心的手帕,更覺得好笑。

    這一個個的,淨是會做戲的。

    寶玉方才巴巴地趕到她這里來了,此時卻又操心起寶姐姐的事來了。府中誰不叫寶玉牽掛?除卻姊妹們,連丫頭都叫他牽掛。

    他就那麼一顆心肝,倒也好意思切作無數份,分了那麼些人。

    旁人不願意要他這份的,他倒還氣上了、急上了,硬要塞給人。

    寶玉此時正要同周瑞家的說,差個人去瞧瞧寶釵。

    雪雁突地從門外進來了,面頰上帶著揮之不去的喜色,她道︰“姑娘,二老爺院里又差人送東西來了。”

    這頭被這麼一打斷,也忘了繼續就寶釵的事說下去。

    他問雪雁︰“送什麼東西?”

    雪雁懶得答他,但還是敷衍地說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呢。”

    話音落下,便見賈政院兒里的婆子丫鬟一並進來了,也都是有頭臉的。

    周瑞家的心里一跳,心道,怎麼這樣大的陣仗?

    她知曉王夫人對待府中幾個姑娘都一視同仁,沒有多的喜愛。

    何況她前腳送花兒來了,怎麼後腳又差了這麼些人來呢?

    等她們都進來了,周瑞家的才看清她們懷里都抱著格外大的盒子。

    那些盒子精美得很,再一瞧自己懷里抱著的匣子,倒是生生被比下去了。

    吳興家的笑道︰“姑娘,這些是二老爺差我等送來的。說是打府外的貴人送來的。”

    吳興家的同是王夫人的陪房,雖不及周瑞家的得力,但也是不可小瞧的。

    周瑞家腦子里都亂了。

    什麼貴人?

    哪兒來的府外的貴人?

    難道是前段時候,傳得熱鬧的那位?說是常來府中,與二老爺飲茶吃酒,還是今上跟前的紅人,似是同林姑爺有些交情,便常來看顧林姑娘……

    周瑞家的越想越覺得心驚。

    她常仗著主子勢利,尋常事都不放在心頭。

    這會兒子卻感覺到了一絲畏懼。

    周瑞家的抬起頭來,便听那頭寶玉問出了她的疑惑︰“妹妹,哪家的貴人送了東西給你?”

    黛玉沒說話。

    那吳興家的自然也不會多嘴。

    二老爺院里的,如今可都知道那位和侍郎的威嚴處了,哪里還敢去捋老虎的胡須呢?

    此時紫鵑開口道︰“不如打開了瞧瞧吧?”

    紫鵑比較起雪雁來,更多了一分心竅。她知曉,那位公子送來的玩意兒,就從沒有一樣是平常廉價了的。

    此時不如便讓那些仗勢欺人的狗玩意兒瞧一瞧,她家姑娘並不是連旁人挑剩下的宮花,也眼巴巴要收著的。

    吳興家的並不知道方才生了什麼事,听紫鵑這麼一說,自然是笑著應了,讓丫鬟齊齊開了盒子。

    那盒子一開。

    卻見前頭幾個觸目流光溢彩,竟是有些晃眼。

    等再定楮,才瞧出里頭放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銀壺,銀杯,步搖,釵環,耳飾,還有顆顆圓潤、大小一致的東珠。

    件件都模樣精巧,閃爍著迷人的光華。

    吳興家的,連同幾個丫鬟也都是一呆。

    他們可不知曉手里捧著的是什麼,只覺得沉了些,這會兒方才驚呆了。

    “還有的呢?”紫鵑問。

    其實這會兒她的心跳也快了。

    吳興家的忙又開了兩個盒子。

    前一個放的是上等的布帛,顏色靚麗,正適合黛玉這個年紀穿上身。

    後一個放的同樣是上等布帛,只是色澤厚重些,布料也不知是什麼,瞧著便覺得光澤非常,貼身應當是極為順滑柔軟的。倒是適合送給長輩了。

    “那里頭是什麼?”紫鵑又指了個問。

    那是最後一個盒子了。

    那個盒子比起旁的要小許多,但盒子外表卻更精致些。

    有個丫鬟低頭看了一眼,隨即結結巴巴地道︰“上頭,上頭有個‘御’字。”

    眾人一驚,便知曉那應當是御制的東西了。

    吳興家的已經徹底呆住了。

    他們在榮國府也是見過大富貴的了,但到底沒見過御賜的東西長什麼模樣。

    吳興家尋常利落的一張嘴,這時候卻磕磕絆絆了起來︰“听聞,听聞前兩日,那位和侍郎才得了今上的賞賜。說是今上派了馬車給拉回府里去的。”

    她這話一出,頓時在再無人開口了。

    寶玉也呆住了。

    他知道送這些東西的人是誰了。

    是那位公子!

    那位和侍郎!

    那天打了他的人!

    如今寶玉憶起那天的情景,都還不敢去回想那日,那位公子眼底閃爍著的情緒。

    只要稍微一想,寶玉便覺得通體生寒。

    “打開瞧瞧吧。”這會兒是黛玉了話。

    吳興家的應了聲,親自將那盒子捧上前來,打開了。

    只見里頭擠滿了各式的宮花。

    色彩不一。

    有紗堆的。

    也有金銀雕琢出來的。

    都是新鮮的式樣,如今市面上連見也未見過。

    周瑞家拿來的宮花,赫然也在列,只是約莫不太貴重,便被壓在了底下,形狀倒是沒有壓壞。

    粗粗一數,也有十來支。

    黛玉胸中一股陌生的情緒來回動蕩著,眼眶跟著酸脹了起來。

    她“噗嗤”笑出了聲,笑中帶淚。

    那雙漂亮的眸子里浸了水光,反倒顯得更動人了。

    “怎麼……怎麼弄了這些花樣來……”黛玉喃喃道。

    雪雁俏皮一笑,道︰“那位公子向來如此,滿心都疼著姑娘呢。”

    黛玉不知怎的,覺得胸口一陣燙,連帶耳根也有些燙起來。

    她不好在人前落下口實,便咬了咬舌尖,小聲道︰“是該多謝那位世叔的。”

    只是她自己又在心底補了一聲。

    該多謝那個哥哥。

    那個自她幼時便對她極好的哥哥。

    吳興家的笑道︰“林姑娘瞧瞧可有錯漏的?沒有的話,我們便回去向二老爺回信了。”

    黛玉走上前去,撫弄著最後那個盒子,突然又想起來,之前那個哥哥特地寫了信來同她說的話。

    ——莫要覺得可惜,這些玩意兒算不得如何稀奇,日後還多著呢。你若想打賞誰,又或是想送給長輩姊妹,隨意使就是。

    黛玉掐了掐手掌,從那盒子里頭取出幾朵宮花來,笑著看向周瑞家的︰“巧了,周姐姐來送花,這兒卻也來送花。我瞧還是我這里花兒多些,不止一朵兩朵的,不若勞煩周姐姐再跑個腿,將這些花兒分給姐妹們吧。”

    說著,黛玉嘴角更上揚︰“這樣多,我一個人也是戴不完的。”

    誰稀罕你那兩朵挑剩下的宮花呢?

    周瑞家這時候已經冷汗涔涔,連帶腿肚子都轉著筋了。

    方才听了黛玉的話,還不言不語的她,這會兒卻是咬了咬牙,張開嘴,聲音如同硬擠出來的一般︰“不,不必吧,這些打宮里頭出來的,怕是,怕是不能送人的。”

    吳興家的瞧了周瑞家的,只覺得不對勁。

    她怎麼瞧著一副懼怕的樣子?

    難道方才與林姑娘起了什麼沖突?

    “沒關系的,世叔早先與我說過了。他送來給我的東西,都是能送人的,打賞誰,孝敬誰,都由我說了算。”

    周瑞家听了這話,卻覺得面頰更一陣火辣辣的痛。

    這不是譏諷她嗎?

    “周姐姐若是喜歡,也能拿一支去的。”黛玉道。

    周瑞家說話也變得磕磕絆絆了起來︰“不,哪里敢呢,這可都是御賜的。姑娘若要分給其他幾個姑娘。我這便送去。”

    周瑞家的手攥緊了懷中匣子的邊緣,頗有些將其藏到身後去的沖動。

    她懷中的匣子瞧上去多麼的孤零零啊。

    多麼的……寒酸啊。

    周瑞家只覺得,許是屋子里站了太多人的緣故。又許是那些東西太晃眼的緣故。她竟感覺到了胸悶氣短,連帶頭也昏了起來。

    她得快些走才是。

    “這便是了,得了好東西,合該與姐妹們分一分的,不然倒叫人說我小氣去了。”

    一屋子的下人這會兒都呆了,背上都滲出了汗水來。

    原來,原來丫鬟婆子們私下咬耳朵說的話,林姑娘也並不是一無所覺的。

    吳興家的這下子也瞧出來了,原來周瑞家的得罪了林姑娘呀,也不知曉方才是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

    不過吳興家的也不覺得驚奇,畢竟周瑞家的這兩年是風頭盛得很,常不給人留臉面。

    偏偏還獨她一人得太太的眼,其他幾個同為陪房,卻被比得低了一等,她們心中也是不快的。這會兒見了周瑞家的吃癟,心底倒是有些幸災樂禍了。

    “姑娘挑揀些出來吧。”吳興家的道︰“我去送也是成的。周瑞家的,瞧著面色不大好,怕要好好歇一歇。”

    周瑞家的咽了咽口水,道︰“哪里不好呢?姑娘只管挑出來,我這就送去。都送誰,送幾支,也听姑娘的吩咐。”

    黛玉自從入府以來,何曾有過這樣的時刻?

    這會兒又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

    原來這起子眼高于頂的婆子丫鬟們,也並非真就不會躬腰服侍主人了。

    他們只是見風使舵,瞧誰得勢,方才彎腰做出個奴才樣子。

    黛玉挑了幾朵出來,又讓雪雁另取了個匣子來︰“我記得寶姐姐形容莊重,便戴這兩朵素淨的銀制花兒吧。二姐姐溫柔,便戴這兩朵芙蓉吧。三妹妹脾氣利落,便戴這兩朵桃花吧。四妹妹年紀小,戴這兩朵梅花吧。”

    周瑞家听得面上臊紅,只知道點頭了。

    “哦,還有璉嫂子……”黛玉一個不落,都挑了花兒出來,最後一並放入旁的盒子里。

    “這便送去吧。”黛玉道。

    周瑞家忙接過那匣子,只覺得手里頭沉甸甸的,忙告了辭,轉身走了。

    吳興家的便也帶著丫鬟們告了辭。

    唯獨寶玉還半點眼色不知,仍舊站在原地。

    瞧著呆傻,實在招人厭煩。

    黛玉站在那里,目送著眾人的身影遠去,隨後急急喘了兩口氣。

    雪雁嚇壞了,忙扶住了她︰“姑娘沒事罷?”

    紫鵑也從另一邊扶住了︰“姑娘何必與他們置氣?”

    黛玉搖搖頭,因為氣息急的緣故,她放慢了口吻,慢吞吞地道︰“不,我是開心的。”

    雪雁笑了︰“我也是開心的,瞧見姑娘開心,我便更開心了。”

    紫鵑知曉此時不大好說話,于是便看向了寶玉,道︰“寶二爺不去瞧瞧寶姑娘嗎?”

    寶玉猛地回了神,喃喃念道︰“是,正是。听說寶姐姐病了呢,我這便去瞧一瞧,妹妹等著我,我明日再來瞧妹妹。”

    話音落下,寶玉便神色恍惚地跨出門去了。

    一干丫鬟大氣也不敢出,只等著他走了,這才笑出了聲。

    寶玉的丫鬟在外頭等了許久了,見他出來,忙一口一個二爺、祖宗,將人帶走了,仿佛這碧紗櫥是什麼龍潭虎穴。

    “可算走了。”雪雁小聲道。

    黛玉瞥了她一眼。

    雪雁閉了嘴,先將其他大小丫鬟遣出去了,這才放心坐下來說話。

    “可算出了一口惡氣。”雪雁道︰“周瑞家的也著實沒將我們姑娘放在眼里,初時姑娘問她時,她倒好,一副什麼話也不說的樣子,知道咱們拿她沒辦法呢。”

    紫鵑笑道︰“是呢,我這心里也松快了許多。今日她們的臉色實在好看。”

    黛玉抿住唇,不自覺地也笑了起來,但隨即她的笑容又沒了︰“今日這些東西,都是今上賜給他,他再命人送來的嗎?豈不是比較起往日的,更貴重些?”

    紫鵑笑了︰“我原以為只有雪雁是個粗心的,沒想到姑娘竟也沒注意呢。”

    “好好的,怎麼念起我粗心來了?”雪雁嘟了嘟嘴。

    黛玉也是疑惑︰“什麼?”

    紫鵑起身取了幾個小匣子出來。

    那都是往日打賈政院里送來的。

    “姑娘仔細瞧瞧。”

    黛玉聞言,便隨意拿了一個瞧。

    這一瞧,她才看清,原來上頭也正刻著一個“御”字。

    再瞧另幾個,也都刻著“御”字呢。

    黛玉啞然︰“……我、我從前是當真沒瞧見過。”

    “我早先便瞧見了,只當姑娘心里頭曉得呢,還暗暗感嘆,那位公子實在手筆大。叫人吃驚都吃不完呢。”

    黛玉又覺得眼眶有些熱了,她微微垂下眼簾,低低地道︰“他待我是真好。”

    “是呀。”雪雁忙笑著附和。

    “我今日叫人這樣羞辱,若不是他,我便該要出丑了。”黛玉咬著唇道。

    紫鵑也在一旁嘆了口氣,道︰“是啊。正是那位公子在的緣故,才叫姑娘有了許多傍身的金銀財寶,在偌大的榮國府里,也不必自覺寒酸。”

    雪雁補充道︰“也正是那位公子,才叫寶玉吃了教訓,今日來的那模樣,看見了我都想笑呢。實在大快人心。”

    黛玉微微歪著頭,目光盯著跟前的那些小匣子︰“也不知……如何才能還清他的恩情了。”

    雪雁笑道︰“這還不容易……”

    紫鵑忙敲打了她一下︰“莫胡說,當心外頭听見了。”

    雪雁忙吐了吐舌頭。

    黛玉為了掩飾砰砰作響的心跳,只好拿起書來,半蓋住了臉。

    紫鵑見狀,笑著起身,忙叫丫鬟們進來收拾了。

    黛玉突地又想起了什麼︰“雪雁,你將那個裝宮花的盒子給我。”

    雪雁應了聲,起身抱了過來。

    黛玉在那盒蓋上摸索一陣,摸見了一處突起,她按了按,就見盒蓋夾層里頭彈出一封書信來。

    雪雁見了,瞪大了眼︰“好巧的心思。”

    黛玉抿唇笑了,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取了那信出來,藏在袖子里,轉身便要去床上躺下。

    還對紫鵑道︰“讓她們莫來打攪了我,我要好好睡上一會兒。”

    紫鵑掩唇笑了︰“是。”

    雪雁也想知道上頭寫了什麼呢,但卻終究不敢冒犯,于是只好跟著紫鵑收拾那些飾金銀去了。

    外間里,紫鵑與雪雁低聲說著,那些布帛該送給人合適,好叫姑娘在榮國府里也拿個好名聲。

    而內間里,溫暖極了。

    比外頭的春意還要更濃上一分。

    黛玉三兩下拆了那信封,仔細讀來。

    沒一會兒子功夫,兩眼便又酸了。

    這次酸得更徹底些,連眼底都紅了,淚珠也搖搖欲墜,就差掉下來了。

    “近日繁忙,實無法□□寫信前來……”

    黛玉一個字一個字盯著瞧,半個字也舍不得錯過。

    她幼年時便想,若她真有個哥哥,便應當是他那樣的。

    如今更覺得是如此。

    天底下大抵沒有比他更好的了。

    許久過去,黛玉終于看完了,她小心地將那信折好,猶豫再三,最後還是點火燒了。

    只是這次,要比以往更舍不得了。

    瞧著那信紙燒起來的時候,黛玉的眉頭都糾結到一處去了,加上眼底紅紅,紫鵑進來的時候,還當黛玉又受委屈了。

    “姑娘這是怎麼了?可是那頭來的信兒有什麼不妥的?”紫鵑小心地問。

    黛玉搖搖頭︰“只是覺得這一日大悲大喜,實在永生難忘了……”

    紫鵑笑著為黛玉理了理頭︰“日後便只剩下喜了,哪里還來的悲呢?”

    黛玉輕輕咬著唇,點了點頭。

    盡管她不知道,之後還會不會有如周瑞家之流的來欺侮她,更不知道寶玉之後還會不會來招惹她。

    但她至少可以肯定,無論生何事。

    那個哥哥始終都護在她。

    不管身在何處,他都始終有法子,能來到她的身邊,不動聲色地為她解決掉一切麻煩。

    黛玉抬起手帕揉了揉眼楮,道︰“我有些餓了。”

    紫鵑笑了︰“正巧,老太太那邊也來話說要傳飯了,請姑娘一並去呢。還可將今日的布帛帶些去給老太太。”

    黛玉點了頭。

    老祖宗是疼她的,黛玉知道。

    只是老祖宗還有更疼愛的孫兒。

    還有其他的兒子、媳婦、孫女們……

    黛玉又哪能排得上頭號的呢?

    想到這里,黛玉不自覺地一滯。

    那她在那個哥哥心中……

    是頭號的嗎?

    ……

    周瑞家的離開黛玉的住所後,便忙不迭地將那些宮花又分下去了。而薛姨媽那余下的兩朵,她也拿回去給了薛姨媽。

    “今日二老爺院里來了人,說是府外有貴人給林姑娘送東西來了。送了許許多多,都是宮里頭出來的玩意兒。裝了好幾個大盒子呢。其中便有一盒子宮花。這不,林姑娘便不曾收下姨太太的宮花。反倒叫我給寶姑娘送了兩支花兒來。”周瑞家的笑道。

    “二老爺院里來的人?”王夫人皺眉。

    薛姨媽倒不在意這些,她只道︰“既是林姑娘送來的,那我便替寶丫頭收下吧。”

    周瑞家的又學了黛玉的口吻,說了那段話︰“林姑娘直說,寶姑娘形容莊重,該戴這樣素淨又不失貴氣的花兒合適。”說罷,周瑞家的小心地取出了兩朵銀制的花兒來。

    那花兒雕琢得栩栩如生,模樣好看極了。

    也的確素淨。

    兼之是銀制的,倒也的確不失貴氣。

    薛姨媽微微驚嘆︰“有心了,替寶姑娘謝謝她。”

    王夫人卻將眉頭皺得更緊了。

    老爺院里送東西出來,她怎麼不曉得?莫非近來老爺不滿意她的作為,便有意掃她的臉面?

    周瑞家的不敢多留,之後又挨個送了花兒去。

    三春和鳳姐兒都不知曉出了什麼事,都只感嘆著,今日是個什麼好日子,便一一收下了。

    王熙鳳對黛玉算不上真心喜歡,不過這會兒收了兩朵御賜的花兒,心底也難免蕩了蕩,只覺得林姑娘脾氣是難捉摸了些,但待人倒是大方的,這樣的玩意兒也舍得送人呢。

    三春也是如此。

    三春與黛玉並算不得如何親近。

    但近來常與黛玉一同玩兒,吃了黛玉那兒的吃食,玩過黛玉那兒的釵環飾,這下更是收了從宮里來的花兒……

    她們頭一回感覺到被這樣重視的滋味兒。

    探春尚好。

    迎春卻是感動了。

    惜春那顆心也微微動容了些。

    黛玉待她們這樣上心,反觀她們倒是遠遠不如了。

    只是三春並不知曉,這樣的花兒對于今日黛玉收到的玩意兒來說,不過九牛一毛,實在算不得什麼。

    送了也便送了。

    黛玉並不會刻意討好誰,倒也是歪打正著了。

    又說這頭。

    黛玉去了賈母的房里。

    紫鵑將帶的布帛呈到了賈母的跟前,賈母見了,不由也是一愣︰“玉兒,這是?”

    紫鵑便將今日的事說了。

    “外頭的貴人送來的?”賈母問完,便像是陷入了沉默中,神色叫人難以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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