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瑩那廂顯然是瞧出了陶𥯨此刻的不對勁,當下頗有些意外地皺了皺眉,大概是不能理解後者為何會在她去而復返的短短一段時間內突然變臉。
她試探地向陶𥯨打手勢問詢,但陶𥯨卻仍舊一臉戒備地盯著她,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小樹林里又傳來了女子的哀鳴聲,而且叫聲越來越大,緊接著就在中途突兀掐斷了。
金瑩顯然也听到了這一叫聲,先是一愣,旋即看向陶𥯨的目光便多了一分了然,而見她此刻表現得一臉從容淡定,陶𥯨心里幾乎沒來由地認定,她一定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意識到這一點,陶𥯨立刻起身往回跑,她要去找那位李昀世子問問清楚,問問他為什麼要做這麼殘忍的事。
不顧金瑩在身後追喊,陶𥯨一口氣跑回了營地,但緊接著,她便立刻意識到一個之前一直被她打漏掉的問題,那就是她這兩日一直霸著李昀的專屬馬車,可後者住在哪里,她根本就不清楚,也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人。而且更郁悶的是,她語言不通,就算想找人問路也基本等同于雞同鴨講。
所幸上天今晚總算是大慈悲,就在陶𥯨苦尋無路的時候,李昀正好帶著那位樸湛副將往她這邊走來。
許是遠遠就瞧見她站在這里,李昀那廂立刻換上一副笑臉,朝她迎面大步走來︰
“陶𥯨,你回來的正好,我這里有件事要告訴你——”
盡管他此刻洋溢在臉上的笑容極其溫柔,但陶𥯨這廂卻是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在對方詫異的眼神中幽幽開口︰“那個女人是誰?”
李昀大概沒料到她會突然問出這樣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神情頓時一怔,緊接著,還沒來得及等他出聲反問,侍女金瑩這會兒也一路追著陶𥯨跑回了營地,直接跑到李昀的跟前沖他嘰里咕嚕了一陣,後者的臉色當場一黯,而後看向陶𥯨的目光也多了一分糾結︰“……你看到了?”
陶𥯨目不轉楮地直直瞪視著他的雙眼,繼續執著地索要答案︰“她到底是誰,她不是你的人,對不對?”
李昀在听到她最後這半句問話時明顯滯了滯,就像是已經猜到她接下去會問什麼,先一步出聲打斷了對方——
“陶𥯨你听我解釋——”
但陶𥯨卻無視于對方的阻攔,繼續鍥而不舍地補完了這個問題,並且自己給出了答案︰“……她是不是就是那日送行時,和我一起被八阿哥送來的那名女子?”
許是因為陶𥯨已經自行猜出了正確答案,李昀這次沒有接話,只面色僵了僵,眉眼間也多了一抹明顯的無奈。
“真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陶𥯨雙眼一眨不眨地繼續盯著他的臉,嘴里一字一頓地咬音,“難怪你之前會說那樣的話,雖然我也不喜歡那位八阿哥,但她到底是個無辜的人,就算你再不喜歡她,也沒必要用這種殘忍的方式對付一個弱女子吧?”
李昀仍舊沒作聲,倒是原本跟在他身邊的那位樸湛副將突然走上前來,先一步沖陶𥯨聲︰“你這個女人什麼都不知道,根本就沒資格對世子說這樣的話!”
他這話說得陶𥯨一時更加氣惱,本能地反唇相譏道︰“雖然我的確是什麼都不知道,但你們這樣對待一個弱女子就是不對!”
“哼——你這是不分青紅皂白,你若是知道她被送來之後……”面對陶𥯨此刻的犀利指責,樸湛那廂也當仁不讓地語出辯解,但話才剛起了個頭就被站在的一旁的李昀搶先一步攔住了——
“既然那位八貝勒已經把她當成禮物送給了本世子,那麼,本世子想要如何處置她,都應該隨本世子高興吧?”
他這句話說得相當無情,包括表情和語氣,均不帶一絲溫度。他就這樣冷冷地望著陶𥯨,並沒有半分抱歉或是慚愧的意思,反而還擺出了一副陶𥯨以前從未見過的高高在上的威嚴姿態,讓人不可忽視。
陶𥯨見狀當場怔住了,原先的伶牙俐齒一下子變得結巴起來︰“可……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明明……就不是這樣的人啊?”
她所認識的他,明明就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啊……
此語一出,李昀那廂立刻大笑起來,但臉上的表情卻仍是冷漠的,看向她的眼神也同樣冰冷無比——
“呵——我不是這樣的人?那我應該是怎麼樣的人呢?或者說,在陶𥯨姑娘你眼里,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他的聲音依舊沒有任何溫度,甚至也沒有明顯的起伏,有的,只是冷冷的未及骨子里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陶𥯨姑娘,我們兩人雖然稱得上相識多年,但真正算起來,我們統共也就只見過幾面,你確定我真的就是你眼里這樣的人麼?你確定,你真的了解我麼?”
頓一下,又慢條斯理地再補一句︰“……我的確可以在你面前扮演一個謙遜有禮、溫和儒雅的君子,但這並不代表,我本人就是那個樣子的……”
他這話一出口,陶𥯨整個人不由自主地狠狠一震——
那一瞬間,她可以切切實實地感覺到,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個上位者,並不是她印象中的那個溫雅君子……
難道說,這才是他一直在人前——特別是她面前——隱藏的真面目麼?!
可是,這樣的人設崩塌實在是太令人震撼了,她好像一下子接受不了……
幾乎是出于本能的,她往後退了一步,停了停,又退了一步︰
“既如此,那我想我已經沒辦法和你們繼續同行了,我們就此別過吧……我會自己想辦法回去的……”
雖說從這里獨自返回京城的過程可能會有些艱難,但她真的沒辦法在知曉這樣的事實之後,卻佯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生過,再繼續賴在他們隊伍里等著那位太子殿下來接她。
然而陶𥯨這句話音才剛落,立馬就有人給了她一記迎頭痛擊,正不偏不倚地戳在她的軟肋上——
“哼——你以為像你這樣一介女子,真的可以不需要他人幫忙,一個人順利返回京城麼?”
這話是那位樸湛副將說的,語氣滿是不屑,像是篤定了以陶𥯨一人之力,絕對無法返回京城。
陶𥯨噘著嘴負氣回敬︰“這是我的事,不用你們管!”
反正李昀先前已經派人送信去京城了,那位太子殿下一定會盡快安排人來接她的,只要她能一直往京城方向走,就一定能遇上的……
結果這個念頭剛從她的腦袋里一閃而過,下一秒,某位朝鮮世子就像是也猜到了她內里的這個想法,立馬開口給予了她一個新的沉重打擊,而且,是殺傷力遠于上一個的致命打擊——
“陶𥯨姑娘,你該不會以為,我先前真的有派人去送信給那位太子爺吧?”
他這句話一出口,陶𥯨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麼?!
他怎麼可能會沒有派人送信回京城呢?她記得她那晚明明就親耳听到那位樸湛副將說,他是讓自己的心腹回去送信的,還說那個人也認識他的心腹……難道這些話全都是騙她的麼?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楮注視著對方,眼珠子一動不動,就像是要以這種方式來確認對方此刻對自己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
但令她失望的是,偏偏李昀這會兒的面部表情看起來異常正經,完全不像是在說假話,更不像是在跟她開玩笑,還有站在他身側的那位樸湛副將,此刻也同樣一臉不敢置信地望著自家主子,但他的“不信”顯然和陶𥯨有所不同,並非是在質疑自家主子這句話的真假,而是驚訝于自家主子竟然敢當著陶𥯨的面揭穿這個事實。
而看到他這樣的反應,陶𥯨心中也沒來由地確認了一個事實,李昀這次的確沒有說謊。
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就是她听到這對主僕倆說送信回京城的那天晚上,他們兩人當時說的都是她能听懂的漢語,可明明朝鮮語才是他們的母語,如果不是因為有什麼特別的目的,他們根本沒必要使用漢語交流,就像隔天吃早膳時,他們兩人之間說的就是朝鮮語……
只是——
李昀為什麼要騙她呢?明明沒有派人送信,那為何又要故意說給她听呢?難道就是為了讓她放松警惕,然後把她帶回朝鮮去嗎?可是,他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陶𥯨很想說些什麼,但嘴巴張了張,卻又什麼也說不出來。
而見她一直沉默,李昀那廂也再度開口規勸,語氣較之上一秒明顯軟了幾分︰
“我勸姑娘還是乖乖回馬車上去吧……單憑你個人之力,是回不了京城的……”
“不——”陶𥯨條件反射般地沖他搖頭,再度往後退了幾步,“即便是這樣,我也不會繼續跟你們往前走的,這樣只會離他越來越遠……”頓一下,就像是自我鼓勵般地咬字出聲,“我可以一個人回去的,就算你沒有送信,太子爺遲早也會想到這一點,到時候,他一定會來找我的……”
“是嗎?”見她這樣說,李昀那廂的臉色頓時僵了僵,但他並沒有繼續打擊陶𥯨,只是目光幽幽地鎖緊她的雙眼,“你就這麼想回到他身邊去?”
陶𥯨直覺他這樣的眼神似乎有哪里不太對勁,但還沒來得及等她想明白,一個微弱的呼吸聲已驀地從背後響起,緊跟著,她的脖頸處便狠狠挨了一記手刀,陶𥯨悶哼一聲,整個人頓時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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