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盆君子蘭被她擺到了西次間的落地罩邊,當某人坐在靠窗那張太師椅上時正好能夠一眼看到。
雖然君子蘭也同樣沒有遭到某人的“迫害”,但之後陶𥯨每次去送膳食的時候,還是沒能見到這位太子殿下處于清醒狀態之中。
隔了幾天,陶𥯨現那位魏珠公公所住的屋子外邊居然種著好些品種名貴的月季,于是趁其不備,她又挖了一小株含苞待放的月季送到了壽安殿。
因為她最近幾日的表現還算正常,所以守門的小太監今次並沒有跟她一起進殿,這正好符合她的心意。
鑒于這次的月季花好歹也是名貴品種,陶𥯨特意為它找了個漂亮的花盆,是從春禧殿偏殿里翻出來的一個不知道哪個朝代的青花玲瓏瓷瓶,碧綠透明的玲瓏和淡雅青翠的青花相互襯托,顯得格外精巧雅致。
那位太子殿下今日仍處于他一貫的昏睡狀態,只是位置從窗邊的那張太師椅上移到了窗戶正對的那張床榻上。
不過陶𥯨已經習慣性地選擇將其忽略不計,只細心地替那盆月季花澆了水,然後將其小心翼翼地擺到了床榻正對的那張小花架上——
月季花有很多花語,陶𥯨最喜歡的一種就是“等待有希望的希望”。
“可惜報春花如今還沒到開放的時候,所以就只能委屈你暫且替代它的位置了……”
她看著那盆月季輕聲嘆息,正轉身準備離開時,忽然現某位太子殿下原本蓋在身上的薄毯不知何時從床上滑落至地面,她本能地走上去前撿起那條薄毯,輕輕將其重新蓋在了某人身上。
某人今日身上的酒氣已經沒有以前那麼重了。
陶𥯨定定地看著他,淚水不知不覺間溢滿眼眶。
如此近距離地觀察,可以現他的腮上已布滿了不曾修飾過的青黑胡茬,更顯出幾分頹廢、邋遢。
驀地,那雙如琥珀般的丹眸赫然睜開,晶亮的瞳孔直直對上了陶𥯨的一雙水眸,那一瞬間,陶𥯨幾乎可以清楚看見對方眼中自己的倒影——
她嚇了一跳,當即條件反射地低下頭,語無倫次地回話︰
“太,太子爺……奴婢,嗯……是來給您送膳食的,請,請您用膳!”
沉默。
某人似乎並沒有要沖她動怒的意思,也沒有要起來的意思。氣氛凝滯了半晌,陶𥯨突然听到耳邊幽幽傳來一句︰
“出去!”
短短兩個字,冰冷得沒有任何溫度,也不帶一絲多余的情緒。
陶𥯨原本還起伏不定的心情和思緒霎時變得無比平靜、清醒,她幾乎是立刻轉身就向殿外跑去。
明明就是準備來跟他相認的,可是在現今這種狀況之下,她好像真的沒法開這個口,就算真說出來又能怎樣,他也不見得就能完全恢復此番被重創的心氣……
或許,就這樣默默守在他身邊,也好!
這樣想著,接下來的幾天,陶𥯨進殿時明顯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而那位太子殿下也仍舊沒有清醒。
但不知為何,陶𥯨總覺得那位太子殿下似乎有在偷看自己,尤其是背對著他的時候,那種芒刺在躬的感覺十分明顯,但轉過身,卻只看到對方緊閉的雙眼和一動不動的睡姿,連氣息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如此幾次之後,陶𥯨只好安慰自己,肯定因為那天和他接觸太近,導致自我意識過剩。遂照常旁若無人地整理桌上的紙筆,換花澆花,開窗通氣。
這日晨間,陶𥯨照常去壽安殿送膳,沒想到一進殿就現了異樣——
太子直挺挺地倒在床前的地上,離床榻僅距一步,不知道是想要上床還是剛下床。
她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查探,現對方渾身冰涼,只有額頭滾燙。
這明顯是燒的癥狀!他該不會是在這地上躺了一整晚吧?
陶𥯨心中大亂。當下趕緊將某人強拖到床榻上,然後幾步跑出殿外,沖外面那些人喊道︰
“不好了,太子爺傷寒作,得去請太醫!”
“什麼?”外面那幾名守門太監和侍衛互相看了一眼,也輪流進入殿內查看,待確定後者果然是在熱後,立馬開始為難︰
“這請太醫一事恐怕得先去問過魏公公才行,否則我們幾個誰都出不了宮門……”
“那魏公公人呢?”
“今早去萬歲爺那兒述職了,尚未回來……”
“那怎麼辦?這事兒可耽誤不得……”陶𥯨急得團團轉,她沒想到這位太子殿下竟會病得這般湊巧。情急之下,她突然想起,外面負責守宮門的那些侍衛里一定有四阿哥的人,如果能說動對方幫忙,說不定請太醫的事會有轉機。
“你們幾個照顧好太子爺,我去請太醫——”利落地朝其他人丟下這句話,她便匆匆往外跑,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稱呼有什麼問題。
好在快到宮門的時候,她就遠遠瞧見四阿哥正在宮門處跟一個守門侍衛說話,當下趕緊以最快的度沖上前去,一把攥住了四阿哥的衣擺——
“四爺,太,太子爺他……病了……”
因為跑得太急,她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有些上氣不接下氣。而那廂冷不丁被她扯住衣袍的四阿哥也禁不住嚇了一跳,待轉過頭,卻正對上一雙蓄滿淚水的眼眸,里面盛滿了委屈和期盼——
“……是你?”
滯了半晌,他才仿佛終于想起她是誰,繼而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那張已然淌過兩行熱淚的臉︰“生了何事?”
陶𥯨緊緊扯住他的衣袖,以三個最簡單的短語道明了來意︰“太子爺病了,魏公公不在,沒法請太醫……”
“……”四阿哥聞言一怔,也不知是想到什麼,突然高深莫測地瞅了陶𥯨一眼,這才轉身沖站在不遠處的小廝喊話︰
“無庸,去請太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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