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特路不長也不短, 葉楚往回走, 很快便到了丁月璇面試的那幢大樓。
她剛剛抱著書走到那里, 就瞧見丁月璇從里面走了出來。
“阿楚！”丁月璇面色喜悅地看著葉楚。
見丁月璇面上帶著笑, 葉楚心下已經有了思量，想必這次的結果一定不錯。
葉楚笑著問︰“怎麼樣？順利麼？”
“我已經拿到這份工作了, 下周開始就可以上班了。”丁月璇高興得很, “阿楚, 我請你吃個飯吧。”
葉楚本想開口拒絕，可看到丁月璇滿臉期待的樣子, 心想，找個價格稍低一些的飯館，既能不讓丁月璇破費，又令她開心。
“好。”葉楚點頭答應了。
懷特路上有許多餐廳，她們來到一家揚州菜的餐館。店家是揚州人，來到上海灘後，把小生意做得紅紅火火。
菜式不多, 但樣樣都做得用心。現在還不到飯點, 店里的人不多，丁月璇和葉楚點了幾個菜後，坐著聊了起來。
丁月璇和葉楚認識有一段時間了, 先前沒來得及同她講, 現在倒是有時間坐下來談談自己的過去。
丁月璇︰“我是從甦州來的, 家里以前是唱評彈的。”
葉楚了然一笑︰“怪不得你有這樣一副好嗓子。”
她從前並不曉得丁月璇的家世背景。因為書的作者只著重寫了女主角葉嘉柔的戲份, 她們只不過是襯托葉嘉柔的小角色罷了。
其實, 那些不被作者重視的人物背後，個個都有著自己的故事。
而葉楚今生想要改變的，就是他們這群配角的未來。
丁月璇羞澀地笑了一下︰“阿楚沒有听過我唱歌，就這樣夸我……”
她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在上海灘處處踫壁，沒有找到合適的歌舞廳去唱歌，人的自信心難免受到一些影響。
但是，葉楚卻時時刻刻給予她自信，丁月璇感激得很。
這時，菜已經上來了。葉楚和丁月璇開開心心地吃完了一頓飯，便告別，各自回家。
她們約了下次再找機會出來見面。
丁月璇現在已經有了工作，想來她以後的生活會過得好一些。過段日子，再想想法子怎麼樣完成她的唱歌理想吧。
同丁月璇告別後，葉楚坐電車回家。
當 當，便連電車的聲音也好听得緊。葉楚朝窗外看，仍是熟悉的上海灘，但重來一世，許多事都不同了。
葉嘉柔的優勢開始慢慢被壓制，丁月璇的人生也沒有按照先前的軌跡走，甚至……
葉楚還同6淮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系。
今日的天氣那樣好。
仿佛遙遠的未來也能這般美好。
……
葉楚正沉浸在思緒中，電車就已經到了。她下車後，一路小跑回了葉公館。
“二小姐，不要跑得這樣急！”
她听到身後的喊聲，只是笑了笑，繼續蹬蹬蹬跑進母親的房間。
甦蘭正在房里看報，看見葉楚來了，忙站了起來，一把接住了她︰“跑這麼急？”
“你叫我買的書。”葉楚把書遞給甦蘭。
甦蘭拿起最上面的那本書，驚喜道︰“先前一直沒找到，我還以為在上海買不到了。”
葉楚瞧了一眼，怔了一怔。
嶄新的、全上海灘的最後一本。
是那本被6淮拿下來的書。
“嗯，我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葉楚覺得自己真累，她把這本書帶回來的路上可受了不少苦。
還差點被一個大壞蛋拿走了。
“辛苦阿楚了。”甦蘭摸了摸葉楚的腦袋，“前幾日，我和季太太聊天，她還講到你了。”
“講我做什麼？”
葉楚不熟悉這個季太太，只記得她同母親的關系不錯。
“她的女兒去留洋了，問阿楚有沒有意向。”甦蘭說，“這種事啊，一定要早早做計劃的。”
葉楚愣了幾秒，立即搖頭拒絕。
留洋？那可不行。
葉嘉柔和莫清寒的故事是以上海灘為基礎的，若是葉楚早早離了家，豈不是放任葉嘉柔這朵小白花自由生長？
萬一葉楚走了，天高皇帝遠，無論葉嘉柔在上海做什麼壞事，她都再也不會曉得了。
她必須留在上海，好好整治這朵小白蓮。再說了，現在離莫清寒出現的時間還遠，許多事都能在掌控中。
要是能阻止這兩人認識，那就更好了。
……
葉楚想著想著，便開始走起神來。
“阿楚？阿楚？”
甦蘭在旁邊叫了好幾聲，葉楚才清醒過來。
葉楚環住甦蘭的胳膊，笑著撒嬌︰“我才不要去留洋，我要一直留在上海，陪母親一輩子。”
“一輩子？”甦蘭笑出聲來，以為葉楚只是孩子脾氣，等她長大了就會明白了。
葉楚不樂意，甦蘭自然沒再繼續留洋這個話題。她們聊了許多，直到傍晚時分，才一同去吃了晚飯。
***
自從沈九曉得了那位姑娘的身份，就一直在關注葉楚和6淮的事情。
可惜沈九找人跟了那樣久，卻遲遲沒有等來6淮的後續動作。
沈九可不知道，6淮出了督軍府後，他的那群手下早早就被甩掉了。他們只能守在督軍府門口看著，匯報上來的消息都不確切。
因此，6淮和葉楚已經踫面的事，沈九並不曉得。他只能妄自做猜測。
怎麼回事？
難不成6淮還害羞了？
不就一個小丫頭片子麼，還能把6家三少給難倒了？
……
根據手下的匯報，6淮不是在辦事就是待在督軍府。沈九覺得奇了怪了，分明喜歡一姑娘，見都不去見一面？
呵，還真憋得住！
但是，沈九卻憋不住了，他跑到電話旁，給督軍府打了一個電話。
剛有人接起電話來，還沒開口，沈九就急匆匆地講︰“我找你們少帥。”
“嗯，是我。”那頭傳來6淮低沉的聲音。
沈九熱情洋溢地說︰“6淮，幾天不見真是太想你了！”
6淮︰“……”
沈九估計又吃錯藥了，6淮曉得他腦子不太正常，自然沒同他計較。
“督軍府門口那幾個跟蹤我的人，可以撤了。”6淮不冷不淡地來了一句。
“撤撤撤！”沈九笑著，“這不是看你閑得無聊嗎？想給你找點事做。”
我是在為你的終身大事操心啊！沈九望著窗外的太陽，亂七八糟地扯著謊，莫名覺得自己真偉大。
沈九︰“過幾日要不要出來看個戲？”
“不成。”沈九的提議很快便被6淮拒絕了，“我要同宋允見一面，有些事要談。”
“哦。”沈九已經習慣了，6淮總是將公務看得極其重要，別的事幾乎都不怎麼放在心上。
宋允，這名字咋那麼耳熟？
等等！姓宋的……他不就是宋倩如的表哥嗎？
宋倩如追6淮的事情，上海灘人人皆知。先前鬧得那樣大，宋部長都嫌丟盡老臉，直接找人將她捆回了南京。
那時沈九在南國酒家吃飯，正好親眼目睹了那一幕呢。
嘖嘖嘖，他是沒想到一個小姑娘家，打起人來這麼狠心。眼瞧著她丫鬟的臉都被打腫了，她還沒有半點停手的意思。
這種人要是真追上6淮，估計他沈九再也不會去督軍府玩了。
宋倩如若知道6淮要和她表哥見面，絕對會想盡辦法找個機會見6淮啊。
不行！必須要阻止他們見面！雖說6淮不近女色，但宋倩如這人擺在面前就夠礙眼了。
機會來了，要是能趁機讓6淮和葉楚那小丫頭片子見一面就好了。
沈九忙問︰“什麼地方？”
6淮︰“恆興茶社。”
沈九又問︰“什麼時間？”
6淮︰“五天後。”
雖說6淮都回答了沈九，他自然是現了古怪之處。事出反常必有妖，6淮猜測，沈九心里不知道在想什麼鬼點子。
“沈嬌娥，你管得有點多了。”
講完這一句話，電話便被擱了。
沈九︰？？？
他差點都忘記自己的真名叫啥了。
沈九氣得摔電話，臭6淮！明明曉得他不喜歡听，偏要講出來。要不是6淮救過他小命，才不原諒他。
是的，沈九的原名就叫沈嬌娥，寓意為美麗的少女……
他已經很久沒有听見過別人講這個名字了。
沈九是在江浙的一個小鎮上出生的，他爹在遠航中不知所蹤，他娘懷著孕，沒等到他爹回來。
不知怎的，他娘總覺得肚子里懷的就是個姑娘。他娘沒什麼文化，听說了嬌娥二字的寓意好，便早早定下了這個名字。
結果一生下來，竟然是個男的。
可沈九一雙鳳目，妖孽得緊。他娘想了想，反正自己腦袋空空，取不出啥好名字，不如繼續叫嬌娥好了。
沈九的娘早逝，他一個人來到上海打拼，一路從小嘍嘍成為了現在清會的頭目。
現在，人人稱他一句九爺。久而久之，許多人早就不知道沈九的真名到底叫什麼。
或者說，整個上海灘就沒幾個人敢叫他真名。
……
這時，曹安敲門進來︰“九爺，有幾個姑娘想在這唱歌，要不要見一面？”
“嬌滴滴的，看上去真不錯。”曹安賊眉鼠眼的，想著心里就樂呵，他並未等到九爺的答復，沒想到……
下一秒，一個煙灰缸砸過來了。
“滾！”
沈九氣急敗壞地舉起桌上的掐絲琺瑯，正想往地上砸去的時候，又立即放下了。
明代古董，價格老貴了，擺在這里裝文化人用的，舍不得。
沈九只能扶額。
你才沈嬌娥，你全家都沈嬌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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