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君胤無視所有人,上前到了雲瑤跟前。
雲瑤孩子氣的仰頭︰“君胤”
這兩個字喚的比往常任何時候都委屈,如此,凌君胤心頭怒火是燒的更旺,給了她安撫的目光轉頭看向一旁起身的秦章和莫大人。
“可有什麼線索?”凌君胤冷聲詢問。
莫大人雙手抱拳對著凌君胤拱了拱︰“還不曾有明顯的線索。”
“你這辦事效率是不是也太差了點。”容華不滿的嚷嚷道。
莫大人臉皮一陣抽搐,看了眼容華心里頭咒罵︰真討厭。當然,嘴上不說抿成直線。
容華甩了甩袖子,上前一大步︰“讓我說,這件事根本沒什麼好查的,其實很簡單。”雙手插在袖子里笑道。
所有人都將視線放在容華身上,對方轉過身,伸手指向楚秀︰“其實呢,就是這個女人,胎氣不穩,依照我之前所見推測,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過不了四個月就會自然滑胎,她目前也只是用各種藥物勉強維持,這既然都留不住,當然需要找個冤大頭讓這個孩子死得其所,自然,小瑤兒就成了要人選。”
話落,幾個人都不由瞪大了眼眸,唯獨凌君胤面色淡淡。
“你胡說。”尖叫哭喊。
雲筱雅扶著喊了一聲就軟下來的楚秀,控訴的看著容華︰“做人要有良心,你不能因為與太子關系不菲就掩蓋事實,還要來污蔑我娘。”
“污蔑?”容華笑了笑輕聲反問。
雲筱雅哭著道︰“醫者仁心,你有嗎?”
“哈哈。”容華像是听到最好笑的話一樣,也確實大笑出聲,手放在身前轉過身看向其他人︰“你們也這麼認為?”
莫大人眉頭緊皺,對這個容華並不是很了解,只知道與太子走得很近,性格詭異。
秦章當然是站在雲瑤這一邊,不管容華說什麼他都信。
雲瑤低著眼楮︰“你說的,我信。”
“你們有沒有良心,事實擺在眼前還要替她開脫,難道…難道妾身的孩子就如此命賤,就活該死在她雲瑤的手上嗎?”楚秀心里頭很不安,這突然冒出來的容華讓她有種危機感。
突如其來的怒聲哭喊也不過是掩飾自己的心虛。
雲筱雅快扶著她︰“娘,你保重身體,老天有眼,自會有人還我們公道。”
“莫大人。”凌君胤突然冷冷出聲,轉頭看向對方,“本宮這里有個人,需要你來審一審。”
“下官不敢。”莫大人趕忙謙遜道。
凌君胤收回視線鎖定向地上的兩個人,扯了扯嘴角︰“有何不敢。”
楚秀和雲筱雅接觸到這視線倒吸口冷氣,對方那眼楮像是一把刺入靈魂深處的利劍讓她們惴惴不安。
所有人重新落座,唯獨她們二人跪在地上。
雲筱雅和楚秀想不明白,她們才是受害者吧?
外面響起呵斥,一狼狽骯髒的男人被從外面推了進來,噗通跪地︰“各位大人饒命,饒了小的吧,小的只是想活著,就是想活著而已。”
跪在地上人是個乞丐,身上散著一股惡臭,臉上髒的也看不出來原樣。
挨得最近的楚秀和雲筱雅都往後躲了躲,捂著口鼻難掩厭惡。
“你是何人?”莫大人沉聲問。
地上的人抬頭,雙眼渾濁,半晌後移開視線看向一旁位置上的雲戰︰“奴才…奴才叫來福,之前…之前都是在侯爵府當差。”
“什麼?”雲戰吃了一驚。
雲瑤也突然坐直了身子,身邊凌君胤不由握住她得手示意她放松。
容華笑出聲來,翹著二郎腿︰“小瑤兒,當日我不是告知于你這海棠苑有股尸臭?死了人是沒錯,可一次意外讓我現了其它端倪,順著線索繼續追查,原來,正主另有其人。”
雲瑤听完明白過來,雲戰還是一頭霧水,不僅僅是他,就是莫大人和秦章也同樣想不明白關鍵在哪?
楚秀哆嗦了下直直看向跟前跪著的人,任她怎麼看都認不出來。
地上的人嗷一聲哭起來︰“小的本來是在海棠苑當差的,可是有一天,這側夫人突然找上小的給了一大筆錢,那可是小的從來沒有見過的數目,鬼迷心竅收下了銀子,听從她的命令與她…與她同了房,兩三次之後她便交代小的找個借口離開侯爵府,走的越遠越好。”
“小的干下這種事做賊心虛,計劃了一番打算找管家說離開的事情,可是那天夜里,有人就進了下人房企圖殺人滅口,當時…當時因為與小的同一間房的王志洗了澡沒衣服穿,拿了小的衣服將就,那人將他當做了是我錯殺,小的更是一刻不敢多留連夜逃出了侯爵府。”
哭訴完,男人匍匐在地不停磕頭︰“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小的當初真的只是鬼迷心竅才上了側夫人的當,更沒想到…沒想到她還要殺人滅口,小的做下這等子豬狗不如的事情,求侯爵網開一面,小的…小的求你了。”
“你…你…”楚秀臉色先是白接著漲紅,抖著手指著對方說不出話來。
雲筱雅怒吼︰“你是哪里來的宵小流氓,居然敢污蔑侯爵府側夫人,你是受了誰的指使?不想死,你最好實話實說。”
地上的人抬頭看過來︰“我說的句句屬實,我已經沒什麼可怕的了,我替她做事,從頭到尾都不過是各取所需,可她卻要殺了我,想要我的命,我只想活著,她既然不想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她好過。”
“我與你什麼仇…我和你到底有什麼仇,你要這麼害我?”楚秀像是受了打擊,哆嗦著唇瓣眼淚決堤喃喃道。
轉身,看著椅子上端坐的男人,雲戰臉色難看到極致,雙手合起放在身前︰“老爺,老爺你要信我,這個人妾身根本就不認識,妾身都不知道是誰要害妾身,害死了妾身的孩子不夠,還要將妾身打入地獄,妾身…妾身冤枉吶。”
哭訴聲悲憤淒苦,還不忘話里有話的影射。
雲戰身子都在顫抖,腦海里都是剛才那男人說的話,他不想承認,可是他就是信了。
凌君胤冷冷出聲︰“爵爺有必要將這件事情弄清楚,畢竟,亂了後院,那可是關系血脈大事。”
“太…”雲戰動了動嘴只吐出來一個字。
凌君胤不溫不火︰“爵爺還是看開點比較好。”
“我是冤枉的。”楚秀見雲戰這種反應,歇斯底里尖叫,撲向一旁的男人撕扯,“你到底是誰派來的?你到底拿了別人多少錢?你為什麼要冤枉我?你怎麼能冤枉我?我跟你有什麼仇,我到底跟你有什麼仇?”
“來人,將這個賤婦給我拉開。”雲戰一拍扶手站起來咆哮。
兩邊伺候的人沖上來,將楚秀輕而易舉抓住提了起來,本來流產身子就虛弱,這會兒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娘。”雲筱雅好似才反應過來,哭喊一聲沖過去。
雲戰鐵青著臉︰“將二小姐帶下去關起來。”
“爹,你怎可輕易相信這來歷不明的乞丐,娘對爹情深義重,怎麼可能是他口中所說的這般,娘明明是被人陷害的,她才剛剛失去了孩子,你怎可如此冷血無情?”雲筱雅噗通跪地哭喊。
雲瑤輕笑︰“陷害?不如,妹妹拿出證據來替楚秀證明。”
“雲瑤。”雲筱雅目呲欲裂。
雲瑤收斂表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也奉勸過妹妹最好安分守己,只需要待嫁便好,可你不听呢。”
“雲瑤,你這般陷害我的娘親,就不怕老天爺懲罰你嗎?你會墮入阿鼻地獄。”雲筱雅跟瘋了一樣尖叫。
凌君胤慵懶的眼悠爾抬起,下方一片犀利,手指顫了下︰“簡直找死。”
“沒事。”雲瑤蓋上他手背搖了搖頭安撫道。
凌君胤情緒無一絲緩和,慢慢移開看向雲戰︰“提醒爵爺一句,這種事做的如此嫻熟應該也不是第一次,最好想想以前可曾經歷過。”話落,悠爾一笑弧度凶殘。
雲戰呼吸一窒,唰轉頭看向倒在地上的楚秀,又看看悲憤欲絕的雲筱雅。
雲筱雅被對方突如其來的那種探索目光看的後背一毛,顫抖這唇瓣︰“爹、爹爹。”試探性的出聲。
雲戰的手緊緊握著椅子扶手,一旁容華斜眼看著笑道︰“其實,有個辦法很容易能替爵爺證明,就看爵爺要不要用了。”
“什麼?”雲戰開口才現嗓子堵得厲害。
雲瑤身子一顫有些不忍心,她不是對雲筱雅心存善意,只是心疼她的父親,本來這件事並不打算趕盡殺絕,可是,雲筱雅咄咄相逼。
“滴血認親。”容華笑道。
雲筱雅倒吸口冷氣,瞪大眼楮看著雲戰,半晌喃喃道︰“父親懷疑女兒?”
雲戰視線鋒利的鎖定她,不是他想懷疑的,是楚秀逼得,都是楚秀逼得,雲筱雅出生之前府上莫名其妙死過一個侍衛,當初,李氏經手不了了之,如今想想…
“有勞容先生。”雲戰直直看著雲筱雅對容華說道。
容華擺了擺手︰“這沒什麼客氣的,我樂意之至。”
“不…不…不可以。”雲筱雅也不知道自己心虛什麼,她是爹爹的女兒,她是的。
但是,面對容華接過下人的一碗涼水,看著雲戰毫不猶豫戳破手指滴下鮮血進了碗,容華面容淺淺淡笑向她靠過來,心,好像被人一把攥住只能無助的搖頭,一點點後退。
“二小姐,不是想替你娘親證明嗎?其實,你就是最好的證據,一滴血進去,一切真相大白。”容華笑眯眯的看著雲筱雅,說完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動作。
雲筱雅彎腰怒吼︰“你根本不配做我的父親,你眼里心里都只有雲瑤,她說什麼你都信,我說什麼你都不信,我娘跟著你十幾年,可你卻因為他們幾句話,就懷疑她的清白,雲戰,你算什麼父親?”
雲筱雅總算不再壓抑,將想要說的話怒吼出來,猙獰的看著每一個人。
雲戰身子一晃差點跌坐下去,閉了閉眼楮呼吸明顯變得粗重。
“不管父親與楚秀之間如何,待你我從未偏頗,是你…都不過是你自己心術不正,雲筱雅,侯爵府從未虧欠你,是你與你娘處處算計才走到了今天局面。”雲瑤冷面一字一頓。
雲筱雅晃著身子笑出聲,又是一聲嘶吼︰“你閉嘴,你有什麼資格說這些話?你雲瑤又以為你是誰,從小到大,因為你是嫡女走到哪里都受人追捧,就因為我娘婢子出身,我就要處處被人瞧不起,如今,就算我娘是郡主,你們依然瞧不起她,依然容不下她。”
“為何容不下她,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嗎?”雲瑤怒聲反駁,紅著眼眶向前一步,“我娘性子溫軟不與計較,她與李氏登堂入室咄咄逼人,一步步算計搶了我爹,從一開始便是你娘為人不恥,我娘念在她畢竟失了身,留她在府里,可是呢?她不甘與人作妾,表面純善,骨子里陰險毒辣下毒給她,讓我娘平白病了十年,你還敢說,她無辜,你無辜嗎?”話落,淚撒。
“都過去了。”凌君胤握著她顫抖的手嘆息安撫。
雲瑤深吸口氣咬著顫抖的唇︰“你們做下的每一件事,死上千百次我雲瑤都無法原諒,但是,我偏偏就是不想你們死,死了一了百了,活著,才是對你們最好的折磨。”
雲瑤冷冽咬牙切齒,第一次毫不掩飾對雲筱雅的痛恨和殺意。
雲戰被她反應嚇了一跳,直直看著忘了反應。
凌君胤包裹住她的手︰“為這種人,不值得。”
雲瑤突然撲進凌君胤懷里,擋住自己所有反應,抓著對方衣襟的手泄露了真實情緒,骨節泛白。
秦章唇瓣無聲動了動,只能保持距離,看著那個人難過傷心。
“那也是你們逼的,你們逼的。”雲筱雅不滿雲瑤指控嘶吼。
容華舉了舉手︰“行了,說那麼多廢話,不如來點實際的,滴血。”
“休想。”雲筱雅厭棄的啐了口道。
容華笑了笑也不在意,突然一步逼過去,雲筱雅都來不及躲避手腕一疼讓人捏住抓了起來,次牙咧嘴反抗,手指被容華用力咬了一口。
“啊。”雲筱雅尖叫紅了眼。
容華將她手指對準碗口,看她鮮血滴落笑了笑︰“別嚎了,我都不嫌你血髒。”眼楮直勾勾瞪著融入水面的那滴血。
不只是他,就是其他人也快圍了上來,雲筱雅被容華嫌棄的甩開,腳下趔趄後退幾步跌倒在地。
碗中,兩滴血漂浮水中相撞,在幾雙眼楮的注視下踫到一起,幾個人目不轉楮那本來要融合在一起的兩滴血又互相排斥,唰…在水中散開。
雲瑤倒吸口冷氣,雖然想到這個結果,親眼看到……
雲戰袖子底下的手怎麼都控制不住顫抖,死死盯著碗呼吸錯亂。
“真相大白了。”容華笑著轉身看向失魂落魄的雲筱雅。
雲筱雅搖頭︰“不可能,不可能…怎麼可能。”像是才想起什麼撲向地上的楚秀,“你給我起來,你給我起來解釋清楚,你告訴爹爹我是他的女兒,我是侯爵府二小姐,你給我起來,起來,你告訴他們,這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是爹的女兒,是的,我是的。”
雲戰臉先是鐵青,後面變得慘白沒了血色,抬手指著雲筱雅的地方呼吸開始急促,手收回來捂住心髒的地方腿一軟倒在地上。
“爹。”雲瑤情急呼喊,沖上前扶住對方。
容華快上前,掏出腰上的包裹甩開,幾根銀針出現,抽出最前面的幾根分別刺入雲戰身上好幾個穴位。
“平心靜氣。”容華淡淡提醒。
雲戰臉上的顏色慢慢有了好轉,可身子依舊緊繃著,雙手顫抖的厲害,呼吸雖然均勻可還是粗重。
容華抽出銀針︰“你這樣也改變不了什麼,如今知道,總比將來讓他們入了雲家祠堂來得好。”
雲瑤紅眼瞪過來,責備他不會說話。
容華撇嘴︰“我說的也沒有錯呀。”
“你閉嘴。”凌君胤冷斥一聲,吩咐下人,“將爵爺送回院子休息。”
看著雲戰被下人抬走,雲瑤起身冷凝地上兩個人,一字一頓︰“來人,將這個海棠苑封鎖起來,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
“你敢。”雲筱雅轉頭目呲欲裂。
雲瑤冷冷一笑︰“你大可以看看,我敢不敢。”
海棠苑被四面封鎖,別說是人了,就是蒼蠅都飛不出來一個。
琉璃院,凌君胤包裹著雲瑤的雙手︰“怎麼還這麼涼。”抬頭皺眉憂心道,看向一旁,“給你們小姐燒個湯婆子過來。”
“是。”八斤趕忙去準備。
雲瑤抽了抽自己動手︰“太夸張了吧。”這都什麼季節了,還用湯婆子。
凌君胤沒讓她將手抽回去,依舊包裹在自己手里︰“管它什麼季節,你這手,若是我不給你捂著就冰冰涼涼,你自己也要計較些,不能不當回事。”輕輕搓了搓抬眼,“上次送給你的那些補品可曾吃了?”
“吃的吃的。”雲瑤以免他生氣趕忙點頭。
凌君胤哪里看不出來她的應付︰“索性也就一個來月了,等大婚後,我天天監督著你補就是。”
雲瑤面頰一紅咬了咬唇,雙手被對方大手包裹傳達給她的暖意都到了心坎,低下頭沉默好一會兒清冷道︰“雲筱雅的事情我不想傳出去。”
“放心,落塵和落冰已經去辦了。”凌君胤安撫。
雲瑤抬頭︰“但是,不能這麼便宜了楚秀。”滿目冷意。
“你想如何?”凌君胤問了句,自然也表達了,只要是雲瑤想做的,他都支持。
雲瑤扯了扯嘴角︰“她用如此下三濫的手段算計父親,讓我娘白白傷心那麼多年,攪得侯爵府不得安寧,我怎麼能輕易讓她好過,五台山不是皇家寺廟嗎?送她去那里出家吧。”當然,上輩子的恩怨也算在其中。
“好。”凌君胤都沒有猶豫。
雲瑤心頭顫了下,轉頭撇嘴︰“你就不覺得我太狠了?”
“這叫狠?”凌君胤好笑道,輕揉掌心中的雙手,“這若是讓我來處理,她楚秀比這下場淒慘百倍,先要做的,就是讓她成為全天下的笑柄,漢東近年雖然對女子寬松很多,可失了貞潔是要上公堂受審的,絕對夠她先吃一壺,之後在慢慢折磨,”
雲瑤抽了抽嘴角,她就不該問這個問題,與凌君胤相比,她果然是不夠看的。
翌日,天還沒有亮,侯爵府後院小巷子出現一輛馬車。
咯吱一聲後門敞開,兩三個人抬著楚秀出了府,人被五花大綁堵著嘴巴,任由她赤紅的眼瞪得老大,嗚嗚直叫。
隨著幾個人將楚秀抬出了府扔進馬車,後面跟出來的是管家,雙手交疊身前冷聲笑道︰“側夫人還是認命的去吧,畢竟,大小姐開恩留了你一條活路,也沒有將二小姐趕盡殺絕隨你一起趕出府,你可要好好珍惜,到了五台山潛心修佛,懺悔罪孽,這樣,才能給二小姐積福,她將來才不至于在慕容侯府的日子太難過。”
這番話不外乎是警告,更是不少譏諷。
馬車里的人瞪著車窗,用力掙扎身子,手腕都被繩子磨破了皮勒緊了肉里,眼淚決堤充滿不甘︰“嗚嗚嗷。”
車外,管家啐了口,抬手一揮︰“上路吧。”
馬車里傳出 的踢騰聲,無濟于事,馬車搖搖晃晃離開了侯爵府後巷子,不過轉眼的功夫消失在盡頭看不到了。
馬車停在了太傅府,八斤扶著雲瑤下了馬車,向太傅府中走去。
管家提前就已經在門前迎著了,見來人扶了扶身︰“大小姐。”
“外祖母身子可好?”雲瑤笑著詢問。
管家急忙跟上,態度溫和︰“這些日子比前幾天好多了,就是開春之後眼楮不太好,不過咱們老夫人是什麼性子大小姐最清楚,從來都不服輸。”
“嗯,這是外祖母的脾氣。”雲瑤失笑。
一路進了內院,管家交代幾聲離開,6采文老早就听到消息擱這邊候著,見她出現趕快迎上前︰“瞧瞧,這果真是馬上要出嫁的人,氣色就是不一樣了,臉蛋紅潤又漂亮了很多。”
“舅母就知道打趣瑤兒。”雲瑤與對方雙手相握嗔怒道。
6采文忍俊不禁︰“這哪里是打趣,說的可是大實話。”將她又來回打量了一番嘆道,“看你氣色好了這麼多,我是真的打心眼里松了口氣,也能跟你外祖母放心了。”
“舅母放心,就是為了母親,瑤兒都會照顧好自己的身子。”雲瑤清淺淡笑道。
6采文紅了下眼︰“這就對了。”
牽著雲瑤的手向院中廂房前進,門口的婆子提前掀起了簾子︰“夫人,大小姐。”
雲瑤跨進門就揚聲道︰“外祖母,瑤兒來了。”
“哎呦,我們家小乖乖,總算知道來看我這個老婆子了。”吆喝中氣十足,難言喜悅。
雲瑤听到戚氏的回應打心眼里高興,嘴角翹起來眼中都是亮光,跟著6氏進了內屋。
床頭邊緣,戚氏斜靠著,戴著抹額比前些日子氣色好了很多。
“外祖母可舒服些了?你都不知道,這些日子總是惦記著放不下。”雲瑤伸手迎上前。
戚氏心里熨帖,接住對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中,眉頭皺了下︰“這都春天了,手怎麼如此涼?”
“沒事的。”見戚氏憂心雲瑤安撫。
戚氏再次道︰“這不能大意,女人涼氣太盛終究是影響著身子,往後嫁了人就知道虧損了,改明讓你舅母給你送點去濕氣和大補的過去,記得吃上。”
雲瑤坐在戚氏身邊抱著她胳膊,靠在她懷里︰“外祖母都要把太傅府所有好東西搬去侯爵府了,舅母該心疼了。”說完,對著6氏吐了吐舌頭。
6氏愣了下,反應過來自己被打趣了,笑道︰“混淘玩意兒,你這是拐著彎笑話你舅母還是笑話太傅府?”
“瑤兒才沒有。”雲瑤每次來這里都很放松,才真正像這種年紀的樣子。
戚氏大笑,拍了拍她胳膊︰“這眼看就要大婚了,府上準備的如何?”
雲瑤低下頭有點不好意思,雖說重活一世,可如今才有了真正要嫁人的那份激動和羞澀。
“還不好意思了。”戚氏在一旁打趣,看向6氏,“改明再準備兩套頭面送過去,瑤兒出嫁,不能輸了排場。”
“哎。”6氏笑著答應下來,在她心里,雲瑤也是她的女兒。
雲瑤眼楮微紅看向6氏充滿感激,重新靠在戚氏懷里︰“瑤兒以後來看望外祖母的時間就要減少了,不能在外祖母身邊盡孝,外祖母要保重身體,不要讓瑤兒掛心。”
話沒說完已經開始哽咽,是真正的心酸不舍。
戚氏看著別的地方好長時間都沒回應,之後深吸口氣嘆道︰“說的什麼傻話,我們瑤兒出嫁證明長大了,只要幸福,只要你開心,外祖母就沒有牽掛,就高興。”
6氏轉過身子偷偷擦了擦眼淚。
跟戚氏坐了一下午,雲瑤也不打算留在府上吃飯,侯爵府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她去安排,6氏送她出門。
“昨天,你大表哥回來的很晚,跟你舅舅念叨了幾句,到底怎麼回事?”在戚氏房間里6氏都忍著沒問,這會兒沒什麼人了才開口。
雲瑤停下腳步轉過頭︰“大表哥與舅母怎麼說的?”
“還能怎麼說?”6氏翻了翻眼楮,“若不是你大表哥跟我們提一句,你是不是又要瞞著自己一個人承受?”
雲瑤抿著嘴角笑了笑︰“這不是已經萬事大吉,沒什麼事了嘛。”
“沒事是對,可我們這心里不能不惦記。”6氏拍了拍自己心口的地方埋怨。
雲瑤上前拖著她胳膊一陣搖晃︰“舅母不要生氣,就是不想你們擔心才不說的,不過,現在真的已經解決了,楚秀天沒亮我就讓人送出了侯爵府,到五台山上出家。”
“出家?”6氏意外道。
雲瑤平靜的點了點頭,看著6氏︰“這個結果最好,對外宣稱,侯爵府側夫人看透塵世,為侯爵府子嗣掛心,自願前往五台山出家念佛吃齋,替侯爵府祈福,這樣,還平白給她一個美名。”
“那不是太便宜她了。”6氏握著雙手憤憤道。
雲瑤將手蓋在對方握著的雙手上,輕笑︰“舅母,她活著,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侯爵府日益壯大,看著父親子嗣滿堂,看著我風光大嫁享受榮華,看著她的女兒成為慕容侯府卑微的妾室,你說,是不是比讓她去死,還要痛苦萬分?”
便宜楚秀?怎麼可能呢,她只是不想讓對方輕易掙脫牢籠,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雲瑤前腳剛進府,雲筱雅就從遠處沖過來,噗通跪在了地上不斷磕頭︰“姐姐,姐姐我求你了,我求求你,跟爹求情吧,讓他放了娘,讓他…讓他看在娘伺候了過去夫人十年的份上放她一馬吧,我向姐姐保證送她出城,躲得遠遠的,再也不入京,求你…求求你。”雲筱雅放下所有驕傲哀求面前人。
雲瑤冷眼看著,過去一幕幕就像是放電影從腦海中閃過,壁櫥中的黑暗,慕容靖的殘忍,雲筱雅的冷嘲熱諷,身邊人的離去,她的不甘慘死…一陣冷風吹過。
“這件事到此為止,你如果還想順利的從侯爵府嫁出去,就不要在提及此事,免得,惹禍上身。”雲瑤冷冷俯視著地上的人,沒有多余溫度的冷漠說道。
雲筱雅不甘的抬頭,怒目而視,眼中猙獰和狠毒交織沸騰,雲瑤漫不經心的從她身邊繞過越行越遠,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一次。
海棠苑,雲筱雅翻箱倒櫃。
“二小姐,你到底在找什麼?奴婢可以幫你的。”翠蓮戰戰兢兢的詢問。
雲筱雅表情很嚇人,沒有回應她到處亂翻,霹靂 啷了好一陣,從一個箱子里面抓出來一個挺精致的布包。
“翠蓮,拿著這些東西去五台山,幫母親打點。”雲筱雅紅著眼楮轉身吩咐。
翠蓮听言呼吸頓了下,再看看她懷里一大包值錢的家當總算明白過來,臉上都是抵觸慢慢搖著頭︰“二…二小姐,那里可是皇家寺院,有…有太子撐腰,哪里是奴婢能夠打點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銀子呀。”
“賤婢。”雲筱雅冷冽呵斥,猙獰的看著她,“你是不是覺得母親大勢已去,本小姐在這個侯爵府也沒有了地位?我告訴你翠蓮,你們一家人可都還在本小姐掌心之下,你最好想清楚。”
翠蓮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臉色蒼白雙手合十︰“小姐,你可憐可憐奴婢吧,先不說這前往五台山的路有多凶險,就是…就是到了那里,奴婢一人之力也不能改變什麼,大小姐明擺著有太子撐腰挑了這麼一個地方,並不是銀子就能改變的事情呀,不然…不然小姐還是去求求老爺,不然…不然慕容侯爺也行,他那麼得三王爺器重,三王爺肯定會幫忙的。”
“閉嘴。”雲筱雅抱住懷里的東西嘶吼,目呲欲裂,“你讓本小姐去求慕容靖?那不就是明白了告訴他母親被送往五台山的真相,那本小姐還有什麼臉面和機會嫁入慕容侯府,你是在害我嗎?你說,是不是雲瑤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麼害我?”
翠蓮被雲筱雅的癲狂嚇得失聲痛哭,眼前人確實很可怕,猙獰扭曲的表情還有那一雙幾乎脫窗的凶狠目光,翠蓮身子哆嗦忘了所有反應。
“你一個賤婢都敢違抗我的命令,是不是覺得,我出府多年早已失勢,如今又被那賤人陷害不是父親親生女兒,連你也開始不把本小姐放在眼里?”雲筱雅站直身子低著眼冷冷咬牙說道,“你是不是忘了,本小姐的外祖父可是北楚老戰王。”
翠蓮默默流著眼淚直搖頭,雖然她打心眼里痛恨雲筱雅,更是多次動過逃離的念頭,但是也知道,無路可去。
雲筱雅伸手抓住翠蓮的頭撕扯,薅下一大把跟著繼續︰“賤人,賤人,都不是好東西,你們都想讓我死,我不會屈服的,我不會輸,你們都該死,該死,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翠蓮慘叫,想要護住自己的腦袋失去了先機,又哭又喊,屋子里一時間淒厲的讓人心寒,地上很快就有很多黑色頭,翠蓮毫無反擊之力只能承受著,淒慘痛哭。
深夜,月如銀盤,海棠苑偷摸溜出來一個人,鼻青臉腫,一頭秀所剩無幾回頭看了看,眼底痛恨閃過,手中抱著簡單的行囊沒有過多的留念,轉身就跑。
琉璃院。
九媽挑簾子進了內屋,房間里檀香燒的正旺,很好聞。
“小姐,人跑了。”九媽低聲匯報。
雲瑤懶洋洋抬了下眼︰“她們家人可有下落?”
“老奴這幾天一直在坊間打听,那個二…”二小姐三個字還沒說完九媽嘴巴一閉,接著換了口風,“那個雲筱雅藏的還挺深,打听了各方消息才找到那家人的下落,也沒幾個人了,這幾年,被雲筱雅控制著過的不是很好,不過听了老奴的話也都願意離開漢東。”
“送個人情給翠蓮,只需要讓她幫本小姐一個忙就好。”雲筱雅翻了翻手中書籍一頁,淡淡說道。
翠蓮拿著簡單的細軟鑽出侯爵府後門,腳下度特別快,她什麼都不想管了,只要能離開這里,身子剛深入巷口,拐角的地方就冒出來一個人。
“呀。”翠蓮嚇得驚呼跌倒在地,兩眼直看向黑影冒出來的地方。
翌日,大街小巷再一次沸騰,只因為一記重磅消息。
酒樓大廳,八卦雲集的地方。
“你跟我開玩笑?你說侯爵府那二小姐在老莊失了身?”這一音調在大廳突兀響起,換來一片死寂。
喊話的人來回張望一圈滿臉尷尬,對著眾位拱手表示歉意,又重新埋下頭對著同桌的人求證道︰“這消息可靠嗎?真的假的?不是說那二小姐已經是慕容侯爺的人了?這可是再有小半年就要成親了。”
“當然是真的,我能用這種事情開玩笑嗎?”
“你又怎麼知道的?”
“我一個二舅子的佷子的舅媽的女兒在侯爵府郊外老莊做工,這四年都是跟那位二小姐朝夕相處,她什麼事不知道。”
“我的天哪,這麼刺激。”
“嘿嘿,這慕容侯爺綠帽子戴的妥妥的。”
不過短短一個早上的時間,這個話題在漢東城傳的沸沸揚揚,雲筱雅時隔四年後再次火了一把,只是,比四年前更慘。
慕容靖風風火火進了侯爵府,揚名要見雲筱雅,自然不會有人攔著。
海棠苑,雲筱雅搖晃著出了門,面黃肌瘦的樣子披頭散充滿病態,在看到那多年不見的男人,所有悲痛和委屈從心而來,雙眼通紅︰“靖…靖哥哥。”
慕容靖面容冷硬,負手而立站在院中,看著門口搖搖欲墜的干瘦人影,本帶著質問心態進府的他突然就心軟了,總覺得,雲筱雅不會騙他。
嘆息聲︰“雅兒。”四年的思念,在此時只剩一聲嘆息。
雲筱雅從台階上沖下來,直接撲進慕容靖懷里,如今,這個男人便是她在溺水池塘中的一根救命稻草,她要牢牢抓住,緊緊抓住。
“靖哥哥,我以為…我以為你早已經忘了我,忘了我。”雲筱雅埋在對方懷里哽咽哭訴。
慕容靖過了一會兒才抬手將人回抱住︰“怎麼會,我無時無刻都盼望著這一天盡快到來,我也已經听說你娘的事情,既然是她的選擇,你也不要太難過,畢竟,這個地方也沒有什麼值得她留戀了,你再堅持一段時間,等進了慕容侯府,再也不需要承受委屈。”
雲筱雅仰頭滿是愛慕看著面前人,悠爾閃過哀愁半低下頭,咬了咬唇瓣︰“靖哥哥已經听說那些風言風語了吧?”
淒涼詢問充滿落寞,雲筱雅苦笑不敢抬頭。
慕容靖嘴角僵硬出現怔楞,很快,將面前人雙手包裹在自己手里︰“不要多想,不論別人怎麼說,我都是信你的,我們經歷了那麼多,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心里清楚,不會被他人左右。”
“是她害我的,真是她害我的。”
雲筱雅听他這麼說可算松了口氣,跟著激動哭訴。
慕容靖低聲安撫︰“好好好,我都知道,我都明白,不需要太久了,你這段時間都不要去招惹雲瑤,安心待嫁,一切都等到了慕容侯府我們再說,將來,有的是機會。”
傍晚,落塵落冰帶著人進了府,浩浩蕩蕩的隊伍讓府上下人都看直了眼,那一口口箱子也讓他們充滿了好奇。
…沉悶的落地聲在院子中稍縱即逝,落塵對著台階上直翻白眼的雲瑤拱了拱手︰“咱們太子說了,太子妃即將出嫁,這聘禮不能委屈了太子妃,這36抬請太子妃欽點。”
周圍下人听言都倒吸口冷氣,36抬?一般這下聘禮最豪華的也不過12抬,這太子一出手就是36抬,真正是讓人大開眼界。
雲瑤心里埋怨凌君胤不夠低調,可是不斷上揚的嘴角已經泄露了她真實心情。
夜,九媽將整理好的東西交到雲瑤手上,帶著笑︰“太子送來的東西都已經入庫盤點清楚,不得不說,咱們這姑爺出手就是闊綽,那36抬樣樣都是不得了的東西,小姐,這往後的富貴是沒錯了。”
九媽是打心眼里替雲瑤高興,這幾年也看的明白,凌君胤對雲瑤真的無可挑剔。
雲瑤看了眼桌面上的東西,撐著下顎不知道想些什麼。
“小姐?”九媽試探出聲。
雲瑤半磕著眼︰“九媽,可是,我這心里就是高興不起來呀。”
“小姐。”九媽怔了下莫名感到鼻子酸。
雲瑤低下眼楮︰“他對我好,真的很好,所有的好東西都送進了侯爵府,四年來,更是將我捧在手心里寵我,但是,我就是開心不起來。”突然坐起身子看向九媽,“等到出嫁了,我要榮華加身,可惜,娘看不到,她也听不到,更沒有機會在我出嫁的那一天,送我上花轎。”
雲瑤眼眶一紅哽咽難言︰“九媽,四年了,我都不曾找到害死娘親的凶手,而今更是要風光大嫁,我如何開心的起來?”閉眼,落淚。
“小姐。”九媽擦了把眼淚安撫,“夫人又怎麼會在這種事情上怪責小姐,如果有選擇,夫人不會希望小姐掛念仇恨,只要平安開心,眼看小姐就要出嫁了,夫人在天之靈只會替小姐高興,替小姐放心。”
“九媽。”雲瑤撲進九媽懷里悶悶出聲。
九媽深吸口氣將人抱住,一邊輕輕拍打一邊道︰“轉眼小姐都長大了,要嫁人了,這進了宮就是皇家婦,與在侯爵府終究是比不得的,規矩嚴明,婆母又是皇貴妃,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阮清公主,更不要說,還有那至高無上的太後,小姐往後的路,只怕更加舉步艱難,但是不要怕,老奴會一直都跟著小姐,一直都跟著。”
雲瑤閉著眼楮傾听,待她話落彎唇清淺淡笑︰“我不怕,我身邊不僅僅有九媽和八斤,還有小文。”話落拽著九媽袖子,歪了歪頭,“還有君胤,我信他能將我保護的很好,不受他人欺辱。”
九媽一低頭,正對上她那雙堅定明亮的眼,嘴角的弧度不可抑止的揚起。
太子東宮,燭火搖曳。
下方,落塵低著頭應該是匯報什麼。
後方,凌君胤合上書簡抬頭︰“販賣私鹽的線索讓他全部整理起來,擇日送入京城。”
“是。”
扔了手中的東西凌君胤起了身,從桌後面繞出來向前,步子突然一頓︰“今日東西可送過去了?”
“嗯,太子妃親自驗收的,應該很滿意。”落塵低著頭說道。
凌君胤神色頓了下,嘴角情不自禁揚起︰“很滿意!”輕輕咀嚼這三個字,話落闊步向外走去,“明天一早,將本宮定下的喜服送上侯爵府,不滿意的地方命人盡快改動。”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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