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莫涼還在思量目前的狀況和局勢, 蒼老被人引著也進了靈堂。
掀袍子跪地, 不卑不吭︰“老臣見過太子，見過三王爺。”
“起吧。”凌君胤淡淡出聲。
蒼老起身，第一眼視線看向雲瑤，見她病殃殃的還對自己咧唇一笑, 嘆了口氣︰“當日老臣就告知過大小姐, 那件事瞞不得，不過，這件事老臣也確實有錯，不該那麼就輕易答應了你, 以至于…”
話剛說完, 雲瑤就哭出了聲, 緊緊抓著凌君胤的胳膊。
蒼老抬頭, 滿目嚴肅看向凌君胤︰“老臣听通傳的人也說到了一點, 這距離百花宴也有一個月的時間了, 大小姐之前突水痘高燒不退臣就察覺到了一點不對, 畢竟, 大小姐的癥狀雖然跟水痘無疑, 但是有點出入，之後，大小姐的話更是給了老臣端倪，回府也查過水痘這方面的書籍, 最終確定中毒無疑。”
不需要別人詢問, 蒼老便將藏了好長時間的話都說了出來, 轉頭看向雲戰︰“大人，當日將這件事情瞞下來著實有些無可奈何。”
雲戰一怔，半晌沒反應過來。
蒼老搖了搖頭︰“本來不該的，但是，老臣當時實在沒有辦法拒絕大小姐，雖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可她那麼哀求老臣，老臣便答應了。”
“是我讓蒼老不要將中毒的事情說出去，因為，即便是父親知道了，雲筱雅只需要跟父親哭訴一番，再將這件事找個由頭敷衍過去，也不過都是不痛不癢的一件事罷了，所以，說與不說根本沒有多大的區別。”雲瑤低著頭哽咽說道。
可這番話停在雲戰耳朵里就嘲諷極了，他作為一個大山般的父親，卻不能讓自己女兒有安全感。
雲瑤紅著眼楮抬頭︰“甚至母親都是不知情的，母親在知道自己的身體油盡燈枯也是因為藥被人動了手腳，有想過落楚秀，也是因為沒有證據被女兒勸阻忍了下來，若是當時女兒沒有那麼多自以為是的顧慮，今日一切都不會生。”
突然的嘶吼，雲瑤漲紅了臉接著又是蒼白，晃著後退兩步。
“乖，不要生氣。”凌君胤將人拖著護到懷里安撫道，抬頭，銳利的眼鎖定所有人，“這件事就由大理寺著手調查，侯爵夫人中毒身亡，生在半夜，自然與侯爵府的人脫離不掉關系，本宮也相信定會有蛛絲馬跡。”
“臣，遵旨。”莫涼抬手听令。
雲戰嘴巴顫抖說不出話來，看著雲瑤的地方充滿貪婪。
雲瑤靠在凌君胤的懷里無聲痛哭，眼楮直直看著自己母親棺木的地方。
“姐姐，你非要這麼對我嗎？寧可讓蒼老違背良心作證，都要污蔑我？”雲筱雅悲傷的看著雲瑤，滿是不可置信。
雲瑤冷笑聲，到現在這個人還能裝的如此可憐。
蒼老抬手︰“老臣對天誓，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絕對真實，當然，老臣也沒有說這件事就是二小姐做的，畢竟，老臣知道的只是大小姐當日中毒。”
“謝謝蒼老。”雲瑤對著蒼老點了點頭，轉頭又看向八斤，“你喊九媽來一趟。”
“是。”
蒼老也看了眼雲瑤，不知道她還想做什麼。
凌君胤不管雲瑤要做什麼，只擔心她身子吃不消︰“乖，去那邊坐著，剩下的事情我來做。”
蒼老乍一听太子這麼溫柔也楞了一下。
秦章走到莫涼身邊︰“莫大人，根據侯爵府一干下人所說，昨天夜里在屋子伺候夫人的正是九媽和林媽，先從這個兩個人開始入手。”
“嗯。”
抬頭，下方的人堆里，有人抬頭看過來，噗通跪地︰“大人，老奴是冤枉的，老奴真的是冤枉的。”
哭喊聲響起，林媽面無人色不停的在地上磕頭。
莫涼眉頭一皺︰“是不是冤枉，本大人查過自然清楚，不需要你來哭訴”
“大人。”林媽抬頭額上都是鮮血，“老奴雖然比不了九媽，是跟著夫人嫁入侯爵府，可是老奴也是從夫人進門那一天開始就跟在身邊伺候的，這不管是吃的用的都是老奴精心檢查過才會給夫人使用，這前天夜里的藥也是跟往常一樣，哪里知道…哪里知道就送了夫人的命。”
“這藥是誰煎的？”莫涼沉聲詢問。
林媽瞪大眼楮思量，好長一會兒時間抬喃喃道︰“平時都是九媽親自監督親自動手，昨…昨天因為臨時有點事便交代給了老奴。”
“除了你，還有什麼人接觸過湯藥？”莫涼眉頭皺了皺沉吟半晌再次問道。
林媽有點恍惚，努力想著前天夜里具體生了什麼，將所有事情都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失魂落魄搖著頭︰“不…不知道，只有…只有老奴，平時都是九媽親自熬得，老奴幫襯著，因為…因為小姐信不過任何人嗚嗚嗚…她信嗚嗚…她就是信得過老奴。”
說到這，林媽哭的肝腸寸斷，她覺得自己不僅命不久矣，還辜負了雲瑤。
九媽跟著八斤進了大廳，噗通跪地︰“小姐。”
“九媽起來。”雲瑤快說道。
九媽擦了把眼淚搖頭︰“老奴有罪，不敢奢望站著說話，小姐就讓老奴跪著吧。”
“九媽。”雲瑤嘴巴動了動不出聲來。
九媽抬頭看向的是雲戰︰“老爺，老奴對天誓，那日小姐水痘作正是蓮心給茶里放了東西，當時小姐就已經現卻並沒有吱聲，便是為了將計就計，果不然，第二天一大早，二小姐就進了門，提出要替大小姐前往參加百花宴，若不是老爺帶回消息說，皇後有意讓二小姐進宮，那她不就是能夠代替大小姐進宮。”
這段話九媽是哽咽著說的，她此時此刻，恨不得雲筱雅跟楚秀都去死。
雲瑤也看向雲戰冷冷一笑︰“爹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
“你胡說。”雲筱雅率先哭喊。
雲戰動了動嘴突然看向雲筱雅，眼里一片猩紅。
雲筱雅接觸到嚇了一跳，哆嗦著往後縮了縮不停搖頭︰“爹，不是的，不是的，我怎麼會去害姐姐呢？她是我的姐姐呀，從小對我那麼好，雅兒怎麼會傷害她，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姐姐為什麼這麼害我…為什麼要…”
後面的話已經沒有了聲音，只是哭著搖頭。
雲戰卻已經再也不相信雲筱雅，他才不會信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蓮心突然抬頭哭喊︰“大小姐大小姐，奴婢知道錯了，奴婢…奴婢不敢了，奴婢…奴婢只是鬼迷心竅，是二小姐告訴奴婢，若是不幫著她對付大小姐就會讓奴婢一家人死無葬身之地，奴婢怕…奴婢真的怕…”
雲瑤冷眼看著突然哭喊起來的蓮心，生不出絲毫同情。
若只是單純因為害怕雲筱雅的威脅，她還情有可原的同情蓮心一番，可惜，蓮心不過是與雲筱雅一樣，對自己不肯重用她，懷恨在心想讓自己去死，對于一個想讓自己死的人，雲瑤又如何會去可憐。
默默移開視線︰“秦大人，這奴婢謀害主子，該當何罪？”
“腰斬。”
秦章面無表情，嘴巴一動吐出兩個字，冰冷刺骨。
蓮心抬頭，本來就傷痕累累的臉因為恐懼更加扭曲，瞪大了眼楮看著雲瑤。
雲瑤理都沒有理她，轉頭看向雲筱雅︰“妹妹，你還要有什麼要說的嗎？”
“她根本就是你的人，你們主僕想要如何冤枉我都可以，我做解釋又能如何？”雲筱雅已經從震驚恢復平靜，冷冷苦笑道。
雲瑤諷笑︰“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二小姐，你怎麼能不幫奴婢，奴婢幫你做了這麼多事，上次你交給奴婢一包東西讓奴婢每日放在大小姐參茶里奴婢也做了，如今事情敗露你卻不幫奴婢，還要反咬一口，你怎麼能是這樣的人，你還我娘，你還我弟弟。”
周圍人都听得目瞪口呆，尤其是楚秀，臉都白了，反應過來沖過去就要打蓮心。
蓮心更快，已經撲過去拉扯雲筱雅，尖叫著︰“你這個魔鬼，你這個可怕的魔鬼，你滿肚子的陰謀詭計，奴婢幫你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你卻不想幫奴婢，你想讓奴婢替你去死，你怎麼如此歹毒。”
“反了反了，你們都是瞎了眼嗎？給老身將這個賤奴拖下去，亂棍打死。”
李氏見自己乖孫被一個下人壓著打，怒吼一聲。
戚氏諷刺道︰“她這是罪有應得，她不害別人，別人能這麼對她嗎？還想亂棍打死？怎麼著李氏，想殺人滅口不成。”
“一個奴婢，剛才還矢口否認咬定是瑤兒冤枉她，現在，又污蔑雅兒，這種賤奴的話能相信嗎？”李氏臉都是黑的。
楚秀拽住蓮心拖拉，抬頭哭喊︰“與雅兒無關，這個奴婢根本就是想要離間侯爵府，老爺，你要相信奴婢，你要相信我們的女兒，她是無辜的，是無辜的，她這麼單純善良，怎麼可能會去傷害自己的姐姐。”
雲筱雅掙扎︰“救命…救命。”
雲瑤冷眼看著被蓮心打的毫無反手之力的人，心里冷笑。
“來人，將這奴婢拉開。”雲戰怒吼。
很快，有人沖進來將地上的蓮心拖起來往外拉。
蓮心不甘心，努力掙扎︰“大小姐你相信奴婢，奴婢都是被逼的，都是二小姐…都是她威脅奴婢的，奴婢反咬大小姐也是她昨天夜里拖翠蓮去找的奴婢，用奴婢一家老小威脅奴婢，求大小姐…求大小姐開恩。”
雲瑤都只是冷眼看著，這些人，不過罪有應得。
蓮心被人拖出了院子，很快傳來板子上身的聲響還有慘叫，其中夾雜著蓮心對雲筱雅的詛咒謾罵。
雲筱雅披頭散無助極了，縮著身子一直哭，楚秀滿是心疼將她抱在懷里。
雲戰幾步逼近︰“為父最後問你一句，到底是不是你？”
雲瑤嗤笑聲傳來，雲戰臉上閃過尷尬和痛惜。
雲筱雅含著眼淚看著雲戰，倔強的咬著唇瓣不出聲。
“爵爺未免太過倉促，這不過只是听了一個奴婢的瘋言瘋語，再說，她一開始還非要說是大小姐嚴刑拷打逼她承認的，她的話如何能信？”凌少恆突然出聲道。
雲瑤冷笑︰“為何不能信？”
“大小姐，本王還是希望你能理智一點，別忘了，雅兒還是本王的未來良妾。”凌少恆不滿的提醒道。
雲瑤眼中只有鄙夷︰“良妾又如何？不過是個高級的妾。”
“你…”侮辱雲筱雅不就是侮辱自己？凌少恆臉色變得難看。
凌君胤將雲瑤擋住︰“難道說錯了？”冷冷凝視過去反問。
凌少恆深吸口氣︰“大皇兄，你總不能因為大小姐是你的未來太子妃就有失公道。”
“是不是有失公道，很快就知道了。”
確實很快，門外進來一人，正是落塵，一甩手將自己手里的東西全部扔在了雲筱雅身邊。
“太子，屬下帶人搜查了二小姐的院子，這都是她房間里找出來的，已經讓人看過了，都是用一些常見藥物調配出來的有毒之物。”落塵平靜的聲音在靈堂響起，聲音不大卻讓每個人都听得清楚。
雲筱雅在看到那些東西落地的時候就已經傻眼，瞪大了眼楮癱軟下身子。
李氏更是倒吸口冷氣︰“不可能。”怒吼一聲回頭，“你們這些狗奴才，說，到底是誰栽贓陷害你們二小姐，老身今天將話撩在這里，你們老實交代老身還能留你們一個全尸，否則，定要讓你們五馬分尸。”
這聲怒吼，讓在場的一干下人憤憤不滿，他們是奴才，可也是畢恭畢敬的做好分內事，憑什麼要把所有事情都賴在他們頭上。
“來人。”一聲怒吼。
所有目光投向目呲欲裂的雲戰身上，只听再次的命令︰“將二小姐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爹，不是我，真的我不是我，女兒冤枉。”雲筱雅哭喊，抱住楚秀滿是驚恐。
楚秀尖叫︰“老爺老爺…不是我們女兒不是…不是她…她這麼單純怎麼會是她，是是是…是奴婢，都是奴婢干的，這些藥粉…這些藥粉都是奴婢調配出來的，奴婢氣恨大小姐對雅兒疏遠，所以才買通蓮心給她茶水里下毒，跟雅兒無關。”
雲筱雅石化住，耳邊都是楚秀替她頂了罪名的聲音，半晌不知道做什麼反應。
沖進來的侍衛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雲戰瞪大眼楮充滿血腥︰“你這個賤人。”咬牙切齒怒吼。
楚秀抬頭︰“老爺，奴婢…奴婢知道錯了，可是奴婢對天誓沒有傷害過夫人，若是有說假話，天打五雷轟。”
“你的話還能信嗎？你要是會怕雷劈就不會做出這麼多喪盡天良的事，你連我的女兒都不放過，楚秀，你還是人嗎？”咆哮聲炸開。
雲戰抖指著楚秀︰“將她拖出去，拖出去，打…打死她…亂棍打死她。”
“誰敢。”李氏怒吼一聲。
本來要沖上來的人又生生僵住，已經不知道該听誰的了。
雲戰黑著臉看向李氏，李氏抬著下巴沖雲戰似笑非笑︰“戰兒長大了，翅膀硬了，當了爵爺身份尊貴了，我這個娘是不是以後見了你都要三叩九拜？”
雲戰面皮抽搐並沒有說話，可眼里情緒都像是要呼嘯出來。
李氏環顧了一圈︰“看著這侯爵府，烏煙瘴氣，死一個女人卻要拉多少人給她墊背，不過別人我管不著，楚秀是老身的人，從小就跟著老身，你說打死就打死？可曾念過老身的感受？”
雲戰動了動嘴︰“娘，那你又可曾想過，兒子的感受？”
李氏怒吼︰“你這個孽障，我將你辛辛苦苦撫養大，你有了功名有了媳婦兒就不要我這個娘了？秀兒已經說了，她不過是替自己女兒不值做了糊涂事，你隨便懲罰，罰過之後她也就知道錯了，長記性了，她千錯萬錯也給你生了一個女兒，她也並沒有要將瑤兒置于死地，你卻要讓她去死。”
“她該死。”雲瑤冷冷說道。
李氏轉頭︰“你住口，這里沒有你說話的資格。”
“你才要住口，這里是侯爵府，瑤兒是侯爵府嫡女，她說的話比你有分量，你不過是申洲雲家的填房，手莫要伸的太長，這府中的姨娘庶女本就是奴才，要打要殺瑤兒有的是資格，由不得你說三道四。”戚氏厲聲反駁。
李氏後退一步顯然氣的不輕，抬手抖︰“你…你這個歹毒…歹毒…”
“想說老身歹毒？”戚氏笑了笑，沉聲再次道，“老身若是歹毒，你李氏哪里還有今天的風光，早就臭名遠揚沒臉見人了。”
“你…”
“老夫人保重。”王媽趕忙扶住要仰倒的人喊道。
雲戰喝道︰“將楚秀拖出去，杖打一百。”
“爹不要，爹，一百會打死娘的，求求你了爹，求你了，不要爹。”雲筱雅連滾帶爬沖向雲戰，哭喊著哀求著。
楚秀被人已經拖了起來，企圖掙扎可根本沒有用。
廳外，下人都埋著頭跪著，大氣都不敢喘，楚秀被人拖著從他們面前經過都屏住呼吸，生怕有一點點動靜就牽連到自己。
李氏嘶吼︰“你們居然敢。”瞪大了眼楮直，突然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老夫人。”王媽驚恐怒吼。
雲戰眉頭皺了皺，蒼老不需要吩咐直接上前把脈，面容嚴肅沉吟好一會兒︰“將人先抬回院子吧，老夫人怒氣攻心，老臣需要給她失針。”
院子外沖進來好幾個人，大家七手八腳的將人抬起來挪出去。
雲瑤身子一軟也徹底倒在凌君胤身上。
“蒼老。”凌君胤喝了一聲。
蒼老趕忙轉身迎上去，搭在雲瑤手腕上眉頭緊皺，很快抬頭︰“大小姐傷心過度，又加上沒怎麼休息，沒有吃東西，氣血不足，讓她最好先休息吃點東西。”
凌君胤薄唇緊抿眼里醞釀著風暴，不顧雲瑤掙扎將人打橫抱起來︰“這里交給莫大人秦大人，若是三弟沒事就先回宮吧，侯爵府的事情移交大理寺，本宮希望兩日內能听到消息。”
扔下冷冷的吩咐人已經出了靈堂，繞過所有人頭也不回闊步而去。
廳外，楚秀的慘叫很快響起，每一聲都叫的撕心裂肺。
雲筱雅嚎啕大哭︰“爹，爹你不能這麼對我們，你不能啊，我們是冤枉的，是冤枉的。”連滾帶爬沖向雲戰，而對方並不理會她，目光落在棺木上。
雲筱雅沒了分寸，只能又轉身跪行向凌少恆︰“三王爺，三王爺臣女求你，臣女求求你，替娘親說句話，說句話吧，一百大板會打死她…姐姐已經沒有了娘親，雅兒不想…不想也失去這個娘親。”
哭喊聲充斥著整個大廳，凌少恆捏著扶手看著腳邊對他苦求的雲筱雅，那麼無助，那麼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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