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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瘋子,瘋起來,我自己都害怕。
我這一生,偏愛瘋子。
——《瘋妃難寵》
柔軟的刺繡被面,覆蓋在酥麻的身體上。
燻香的氣息,固執地縈繞在鼻腔內,揮之不去。
腦中閃爍著失足落水的零星片段,她忽而覺得身在水中無法掙扎,忽而覺得身體在急速下墜,內心無比焦灼,身體卻如同釘在床板上,無法動彈。
緊接著,又是那張冷酷的臉,寫滿濃濃的殺意。在溪邊,在床前,陰魂不散。
她用盡力氣掙扎,可越掙扎,越是無法逃離噩夢。
急促的腳步聲,落在檀木鋪成的地板上,聲音干脆利落,卻有些不真實。
她還是在夢中,無法醒來。
她努力逼迫自己,用大拇指指尖使勁地掐著自己的食指,希望用疼痛來刺激感官,逃離夢魘。
“姑娘這是怎麼了?怎麼出了這麼多汗啊?”
小宮女跪在床前,用濕毛巾輕拭著扶甦的額頭。
冰涼的觸感,從頭頂傳來。
扶甦猛然睜眼,卻見一只白色衣袖,在眼前晃來晃去。
“醒了!”小宮女歡快地叫了一聲,扭頭跑了出去,“姑娘醒了!姑娘醒了!快去稟報皇上!”
皇上?
扶甦睜開眼,顧盼輝煌的寢殿,想來此刻已身在宮中。
她只覺渾身黏糊糊的冷汗,掙扎著要起身,卻渾身沒有一絲力氣。
一旁另有一名小宮女上前,小心地扶住她的胳膊。
“姑娘快躺下。”小宮女扶扶甦重新躺好,立在一旁,低頭輕聲說道,“姑娘大病初愈,不宜下床走動。”
“我躺了多久?不會又是幾年吧?”扶甦扭頭看著她,疑問道。
小宮女心覺好笑,不慌不忙地回道︰“姑娘說笑了,姑娘躺了大半個月,並非幾年。許是姑娘昏睡久了,便混了時辰了。”
大半個月?
就算是一日一個月,至少也應該過去半年之久了......
大半個月,又是如何換算的?
方才的小宮女從外面進來,悉心詢問︰“姑娘可有哪里不舒服的?奴婢這就命人去傳御醫。”
“我哪里都不舒服。”扶甦自我感覺一番,只覺小腹一陣陣麻木,酸脹難忍。
消息通傳到花陌羽那里時,他正坐在大殿上認真批閱奏折。
慕容仙安靜地坐在一旁,忽然感覺胸中憋悶,胃中不時泛起酸水,作勢要吐,一旁的公公慌忙遞上一個痰盂。
“怎麼了?”
花陌羽頭也不抬地問了一句。
“沒什麼......”慕容仙連吐了兩大口酸水,吐完以後,拿手帕輕拭了下唇角,微笑著轉向花陌羽,“臣妾近來老是這樣,總是想吐,胃口也不好......不知道......”
“啟稟皇上,那位姑娘醒了!”
殿外傳來通報的聲音,听到通報,花陌羽登時撂下手里的奏折,騰座而起,徑直走向殿門口。
“太好了!快!朕要去看看!”
花陌羽急不可耐地奪門而出,慕容仙默默地咬咬牙,沒說完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扶甦被安置在麗妃的舊居,距離永和殿最近,走過去,只需片刻。
扶甦回想到,她之前似乎懷了身孕。
難道懷孕就是這樣的感覺?
她將手伸進蠶絲被里,輕輕撫上酸麻的小腹。
這感覺真奇妙。
一絲淺淺的笑意,浮上唇角。
小宮女注視著扶甦藏在被子里的手,那個位置,應是小腹所在。看她面帶笑意,定是不知道自己落胎的事實。
“姑娘,姑娘之前......”
“浼兒!浼兒!”
歡快的叫聲,打斷了小宮女要說的話。
花陌羽開心得形如孩童,就差蹦跳著到床前了。
果然是花陌羽。
扶甦轉過臉看著他,他一臉燦笑,一如從前。
“傳御醫了嗎?”
花陌羽轉頭問而來一句。
小宮女忙答︰“姑娘說不舒服,已經命人去傳御醫了。”
“那就好......”花陌羽平復了下激動的情緒,挨著床沿坐下,認真地看著扶甦。
“多謝皇上,救了我們母子。不能起身見禮,請皇上贖罪。”
扶甦掙扎著想要起身,花陌羽撤著身子去扶她,一個簡單的動作,扶甦只覺後背滿是汗。
一旁的小宮女慌忙拿了兩個枕頭,雙雙墊在扶甦背後,讓她能舒舒服服地倚靠在上面。
待扶甦坐好,花陌羽正了正身子,有些遮遮掩掩地對她說道︰“那個......浼兒......孩子沒了,你......不要太難過......”
“沒了?”扶甦忽然覺得心里猛地一空,難以抵擋的傷感瞬間佔據心房。
“你溺水落胎,元氣大傷,哭不得!”花陌羽慌忙焦急地勸說,“若是調理不當,日後再要懷胎都難!”
扶甦咬牙忍住哭聲,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珠子,不住地灑落下來。
“你放心!御醫給你用的都是最好的藥材!”花陌羽安慰她說,“你放心!只要你好好調理身子,孩子會再有的!以後......以後,我們會有一大群的小皇子......”
他眼看著扶甦掉眼淚,心疼不已,拿絲帕幫她拭淚,她卻氣躁地躲開。
很快,御醫前來,問脈開方子。
“啟稟皇上,姑娘于寒水中落胎,元氣大傷。還需好好休養一陣子,否則,落下什麼殘疾,有礙生育。照著這方子,吃上兩三個月,切忌操勞傷神。”
御醫遞上寫好的方子,小心囑咐。
“翠翠,快去給姑娘煎藥!”
花陌羽吩咐了一聲,又走回到床前。
扶甦已經躺回到床上,心中像是被剜去一塊般疼痛難忍,久久不能平復。
花陌羽微笑看著扶甦,柔聲對她說道︰“你就別難過了,方才御醫也說了,只要好好休養,身體便能恢復如初......”
“皇上......”扶甦看了他一眼,開口請求道,“貧妾應該回府休養,不能總待在宮里。”
“回府?回哪個府?”花陌羽苦苦一笑,微微蹙眉,對扶甦說道,“俊賢王府嗎?你還想著他呢?你是不是忘了,是誰把你弄成這個樣子的?你信不信,朕馬上就讓俊賢王府從這世上消失!”
提起這傷心事,扶甦忍不住又是眼淚漣漣。
“無論如何,我都要回去!”
淚水順著眼角流下,浸濕了枕頭。
“朕要是不答應呢!”花陌羽憤怒地轉過身,不再面對扶甦,“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都能痛下下手,這樣的男人,簡直豬狗不如!”
“你不許這樣說他!”扶甦忍不住替阿離辯解,“他根本不知道我懷了身孕......”
“呵,即便如此!”花陌羽痛苦地抿起嘴,咬牙恨恨地說,“他不愛你,你若回到他身邊,只會受到更多的傷害!”
“有些事,旁人是看不懂的!”
是,他既然能狠下心要她的命,這就說明她在他心中,並沒有那麼重要。
扶甦自問,也不知該如何評價阿離對自己的感情。